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想著，等再攢一點錢，這個暑假就可以帶朱珠去外邊旅遊了，孩子漸漸長大，一直都待在這座小城市也沒意思，之前聽過朱珠羨慕其他同學每年寒暑假都能去彆的地方玩兒，朱海明麵上雖然沒說什麼，但心底是決定了的，一定要滿足女兒的期望。
轉眼之間，他過去為之奮鬥十幾年的目標在刹那間先消雲散。
朱海在朱珠房間裡發現了她的日記，心痛到麻木、渾渾噩噩的父親坐在女兒的床邊，沉默著流了一夜的淚。
隨著黎明到來，第一縷陽光穿過窗沿落在了他手裡的日記本上，皺巴巴又濕漉漉的紙頁上，被光暈圍繞，格外明亮的“爸爸”兩個字，刺入朱海的眼中，深深印刻在他的心底。
朱海重新回到了學校，在門口站了一整天，目光定定地落在這個埋葬了他女兒生命的地方。
“請問，”輕軟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朱海怔怔地扭頭，看見了一個同他女兒差不多大的少女，“請問，你是朱珠的爸爸麼？”
朱海沉默著點了下頭，少女抿了抿唇，小聲道：“朱叔叔，我知道，這時候一句‘節哀’對您來說沒有多大用處，我這裡有一些朱珠之前放在學校裡的東西，我、我擔心會被彆人拿走就先收起來了……能找一個安靜點的地方麼？我有話想要跟您說。”
朱海低頭看她，聲線沙啞得仿佛許久都沒開口說過話：“你是朱珠的朋友？”
“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有資格稱為朱珠的朋友，”少女垂下眼簾，在白皙的肌膚上投下淺淺靜謐的陰影，她淡淡笑著說，“但我希望能為她做一點事情。”
“對了朱叔叔，我叫方珊珊，您叫我珊珊就可以了。”
……
方珊珊·自白書
方珊珊一步一步，順著樓梯走上了當初朱珠跳下來的天台。
夕陽晚照，霞光瀲灩。
她緩步走到天台前，撐著邊沿，探身向下望去，太高了。
方珊珊低低笑了一聲，朱珠站在這裡看下麵的人，是不是就像在看一群螞蟻？
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方珊珊動作不變，語氣輕快著問候道：“趙警官，你來了呀。”
翩然轉身，呼呼的風將她披散在肩頭的黑發都吹到了前麵，飛揚的發絲襯得臉上的肌膚愈加白淨如玉，“這裡的景色是不是很好看？”
方珊珊笑著說：“好可惜，以前我都沒發現。”淺淺的梨渦出現在她精致白嫩的臉上，顯得乖巧又可愛
趙警官看著她的眼神複雜難辨，沉聲道：“我是來告訴你，朱海自首了。”
方珊珊皺了皺眉：“那王嬿她們，還好麼？”
“命還在，”趙警官眉頭皺得比她還緊，“不過她們一點都不好。王嬿被硫酸潑了滿臉，完全毀容，馮小藝和李倩也被分彆被腐蝕了眼睛和喉嚨。”
“按照情節嚴重程度，哪怕是自首，朱海也可能會被判無期。”
方珊珊麵露不忍，感歎道：“好可憐……”也不曉得在說誰。
趙警官深深地看著她：“雖然朱海將所有罪責都一力擔下，但我知道這件事跟你有關。方珊珊，在沒有足夠證據的前提下，沒有任何人有權力給另一個人定罪！”
“王嬿、馮小藝、李倩才十五歲，她們跟你一樣大……”
“她們跟朱珠也一樣大。”方珊珊笑了笑，打斷他，“您想說什麼呢？”
趙警官深吸了口氣，強忍怒意，“珊珊，我知道，在朱珠的事情上，王嬿她們有不可推卸的罪過，但沒有到要毀了她們一生的程度，你明白麼？”
“而且還有朱海，他原本可以安安穩穩地過一生，可能還會有新的家庭，現在罪嚴重，他的人生也毀了。”
“你口中的複仇，根本就是兩敗俱傷……”
方珊珊沒忍住，撲哧一笑：“趙警官，你是不是誤會了？”她眉眼彎彎，明媚澄澈的眸底顯出戲謔的笑意，“你不會以為是我讓朱叔叔用硫酸來對付她們的吧？”
她好笑的搖搖頭，慢慢走近他，輕描淡寫地語氣中突然多了一絲認真：“被王嬿她們傷害到的人不是我啊，我有什麼資格去告訴朱叔叔該怎麼做才能為朱珠報仇？”
“複仇的終點是地獄，在把仇人推進去的時候，自己也會被地獄之火點燃，這是必然的。”方珊珊歪頭，含笑的眸光輕輕落在他身上，仿若千鈞，“付出了這樣大的代價，隻有他們才有選擇要不要去做、該怎麼去做的權力。”
“至於值不值得，你應該也問過朱叔叔了吧，他覺得，值得麼？”
她纖瘦的身影背向萬道霞光所折射出來的奪目光華，暗色的線條勾勒出一個陰影似的人形，連麵容都變得模糊起來。
趙警官怔怔地看著她，唇角輕顫，最終頹然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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熒幕倏然一暗，幾秒過後，開始緩緩播放演職員表。
放映廳裡的觀眾久久沒回過神來，直到頭頂的燈光亮起，將他們從黑暗中剝離出來，才後知後覺的回神，
繼而，掌聲雷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