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吻作春溫(2 / 2)

明月懸眼中的一泓秋水微起漣漪,但他沒有去安慰這個哭泣的少年,而是上前幾步,到了另一個笑靨粲然的少年那裡。

“這就是你要的結局?”他低低說,“現在,你滿意了?”

相彆辭一邊笑,一邊抬起臉。還在努力地揚起嘴角,眼睛一彎,淚先掉了下來:“至少,我痛快了。”

明月懸低低道:“原來你隻要一個解氣,真是沒出息。”

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可他隱隱覺得一定有緣由。相彆辭瘋成這個樣子,但再瘋也沒失去分寸。這少年意外的冷靜、冷酷,為了實現某種不可理喻的固執。

相彆辭聽見他的語氣,並不疏離,還帶著依稀的親昵,就跟從前一樣。但他知道,沒有什麼能和從前一樣。

他低下頭,心中酸澀又不舍。

但這軟弱情態很快從他臉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發狠的決然。他隻要痛快,那麼就徹徹底底地痛快一次吧!

銀發的年輕人步履如風,疾行而上,不顧一切地伸手攬住白衣的青年。嗖地收起他的利爪,小心翼翼地擁住那個他想要抱住的人。

“……你又想來求抱抱了?”明月懸微驚,但沒有推開。

似乎一切都和來小神行洲前一晚那個擁抱一樣,但今時確是不同往日了。

相彆辭現在比他高了啊。

鎖住他的手臂屬於一個成年男子,修勁而有力,像銅汁澆鑄一般緊緊纏繞他背脊,永生永世解不開了。而少年的懷抱宛如一把烙鐵,堅硬滾燙,活像要把兩人的皮肉燙化了,從此粘在一處。

他聽見相彆辭低低笑了一聲,衝他耳朵裡吹了口氣:“不止如此了哦。”

容色華豔的惡鬼,笑靨如一卷錦繡,直要卷走人的神魂。他淡紅的唇色一點點湊過來,恰似揉碎春櫻,嘴唇相觸時也如櫻瓣柔軟——他吻了上來。

那是個太靜謐安穩的吻,奇跡般不覺冒犯,隻覺得唇上有三分甜七分軟,心中甜軟更不知幾分。安適綿軟,日月綿長。

輾轉作春溫。

……誰敢這樣吻他?

相彆辭就是一劍刺上來,也不會比這個吻更叫他震驚呆滯。

求抱抱還是權可作安慰解,但索吻算什麼?

無名無分,無解無言。

明月懸瞪大了眼睛,難得失態。很快他想,接吻時睜著眼睛,是否有所失禮,不夠尊重?於是他閉上眼睛。

——然後立馬睜開。

我也跟著他瘋了不成?不把他推開,還認真研究起了怎麼親親?

這家夥莫非還有接吻的時候吸走人智力的招數?

白沙灘上,黑衣人與白衣人相擁而吻,擎天高塔萬丈深海,都在彆處,他們的小小天地中仿佛隻有他們兩個人。

一對璧人。

落在此刻另一個人的眼中,灼痛不下於被墜落的太陽熔傷了眼睛。

早在明月懸來的時候,過天涯就聽了他的話,帶著凡人百姓撤退,急急去安全的地方休養,隻有噬魔散人不肯走。

他是聽從首座的命令,才重踏凡世的,他要替首座剿除禍患。

可天底下什麼禍患比得過鬼族之王?

他甘心侍奉的首座,他忠誠追隨的仙門統領,他……他畢生仰望的那尊神祗的徒弟,卻和這汙穢凶戾的禍患纏綿不休。

據說劍神的弟子,修的本是高高在上的無情道。

謊言!

斷情絕欲的仙門名士,怎麼可能同鬼族之人花前月下?

可他望見明月懸的眼神,又開始不確定起來。

那樣高華孤傲的眼睛,如明鏡無塵,明月無心。

他從來都讀不懂明月懸的眼神。

或許他不應該妄自揣測,畢竟他已經老了,已經廢了,還不通人情世故,彆人乾什麼他都摻和不了。

可噬魔散人相信,無論有什麼理由,天底下都不該有仙門首座與鬼族新王相擁相吻的事發生。

“在殺死我之前,讓我為你做一次‘渡血轉生’之術吧。”相彆辭用儘全身力氣,才依依不舍地鬆開了懷中的人。

是懷中人,眼前人,更是心上人,夢裡人。

“你畢竟是明家的後裔,身受禍血之苦。讓我幫你,你的修行之路才能更加平順。”相彆辭緩緩道。

明月懸微怔,低頭道:“不必了。我身上的血,和普通的明家人也不太一樣,對我是無用的。”

很久之後,相彆辭才開口,聲音裡好似壓抑著淚意一般:“所以到了最後,我一輩子也幫不了你半點忙,隻能拖累你、看你受苦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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