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五,風和日麗。縣邑南的官道上,人三五成群,比往日多了不少。
王葛和另兩個瓿知鄉的女考生途中相遇,搭伴同行。對方一個姓聶,年齡十七;一個姓殷,年齡十四。從談話中能聽出,此二人在鄉裡住的很近,早就相識。
沒走多遠,桓真、王恬一行人從後方路過,看到她後,就把毛驢上的行囊卸下,把毛驢借她使了。
這毛驢以前寄養在自家一段日子,溫順的很。王葛背著空筐,讓它馱著鋪蓋,一身輕的趕路,何其快哉!她笑眯眯一會兒望著前途,一會兒看毛驢一搖、一點的腦袋,心裡好想大喊:要回家了,終於要回家了!
她也終於明白謝據之前講的考項規則,為何跟實際的規則有偏差了。謝據說的其實也沒錯,隻不過每條都屬於最初製定準匠師考時的內容,但每年主考官有權稍作改動。
比如第三考項的“製規”,考核的還是匠工拋開規器後的掌握能力,但不是謝據說的製木觚,而是空手畫圓,兩兩對決。既然每年的考核都有變化,傳下來的就是重複考核最多的。
這些都是桓縣令告訴她的。再次近距離見到縣令,王葛心裡……不大好受。桓縣令一看就不到三十,可這次見他,發現他竟然長白頭發了,眉毛中間的“川”字紋像是烙上了一樣,即使他笑,那三道紋也沒舒展開。連大賽鬥這樣的比試,他都匆匆來、匆匆走,可見忙碌成啥樣,可見他忙的事,遠比大賽鬥重要。
再結合她前幾天在官署匠肆製了好幾天的草簍,又簽了一次保密契……任何匠工皆不準將製器的任何消息泄露,否則廢匠人等級,受刑責。
所以,一定是哪個地方在打仗,而且戰事急迫,戰線長,需要不停的供應武器、大量後勤物資。
對於戰爭,來自現代社會但長年隻專注編織、凋刻的王葛,也僅能想到這些了。桓縣令召她去縣署也不為彆的,是為詢問狼牙刺的製作過程,前因後果他都要寫進公文中遞往郡署。最後,賀她被錄取為頭等準匠師,並言:“凡在大賽鬥中憑製器贏鄉兵的匠人,自耕農戶提前更改為匠戶;頭等準匠師,亦如此獎勵。”
也就是說,王葛無論完成這兩個條件中的哪一項,即使今年十月她考不上匠師,自家的力役也免了,糧租再減一成,跟真正的匠師享受的減稅待遇一樣,何況她兩項皆達到了。更驚喜的是,她成為了會稽郡的“班輸童子”,是頭等匠工的特殊獎勵,這個稱號關係到匠師大道的終極目標!
班輸童子啊,班輸是誰?魯班啊!嘖嘖嘖,這稱號真帶勁。
這時聶女娘和殷女娘的談話吸引了王葛注意力。
聶女娘:“唉,這次考不上,以後再想來考就更難了。”
殷女娘:“我也是啊,及笄後我就要嫁人了。對了,你從姐的病好些沒?還那樣鬨騰嗎?”
“哼,更瘋了。又變得整天不說話了,悶頭繡……繡一個兒郎在手巾上,我伯母氣的都燒了。我來縣裡前,她又跑出去,幸虧我伯母跟著尋她去了,不然又要鬨出多少閒言。”
“你從姐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故意糟蹋聲名,連帶著糟蹋自家姐妹的聲名?”
“哼,你呀,白長我三歲。你想想,她都二十了,再不嫁人,鄉吏就會給她許人家。聽說鄉吏指配的郎君,不是鰥男就是有疾者,你從姐這樣一鬨,鬨的人儘皆知,誰肯娶她?她不正好騰出時候,萬一這半年裡,真能再遇到她中意的那個郎君呢?”
前頭偷聽到這的王葛,嚇得眼珠兒恨不能各自瞥到眼尾了。天呀,她想起來了,以前和二叔去鄉裡時遇到個衝二叔拋手巾的,那女郎當時好像就說她姓“聶”。
不行,回家後一定囑咐二叔,這段時間彆去鄉裡了。在古時代為了愛情不顧一切的人,無論男女都不值得歌頌。聶娘子雖然在背後數落自己從姐不對,但她從姐為了陌生郎君,鬨騰到被鄉鄰儘知、嘲笑,為人更自私。
聶娘子忍不住了,哭道:“若真是這樣,我回去就跟她拚命。她是得意了,鬨得我被退了親。”
王葛這回不能裝聽不見了,真是不勸顯得冷漠,勸了還怕聶娘子更羞惱。
殷小娘子:“我有個主意,你回去說給你伯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