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玉秀見了,乾脆就讓江家兩兄弟來自家,每天跟上他家一起吃。
李芝齡和江河清心裡感激,幾次要給蘇玉秀夥食費,通通被蘇玉秀佯惱著拒絕了。如今既然江家有能幫上他家的,自然不遺餘力。
江河清在那邊端著搪瓷杯子跟溫向平聊,
“你覺著沽大旁邊那條街咋樣,我聽著上頭讓自己乾了,隻怕將來那條街不會差到哪兒去,學生們吃膩食堂了,出來遛一遛吃點新鮮的,或者就近買個衣服啥的,都方便。”
江河清早就跟自家媳婦兒琢磨過這些,當初在鄉下的時候,他就沒少鼓搗這些投機倒把的事兒,倒也掙了不少錢。如今來了沽市這麼個大城市,又有自家媳婦兒大力支持,更是如魚得水,每天見不著人影兒就是跑去“投機倒把”了。這半年來,不但掙了錢,還以沽大為中心呈輻射狀積累了豐富的人脈,不然也不敢就這麼上門說要幫忙。
這下好了,上頭政策下來了,他這下也光明正大了。這短短幾天,不僅在沽大旁邊整了件鋪子準備開年賣衣服,還跑到了大老遠的沽東去開店――就因為最近政府在扶持沽東企業積極對外貿易――所以才會每天忙的腳不沾地。
溫向平對江河清的商業眼光佩服的是五體投地,
“我也覺著挺好,江大哥眼光毒辣哪。”
江河清撓著頭嘿嘿一笑,手臂上發達的肌肉在毛衣下也可窺一斑。
溫老弟就是乾脆。男人嘛,自然不搞女人那一套磨磨唧唧的,覺著好就要,不好再換,一句廢話不說,這功夫不就省下了能乾彆的嘛。
“那你和弟妹明天?後天?多會兒有空跟我去走一趟,看喜歡哪間,我在那兒有認識的人,儘力給你拿下。”
溫向平也不再推辭,
“那就明天吧,早點弄完也能結餘點時間以備不時之需。”
“行嘞。”
於是第二天一早,溫向平夫婦就和江河清出了門。
李芝齡因著今天有門考試,所以就沒跟著去,考完回來正好給幾個孩子做飯吃。
沽大旁邊的街不長,說是街,不如說是條巷弄,大概隻有不到一百米,中間的路大概有個三四米,最裡頭正好和另一條街上的居民樓的牆砌在了一處。兩側加起來零零總總一共也就二十幾家店鋪,大多是飯館報亭一類的。
溫向平走進去又走出來,仔細打量了一番。他來沽大上學半年了,還是第一次來這兒。
整條街的環境說不上有多乾淨,但也不至於到垃圾隨便丟的地步。總體來說,還算可以。
“怎麼樣,有沒有看中的。”
江河清問。
蘇玉秀也看向溫向平。
她總是信任自己的丈夫的。
溫向平說可以自己做買賣,果然就能自己做買賣了。溫向平說朝陽和甜寶能上學,孩子們果然就能上學了。
學校又大又乾淨,老師都很好,比大隊聯合辦的小學裡頭的老師溫柔多了,也沒再見兒子繃著一張臉上下學了。
溫向平會寫出登載在大雜誌上,好多人排著隊買的文章,掙好多好多的錢;會寫劄記,還會寫歌兒給她和孩子們唱。去年他寫的那首,她現在都還能哼出來呢。
蘇玉秀隻覺著,自己的丈夫,什麼都會。
什麼都會的溫向平最終選了左手邊中間靠前的一家店麵。
為什麼是中間靠前還真是有科學依據的,黃金分割點的店鋪生意一般都好嘛。而至於為什麼是左手邊,那就純粹是因為溫向平習慣先往左手邊看――也不知道和他是個右撇子有沒有關係。
既然選定是這家了,江河清讓溫向平回去等消息,自己提了幾瓶酒就跑去找關係。
不過等到第三天,江河清就叫溫向平和蘇玉秀去簽合同。
合同上寫了,一個月租金八十,第一次要付夠半年的才行。
雖然有點貴,可是地段確實好,就在沽大旁邊,絕對不虧。
溫向平爽快的掏了錢。
事後,溫向平又拉住江河清,
“江哥,這次跑人情花了多少,我好給你。”
江河清一揮手,
“彆介,這點兒記個啥,完了叫我跟你嫂子去家裡吃頓飯就完事兒了。”
江河清不是假客氣,他是真不計較,而也正是憑著他這份不計較和爽快,才能這麼快在沽市立穩腳跟,積累下這一片深厚人脈。
溫向平笑道,
“飯當然是要請的,可這錢也不能少了,江哥說要做爽快人,那就彆跟我客氣,該多少就多少。”
江河清和溫向平拉扯了半天也沒拉扯成功,最後隻能歎了口氣報了個數,
“回去讓你嫂子知道了肯定要訓我了,這平時我家小子沒少跑你家蹭飯,咋就能收上錢了。”
溫向平一邊往他手裡塞錢,一邊笑,
“不怕,到時候讓玉秀給你幫忙,把嫂子的火兒先一步滅了。”
“唉――不頂用不頂用,等弟妹一走,我該咋挨訓咋挨訓。”
江河清無奈的擺擺手。
蘇玉秀在一邊捂嘴直笑。
江河清又說,
“進菜進麵的地方找下了麼?用不用我給你找個裝修的把店裡整一整?”
