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之明語氣變得冷硬了幾分:“你不喜歡佳染沒關係,我和你媽媽還有什麼多認識的朋友,都有適齡的女孩子,長得漂亮性格不錯的也多得是,你可以從其中找一個最合適的成為你未來的另一半。但是這個沈楠,肯定不行!”
宋岑柔聲道:“你爸爸說得沒錯,選擇什麼樣的女孩子結婚,關係著下半生幸福,甚至對事業也有著莫大的影響。我理解年輕人的一時激情,但是激情之後還是得冷靜下來考慮現實問題,結婚並不是娶一個妻子這麼簡單,她也是你未來孩子的母親。你覺得沈小姐這樣背景的女孩子,配當你孩子的母親嗎?”她說得語重心長,“雁北,你從小就懂事,沒有讓我和你爸爸擔心過,我想在這件事上,你很快也會想清楚的。”
薑雁北忽然將手中的紫砂杯,在茶幾上用力磕了一下,冷聲打斷兩人的一唱一和:“爸媽,如果你們今天讓我回來,是要勸說我和沈楠分手,或者是專門來侮辱貶損我的女朋友,那麼我就不奉陪了。我已經二十八歲,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而沈楠是什麼樣的女孩子,我並不需要你們來告訴我。”
薑之明眉頭輕擰,不悅道:“你這是什麼語氣?對父母的基本尊重都沒有了嗎?真是越活越回去。”
薑雁北道:“既然你們已經先不尊重我和我愛的人,我也沒必要像之前那樣假惺惺尊重你們。”他頓了頓,站起身道,“你們無非是想要我成為和你們一樣的人,但很遺憾,我成不了,也不願意。因為我不願像你們那樣一輩子活虛偽當中。”
說完,也不等薑之明和宋岑有什麼反應,轉過身,徑自出了門。
他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包裹在這個家庭的那層華麗外衣,遲早會被他親手撕破。
雖然比預想得還早了一點,但他仍舊如釋重負,以為你他明顯感覺到,那壓抑多時的痛苦,從這塊剛剛被揭開的裂縫中,慢慢釋放了出來。
不知道聽誰說過,在這個世上,父母對孩子的愛,其實遠遠比不得孩子對父母的愛來得那麼單純。
他小時候是愛薑之明和宋岑的,並且在外界的引導下,讓他對兩人敬畏又崇拜,一直朝著他們的期望所努力——因為他不想給人人稱道的薑之明和宋岑丟臉。
但是隨著年歲漸長,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他的愛也終於變得越來越稀薄。
從小到大,他們從未關心過他想要什麼,隻是想著他們需要他去做什麼,成為什麼樣子?
十四歲那年,他去參加一個競賽的前夕,臨比賽前發了高燒,但是宋岑仍舊讓他帶病堅持,等到競賽結束,他差點昏迷才匆匆帶他去醫院。出院的那一天,正好是比賽結果出來,因為發燒,他的名次並不理想。薑之明和宋岑遺憾了許久,卻對他那場病痛隻字未提。
這樣的事情枚不勝數。
對於薑之明和宋岑這樣的人來說,他作為兒子帶來的榮譽,遠遠大於這個兒子的喜怒哀樂。
直到成年已久,他才終於接受一個事實——薑之明和宋岑並不愛他。在他們眼中,他這個兒子也隻是一個作品。
過去的那麼多年,他算得上他們所製造的一個成功作品,是他們人生中錦布上的那團花,也是他們打造完美生活的重要一環,所以表麵上這個家庭有種異乎尋常的完美和諧。
其實在意識到自己父母並不愛自己後,在很長時間裡,他對薑之明和宋岑仍舊是崇敬的,因為在他看來,除了少一點愛之外,兩個人在事業上的成就,在外人的口碑中,依舊是完美的,他也仍舊會因為自己可能沒有他們那麼優秀而慚愧。
直到終於有一天,他窺見了華麗外衣下的齷齪,一切的一切如摧枯拉朽般分崩離析。於是再沒有了愛,也沒有了崇拜,隻剩下惡心。
以至於很長時間裡,他對生活不再抱有期望,長久地活在麻木中,隻能依靠醉心科研以及投身於大自然的保護這個愛好,去彌補生活的缺失和冰冷。
就像那句話說的:有人二十五歲就死了,到七十五歲才埋。
好在上天終究還是仁慈的,讓他遇到了沈楠。沒有愛自己的父母,但送給了他一個真正愛自己的人。
明明早上才見過麵,但他現在又恨不得馬上就見到她。她美麗的麵孔,動人的笑容,說話時調侃的語氣,都再真實不過。那是與薑之明和宋岑完全不同的東西。
是讓自己活過來的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