春宵一夢轉瞬空(1 / 2)

燭火徹底燃到了儘頭, “噗”的一聲, 最後一點火光熄滅,屋內登時陷入一片幽暗。窗戶半開半掩, 風從縫隙中吹進來,敲擊著珠簾,發出一陣叮當輕響。

輕音入夢, 夢境迷離。

花九簫睫毛顫動著,緩緩睜開了眼睛, 濃烈的黑暗霎時褪儘, 夢境裡淩亂的光影逐漸消弭, 隻餘眼前紅紗飄揚。

腦袋有些昏沉,他用手揉了揉眉心,扶著額頭自榻上坐起。想起昨夜的放縱,他的雙眼不由泛起溫柔的波光,下意識地掃向身邊。

被子微微隆起, 還泛著餘溫,被子的下方卻是空蕩蕩的。

花九簫抬手, 將被子掀開。

大紅色的床單上鋪著一麵雪白的帕子, 帕子的中心, 染了斑駁的血跡, 如一團團紅梅, 在雪地裡灼灼地盛放著。

花九簫的心頭宛若被潑了一罐子蜜,嘴角忍不住揚起,眼底皆是柔情蜜意。

“黛黛。”他轉頭溫聲朝帳外喚道。

喚了好幾聲, 皆沒有人回應。

這一大早上的,又折騰了大半夜,她一個人能跑到哪裡去。

花九簫皺了下眉頭,拂開幔帳,撿起地上的衣裳,往身上套。

忽然,他的動作一頓,衣服從手中滑了出去。

蝴蝶金令不見了。

花九簫的心底驀地一驚,從窗戶縫隙裡吹進來的冷風,像是一下子拂進了他的心底,透著一陣陣冰涼。

過了一會兒,他仿若什麼事也沒發生過,將衣服穿在身上,隻是嘴角揚起的弧度一點點地僵硬了下來。

屋子裡靜悄悄的,風好像停了,這會兒不管是珠簾敲擊的聲音,還是穀內回蕩的金鈴聲都已消失不見。

空氣裡泛著一股沉悶,這沉悶仿佛一下子堆在了花九簫的心口,重如千斤。

架子上擺放著的蠟燭托座裡堆滿紅淚,一縷縷白煙騰空而起,待最後一絲餘熱消失,連白煙也沒了。

花九簫眸底溫柔的波光,隨著消失的白煙,一下子凍結起來,冷凝的冰層下方,似有暗流湧動。

他穿過珠簾,走到窗戶邊,打開了窗門,一股沁著濕意的寒氣撲麵而來。

屋外,天已經亮了,黎明的曙光破開黑暗,照在枝頭。經曆一夜風吹雨打的紅梅,開得愈發得清豔。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響起,花九簫麵無表情地打開屋門,門口站著一名侍衛,他似乎有些焦急,見了他,連忙單膝跪下,抱拳道:“啟稟穀主,方才黛黛小姐持著一麵蝴蝶金令意欲出穀,她說此事是穀主授意,屬下特來求證。”

花九簫尚未開口,沈流雲帶著一隊人馬麵色匆匆地衝進院內,見花九簫站在廊下,他愣了一愣,連禮節都顧不上了,疾聲道:“穀主,方才屬下帶著人巡邏到穀口,見一名侍衛滿頭是血的昏倒在地。”

***

大雨過後,天色放晴,金色的日光透過薄薄的雲層,投射在蝴蝶穀的每一個角落,將蝴蝶穀照得一片透亮。

枝頭的紅梅經過雨水的澆灌,在風中舒展著柔嫩的花瓣,一眼望過去,滿目灼灼燃燒的紅豔,比花九簫的紅衣還要烈上幾分。

半開的窗戶中,映出花九簫的身影,花九簫坐在珠簾後,沉默地盯著跪在珠簾外的兩人。

他的麵頰十分白皙,那白像是浸了雪色,泛著冷意,偏偏眼尾處棲著一隻鮮紅的蝴蝶,美豔中透著淩厲的殺氣。

跪在他麵前的是守著穀口的侍衛,他們也沒想到,守了這麼多日,竟叫自己碰上這等倒黴事。

其中一名侍衛滿頭是血,暗紅的血跡已經凝固了,他瑟瑟發抖地垂著腦袋,聲音微顫地說道:“屬下沒有看住黛黛小姐,請穀主責罰。”

花九簫的目光落在他臉側的血跡上,他的腦袋是曲黛黛砸破的,曲黛黛的心思,他又如何不知。她是怕他遷怒。

在她的心底,他就是這樣濫殺無辜的大魔頭,寧可自己下了狠手,為這名侍衛博一線生機。

花九簫搭在床畔的手緩緩握成一個拳頭,手背的青筋鼓起,看起來有些猙獰。

明明窗戶是開的,還有寒風灌進來,可空氣裡沉悶極了,誰也不敢大口呼吸。

“起來,找個大夫,將頭上的傷處理一下。”半晌,花九簫淡漠的聲音從珠簾後飄了出來,打破了這幾乎令人窒息的沉悶。

侍衛難以置信地抬起腦袋,還以為自己驚慌過度,聽錯了。他身邊的同伴見他呆愣沒有反應,猛地推了他一下。

侍衛如夢初醒,連忙伏地跪謝:“屬下多謝穀主不殺之恩!”

沈流雲進來時,見花九簫沒有遷怒那名侍衛,有些意外。看來,這些日子曲黛黛的確改變了花九簫很多,花九簫向來以心狠手辣聞名,對待自己人也是賞罰分明,若是擱在以前,這般失職的侍衛,多半是要被丟去喂蛇的。

沈流雲定了定神,抱拳道:“穀主,人手已經分撥派了出去,各地的密信也已發了出去,相信過不久,就會有黛黛小姐的消息。”

花九簫沒說話,他似乎有些疲憊,雙眸微合,衝他揮了揮手。

大婚前夕,新娘子出逃,被始亂終棄的對象,居然是花九簫,若非沈流雲親眼所見,還以為是誰在胡說八道。

可事實的確如此,曲黛黛睡了花九簫,偷了他的蝴蝶金令,逃出穀去。

這古往今來,**過後翻臉不認人的負心薄情男子不勝枚舉,可吃完抹嘴就跑的姑娘,曲黛黛還是頭一個。

真是稀奇了。

礙於被拋棄的對象是花九簫,蝴蝶穀裡的人再好奇再八卦,也隻敢私下議論兩句,若是被花九簫抓了個正著,那可是要命的。

如今曲黛黛不見蹤跡,花九簫獨自一人失魂落魄,猛地叫沈流雲意識到,他武功再高,也是一個普通人。他高高在上,唯我獨尊的背後,想要的也是尋常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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