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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月色照到縣邑之南，被一道道高氈牆隔成了霜塊。原先的鼓聲鼎沸的備考區，隻留下一堆堆油布覆蓋的行囊。當時留下了多少行囊，現在還是多少，一個筐都沒少。p
鄭鵲全神貫注，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製的是什麼器物上的木零件，但肯定是零件。木料為赤棗木，形製前寬中窄後寬，從頂端就刻槽，一直延伸至後寬位置，擴大，鑿出一個豎長方洞。p
他自淘汰後，就隨眾人被巡吏催促著來到此處。這裡肯定是官署置下的匠肆，木匠、鐵匠混於一起，匠工製器的動靜日夜不休，火光、高溫、木屑、鐵腥、人身上的各種臭味，令九歲、出身庶族的鄭鵲不知所措。巡吏說了，準匠師考試結束前，誰都不允許離開此處。p
最可怕的是，巡吏還說了，每製成一個標準木零件，匠工都必須在規定的位置刻上自己的戶籍地、姓名，倘若製的不標準，組合器具時出了問題，就廢該匠工的所有等級，終生不得重考。p
“嗚……我想回家。”鄭鵲默默嚎著，臉上太臟，淚豆子掉下來是黑的，沒法擦，因為手上更臟。p
考場內，王葛早製完了算盤，正在用燈心草編織針線籠。針線籠是她最先排除可改造的器物，沒想到按竹簡上的要求，反而最易做到。p
針線籠改造要求為：加一種花紋，令其更為雅致。p
草繩的改造是最出乎她意料的，其實都算不上改造了，是讓她打十種結實草繩結。王葛隻會三種，蒙都蒙不出來。p
方頭履的要求：調整經緯繩，至少增加一成耐磨度，考生可放棄，若敷衍改造，浪費材料，降其餘器物改造成績。p
甲片的要求也如此：打磨甲片，令其編成臂鞲後，至少增加一成防禦度。p
嘖嘖嘖……耐磨度、防禦度，這是打遊戲嗎？古代的詞兒還挺潮流。王葛都怕自己一改，甲片防禦更弱了。p
次日。有考生提前結束了比試，實在沒法磨蹭，巡吏來來往往，哪個考生手上沒活計，巡吏就瞪的對方滿臉羞愧。試問以這副窘態強撐有何意思？p
王葛也快撐不住了。她完成了針線籠改造，加了大矩形紋，將小菱形紋攏在每個矩形紋內。可是製完此器物，她總乾坐著也不行啊，已經整理完材料了，草株捋的比她頭發都順，工具更是在筲箕裡顛來倒去好幾遍，就差一根根數稻草了。p
巡吏可惡，跟前世的監考老師一樣，明知道她啥也不會了，越是在周圍徘回。p
唉，算了，王葛也和其餘提前離開製作區的考生一樣，覺得再強撐隻會被巡吏瞧不起。隻是她的成績能否被留取？最後的掙紮，王葛拚著搏一搏的心態，用九根竹算籌搭了個前世經常玩的“快子拱橋”，然後把盛著五樣器具的沉筲箕，放在單薄的竹棍橋上，離開器物棚。p
外麵豔陽高照，休息區正好在發放午食。王葛大概一數，提前結束的起碼有四十餘考生，心裡踏實不少。p
下午，考生陸陸續續出來，日落時分，第五考項宣布提前結束。考官連夜評定成績，考生們一個個哪能睡著，都在黑暗裡抻脖子往器物棚裡望。p
“草編器物棚，瓿、二十五、二編號考生進來。”p
王葛已經做好心理準備，沒想到先被詢問的竟是算籌拱橋。p
顧考官：“考生勿緊張。此竹棍的搭法，是你自己思量出來的？”p
“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