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自古君王多小心眼。
三月初七,楚高祖皇帝駕崩半月有餘,新皇行登基大典,改年號為昭安,大赦天下,開恩科。
先皇去,新帝繼,都是大事,卻都不是新鮮事。
新鮮事是登基大典後緊接著的冊封大典。
冊封的是大楚朝唯一的公主,也是大楚朝第一位長公主。
“奉天承運,承先帝詔曰:
資爾搖光,乃朕之長女也。生於開國之日,命帶祥瑞之格,祈國七載,令行清懿,婉順有加,寶婺凝輝,端義厚德。是用封爾為天樞長公主,賜之金冊,封越州之地,同藩王之製,享食邑萬戶,歲銀萬兩,米五千石,賜免死金牌,三世受蔭。徽章載茂,永綏後祿。欽此!”
簡而言之,就是老子有個大女兒,生她的時候正好是建國的時候,所以她肯定命格吉利。她還去寺廟為國家祈福了七年,長得好看,性格又好,品德還很端正。所以我要封她為大長公主,給她最大的地,給她藩王一樣的軍權,讓她成為大楚朝最大的地主,還要給她免死金牌,三代可用。
話是這麼個話,理是這麼個理,可是規矩不是這麼個規矩。
曆朝曆代以來,封長公主的多了,從龍有功的,格外受寵的,也都有封地和食邑。但是像這般封地為一整個州,涵蓋整個富饒的江南六府,還像藩王一般擁有三萬治軍權的長公主,這可是第二個。
頭一個是在前朝的前朝,後來那個公主叛亂了,自立為王,開啟了八王之亂,國土割據,戰火紛飛,整整過了一百多年才被重新統一,統一之後便成了前朝大越朝。
此後幾百年來公主掌權便是大忌。
可是這個搖光公主,不僅封了這麼個大長公主,得了這麼些封賜,還得了個“天樞”的封號。
“當年父皇給她取名時說‘此女必是祥瑞命格,便叫搖光吧,破軍星,象征祥瑞。’現在又給她賜號天樞。清毓,你說父皇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洛衍書立在太和殿外,看著百層階梯下浩浩蕩蕩的公主儀仗,微微勾起嘴角,似乎帶了些嘲諷,問道身邊的臣子。
晏清毓拱了拱手:“臣不敢妄言。”
洛衍書又自嘲般地笑了笑:“罷了罷了,朕知你說不得。”
天樞,貪狼星,主戰爭、權力、統治。父皇把搖光給了她,又把天樞給了她,北鬥七星一尾一頭全給了她。
北鬥星謂之七政,天之諸侯,亦為帝車。
父皇是存心不想讓自己這個天下坐得安穩嗎?
而此間洛搖光正穿著華服,一步一步踏著丹陛石緩緩而上。
大楚尚黑,洛搖光的禮服是一襲玄色的宮裝長裙,開闊的立領正好露出她白皙的脖頸和纖巧的鎖骨,銀白色的束帶襯得腰身盈盈一握,寬大的裙擺在身後迤邐展開,上麵繡著繁複的圖騰。
圖騰非花非草非鳥,而是用銀線繡上了大楚的山河地圖。
行走間銀光熠熠,氣帶山河,華貴又古樸。
據說這套華服也是先皇留下的。
觀禮的群臣和皇親看明白了宮裙上的圖案後皆咋舌不已,卻不敢言語。
洛搖光每上一層,便能看清洛衍書的臉一分,她知道他並不開心。
洛搖光自然很明白這一切意味著什麼。
這就是為何原先的設定裡洛衍書要壓下這封詔書密而不發,這也是洛衍書為何枉顧情誼對她一介女流忌憚至此,尤其在弄清楚洛搖光身世後,這般的猜忌敵意更是達到了頂峰。
有的東西,一旦生了根,就是原上草,野火也燒不儘。
既然這一切已經存在,那不如讓自己早早得到,早早公之於眾,用天下悠悠眾口堵你洛衍書殘害手足之心。
我,洛搖光,是祖皇帝親封的大長公主,位居超品,製同藩王。
我,還是安曉,掌握你們每個人的命運和過往。
我,無所畏懼,謀反必能成功!
帶著這樣的迷之自信,洛搖光覺得自己每一步都走出了品格,走出了風采,她覺得自己此時此刻就是瑪麗蘇文的大女主,真他媽爽啊!自己回去後再也不寫虐文了,一定要爽文爽到底!
而洛衍書正看著那個身著華服拾階而上的女子。陽光照耀著她,銀繡金冠都在熠熠生輝,卻都掩蓋不住她雙眸裡的流光溢彩。她的眼睛那麼明亮,她的笑那麼自信無畏,仿佛此時此刻她已經坐擁了天下。
他的皇姐好像比他想象的要有意思得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