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雱笑眯眯給常老頭介紹:“這東西取些白堊、石膏和彆的一些材料,按照一定的比例混合攪拌攪拌,再將漿液倒入模子裡等它成型就成了,方便得很。”
常老頭遍覽群書,也聽說過白堊和石膏,知曉它們都不是多金貴的東西,頓時更為高興:“那敢情好!”
蒙學修整完畢,王雱果然讓曹立去請柳永。柳永口裡讓王雱彆再去,心裡卻聽想念王雱這位“小友”,曹立一請便施施然地應邀來了。
柳永早年屢試不第,仕途十分不順,直至五十來歲才真正高中。
高中之後,上頭看他不順眼,第一任官職任滿後遲遲不讓他改官,讓他在京城苦等兩年。
今年他已經六十六歲,仕途依然無甚建樹,京官當了幾年,也外放了幾年,最終朝廷憐他年邁提高,給了他一個七品的屯田員外郎,隻是個空領俸祿的虛職,並不需要做些什麼。
柳永第一任妻子十五歲嫁他,他與妻子有了齟齬,離家到處遊曆,不久之後妻子便病逝了。後來許多年後才再娶,三十多歲方得一子。
兒子柳涚四年前早早登科,今年任滿改官著作郎。二十五歲高中、二十七八歲改官,柳永心裡是有些羨慕的,相比之下,他五十六七歲才當上著作郎,比兒子晚了不止一點半點。
柳涚剛改官時,他們父子倆還是住在一塊的,可柳永為人不羈,與家人生活在一起難免會有種種摩擦。共住不到兩個月,柳永便自己搬了出來客居旅店,連病重也不讓人知會家裡半句。
柳永這一生最不愛受拘束,唯一能拘住他的便是害他蹉跎了一輩子的科舉。和兒子這一杠,就杠了半年有餘。
步入被修整一新的小小“蒙學”,柳永看見一老叟在那拉動屋簷上垂下來的繩索,繩索上頭掛著個懸鐘,一拉繩,叮叮當當的聲響輕鬆打破四周的寂靜。
老叟見了柳永,鬆開了手裡的繩索朝他笑:“你便是柳先生吧?”
這老叟自然是常老頭。
兩邊互換姓名,柳永跟著常老頭在這新修整出來的蒙學走了一圈,等看見那窗明幾淨的環境與新鮮的黑板粉筆,恍然覺得自己走到了另一個世界。
蒙學正式開學。
無憂洞中有家有兒的人也順利被曹立收編,這些人本來就包攬了京城一些跑腿活兒,曹立給他們做了名冊,按照王雱的指示男的給配上統一服飾負責城中送快遞、送外賣的活計,把人訓練好再擴展其他業務。
女人能做的也不少,培訓上崗之後可以從方洪那接一些精細活幫補家用。
雖不能給他們人手一套房子,可他們的孩子都坐到了乾淨整潔的教室裡,接受常老頭和柳先生的啟蒙教育。每日一早,曹立把人領到蒙學外站好,聽蒙學裡響起孩童們的朗朗讀書聲。
即便他們還要辛苦地為溫飽奔波,過著有上頓沒下頓的生活、隨時有可能會被人驅趕出棲身的“無憂洞”,但,生活總算有了些許希望。
他們的孩子將學會識字斷句,以後說不得能成為了不起的讀書人——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曹立選人的目光還是很可靠的,一直到九月大祭開始,整個編整過程都沒有出岔子。
事實上沒被曹立編入名冊的人也不少,都是些奸滑狡詐之輩,隻是大祭將近,所有躲在無憂洞的人都得夾著尾巴做人,這些家夥才沒開始反撲。
司馬光、王安石都隨同朝中百官參加了九月大祭,這場折騰人的祭禮結束之後,“公租房”一帶到處喜氣洋洋。
王雱一打聽,才曉得是官家大赦天下並且給朝中百官升職加薪了,見者有份,每人工資都升一級。
自古以來有什麼比加工資更令人開心的呢?連向來正直又內斂的王安仁都很歡喜,割了三斤羊肉邀請王雱一家去吃。
王安仁身體不好,得好好養著,不能吃羊肉這腥膻上火的東西,王安石又不喝酒,是以兄弟倆隻一邊飲茶一邊閒談。
王雱吃得挺歡,耳朵卻一直豎得高高的,聽王安石與王安仁聊朝廷之事。在他們的交談之中,王雱聽到了一個名兒:包知諫。
知諫是個官名,全名知諫院,聽名兒就是個言官。所謂的言官,自然得積極對朝中眾人指指點點,參這個一本參那個一本,可謂是專管朝野不平事。
這位包知諫膽大包天,一連參了張貴妃的伯父張堯佐好幾本,見到官家就噴官家任人唯親,把張堯佐這外戚給放到肥缺上!
官家被他和其他言官噴得免了張堯佐的三司使(國家最高財政長官)位置,回頭想給張堯佐彆的肥缺上,又被這位包知諫噴了個狗血淋頭。
王雱聽得津津有味,心裡卻暗暗嘀咕:怎麼感覺這畫風有點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