雖然學生們過年都放寒假回家,但上班族卻都是不放假的,因此也不耽擱。
溫向平笑得像一朵花,
“就在這兒等著你了,哥。”
在經商這方麵,他還真得多拜托拜托人脈廣泛的江河清。
想著自家用幾頓中午飯就換來人家這麼大力的幫助,溫向平心裡就感激十分,再看江慎之也順眼許多,更是時不時的給江家三兄弟買這買那,也帶上一起教著寫作業。蘇玉秀平時也把江家三個孩子當自己親生的疼,好吃的好喝的,從來沒吝嗇過。
江河清大手一揮,
“不怕,等著就等著,不讓你白等。”
等諸事都安排完,溫向平一扒拉口袋,頓時覺著壞事。
本來自從連載《大惠山》開始,他手頭就沒缺過錢,要不然也不能一下拿出小一千連租帶裝修的。
然而《大惠山》完結之後的這些日子,家裡基本處於隻出不進、坐吃山空的狀況。雖然手頭還有小兩千,足夠他們舒舒服服的回晉省過個年再回來。
可溫向平或許是之前在村子裡窮怕了,手裡錢一少,就擔心孩子們吃不上飯讀不上書,買不上新衣服,還擔心蘇玉秀店裡萬一出個什麼緊急事故,資金卻周轉不足。當下就趕在學校放假前跑到學校圖書館借了幾本英文原著回來。
自從政府大力推行對外開放政策以後,沽大就與時俱進的進回來許多各種語言的書籍,其中還不乏法語西班牙語等等,比外頭商場賣的還要全還要多。
而沽大雖然隻有一個英語專業,卻竟然還留著一些會其它語種的老教授,為了順應時勢,立即就在下個學期的選修課裡把這些小語種都加了進去。
不過選修課這些暫且還不在溫向平的考慮因素裡。
他看中的,是廣大的外語翻譯市場。
溫向平去過的地方數不勝數,能說會寫的語言也有幾種,其中又以漢語最溜,英語其次。圖書館裡在其它學生眼裡尚且晦澀的原著在溫向平這裡卻不算什麼大問題。
既然溫向平暫且不打算開新作品,那麼翻譯外國文學也是一條出路。
之前也有雜誌報紙走翻譯路線的,翻譯的大多是長篇巨著,就比如《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此類的。
但說實話,大概是由於這麼多年來對於“外國間諜”抓得比較嚴的緣故,翻譯水平大多一般。
但這也不意味著所有譯本都不如人意,人民雜誌的陸副編翻譯的《老人與海》就十分貼切,用詞也都很講究,比溫向平當初給兒子買的那本強不少,溫向平乾脆就把有陸副編翻譯的雜誌全買了下來,裁成一本書替代了兒子原來那本。
不過,溫向平也自負水平不錯,隻不過,沒那麼大精力翻譯長篇巨著就是了,畢竟還有篇寫了一半的《蜀山》在一邊等著他。
所以溫向平這次從圖書館裡借來的大多都是短篇集,或者類似《格林童話》這種組合形式的。
中文係的期末考試並不像金融那些專業那麼驚心動魄,溫向平唯一要做的就是挑一本書讀完,寫一篇有感,再寫一篇關於時代的文章交上去就是。
學校放假早,所以過年前滯留在沽市的時間大多花在了裝修店鋪上。
店鋪本來也是一家飯館,按照蘇玉秀的意思,翻新一下,換個桌椅就行了。
溫向平卻忍不住乾涉了一下店內的裝修風格,所需要的時間就從短短十天變成了足足一個月,直到大年二十九才回到大河村的家裡。
倒不是溫向平真的還會設計這門,隻是見得多了,知道什麼樣的風格和擺位更受顧客喜歡罷了。隻是受時下水平和物資所限,並不能最大程度還原溫向平見過的那些餐廳,但與周圍的店鋪一比,無論是桌椅形狀還是窗戶設計都要勝出數籌,而總體一看,更是差距立現。
江河清見了以後很是震撼,於是請溫向平幫自己的兩家店也改一改。
江河清幫了自家這麼大的忙,溫向平自然沒有不應的。
江河清兩家店都是賣衣裳的,溫向平便借鑒著從燈光到地板,從衣架到櫥窗,一並給江河清寫了,其中當然還有一些不切實際,不合時宜的問題,但總體而言,已經是相當新潮又耐看的店鋪形式了。
江河清自然十分歡喜,回家就又給溫家兄妹倆一人送了兩套時下最時髦的衣服,
“這是我送給我侄子侄女過年的新衣服。”
又給溫向平收拾好的行李裡塞了不少吃的,
“這些拿回去給蘇叔嬸子吃,還有給你倆的。”
溫向平哭笑不得,
“哪兒就用得著這麼多。”
江河清一瞪眼,
“用的,我不是還得托你們給我家帶東西呢麼,拿著拿著。”
江河清因著在沽東開了一家店,過年正是人多機會多的時候,又是第一年來紮根,實在走不開,就托溫向平一家回去的時候給自家帶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