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1 / 2)

玩宋 春溪笛曉 5926 字 6個月前

《玩宋》/春溪笛曉

第三十章

郭大夫沒見過這樣的病人,叫來學徒去把縣裡其他大夫叫過來會診。一聽病征,其他大夫都陸續趕到。

王安石免了他們所有虛禮與寒暄,讓他們趕緊給病人看看。

幾個人又是診脈又是檢查,很快有了結論:這不是懷孕,是肝脾出了問題,肚子裡積了水。

這農夫平日裡性子就獨,看自己肚子大起來之後更是不喜與人往來,覺得每個人都在嘲笑自己。今兒他下地乾活時突然痛得渾身不適,在地上打滾,這才被沈適他們注意到。

幾個大夫一合計,判斷出這可能是“蠱脹”。

蠱,因為巫蠱而蒙上了奇異色彩,實際上在許多記錄之中蠱是一種寄生蟲病。

比如《神農本草經》裡頭說“治蠱毒以毒/藥”,《肘後方》裡說“中蠱,令人腹內堅痛,麵目青黃,淋露骨立,病變無常”。

到唐朝藥王孫思邈更是在《千金方》裡詳細記錄了蠱脹的症狀和治療方法:四肢浮腫,肌膚消索,咳逆腹大如水狀,死後轉易家人。

司馬琰給王雱寫防疫事項時,也特意提了這種病,說是“蠱”,其實是血吸蟲。這種病極易感染,蟲卵容易隨著患者的糞便汙染水源,隨後在釘螺體內大量繁衍,通過各種方式侵入人體,感染有機會接觸到這片水域的人。

若是吃了沒有煮熟的水產、喝了含有幼體的水,感染幾率也很大。

以宋朝鄉野這樣的衛生狀況,這種病一旦蔓延開會尤其危險。

郭大夫取來《千金方》,和其他大夫探討這“蠱脹”的治療方法。

王雱掏出小本本,給王安石看司馬琰給他寫的東西,司馬琰說,一旦出現血吸蟲病患者,必出派出足夠人手去清理那一帶的釘螺。

釘螺長什麼樣,王雱也不曉得,是司馬琰給他畫的。

王雱對王安石說:“這是阿琰妹妹在一本醫書上看到的,書上說,這是肚子裡長了蟲子。蟲子要是在這人的肚子裡生了蟲卵,蟲卵會隨著糞便排出來。要是糞便接觸到水源,很快會孵化,在水裡遊啊遊,找到人就鑽進人身體裡,找到這種螺子的話,它們就鑽進裡麵去。這螺子就是蠱蟲的房子,它們在裡頭拚命生孩子。生夠了,它們就齊刷刷地跑出來禍害人了。這病可不能讓它傳染開,要不然以後男的女的全都挺著大肚子,多嚇人啊!”

王安石被王雱講得渾身發毛。他看向患者那大肚子,這要是真是長了蟲子,那得多少蟲卵才能脹這麼大!不過剛才他聽郭大夫他們說了,這是腹水,不是蟲卵。

王安石按住王雱腦袋,說:“我知道了,把螺子畫給我,我叫人多畫幾張,等會兒讓武縣尉帶人下去查查哪裡有這些螺,都給滅了。”

王雱來畫當然畫得不怎麼樣,好在沈括在旁邊,輕輕鬆鬆把司馬琰畫的釘螺給“複印”了好幾份。

這時郭大夫他們已經定好藥方,聽王安石問起要去清理疫水、宣講防疫要則需要注意什麼時,他們都有些發愣。

因為王安石說出的傳染途徑在《千金方》裡沒有記載。

這傳染途徑不知真假,所以郭大夫決定趁著病人排腹水這幾天親自帶著學徒去走一趟。

鄞縣現在的風氣大抵是被王安石帶出來的,一個兩個都喜歡實地考察。王雱還小,可不愛往外麵跑。

沈括去的村子離得不太遠,郭大夫一去一回,隻用了小半天。他們還真帶回了釘螺,一群人圍著看了一會兒,還真有小小的蟲兒從釘螺裡麵跑出來,一扭一扭地在水裡扭動,看著怪滲人。

郭大夫說,這村裡的水田大多有這種螺,它們生命力頑強,什麼臟水都能長,田裡也時不時能看見。大概是因為經常看它長在臟兮兮的地方,許多人也不愛吃這個,倒是有時候牲畜會誤吞。

村裡的耕牛就有拉痢和消受跡象。這個村的人臉色青黃,都有黃疸的征兆,這是肚子裡長寄生蟲的病征。

郭大夫判斷,村裡不少人怕都感染了這個“蠱毒”,隻是症狀較輕,沒這病人那麼明顯。

這事王雱幫不上什麼忙,倒是沈括他們得忙了,下鄉宣講時尤其注重這一塊,召集村民們查螺、滅螺,管理糞便和水源。

在鄉野間喝生水是很普遍的事,畢竟不是誰都會費那麼多柴火把水煮沸再喝,要杜絕這種情況很難,隻能儘量避開可能有血吸蟲在繁殖的疫水。

王安石對這事十分重視,親自指揮防疫工作。

郭大夫很快對染上“蠱毒”的病人對症下了方子。過去一年王安石動員群眾多到山野采集藥材,鄞縣的藥物儲備還算充足,麵對這種情況倒不算困窘。

縣中豪強富戶很快聽說了這事,也聽說了那聳人聽聞的“大肚子病”,大家都是紮根在鄞縣的人,誰家沒個窮親戚或者奴仆佃戶在鄉下的?

頓時都第一時間派人往縣衙或者郭大夫那邊跑,想問問這病會不會傳染。

王安石一聽是他們派來的,馬上動員他們也加入到防疫工作裡來。這些水田裡還有許多是豪強富戶家裡的呢,他們不行動誰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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