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特產?”康熙繃著臉,似笑非笑,又問了一便保清。
而保清被康熙拎著衣領,迫不得已踮著腳尖昂著脖子,視線跟保成對上,看到了保成衝他搖頭的小動作,保清更加疑惑了:“啊,不行嗎”
康熙也看到了兩個兒子的小動作,他再也繃不住了,把保清鬆開,騰出一隻手敲了一下保清的腦袋:“你這個傻小子,也不知道像誰!按說惠嬪沒這麼傻,貴妃更不至於,你這孩子是怎麼回事兒?”
保清捂著腦袋,也不敢動,隻得眼巴巴看著蘇怡求救。而蘇怡笑夠了,上前提醒康熙:“陛下,也彆再笑話保清了,外麵兒還勞煩惠嬪姐姐替我照看著呢,這會兒您笑話保清,我要是不出來解圍,成什麼了?”
康熙忍俊不禁:“好啊,你倒厲害,居然拿朕來做人情了!”
他也隻是隨口一說,確實是到了要出去的時候,便放下保成,有意想抱胤祉,奈何胤祉十分不給麵子,一看到康熙過來,就警覺地瞪大眼睛,預備著要哭。康熙想想他那刺穿耳膜的哭聲就腦仁疼,當即衝蘇怡道:“你來,你來,朕屬實怕了他了。”
蘇怡從善如流地把胤祉抱起來,小孩子極其熟練地在蘇怡身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安安穩穩趴好了,哼唧兩聲就不動了。
蘇怡拍一拍小孩兒的背,而後對康熙示意:“可以走了,陛下。”
再次被小猴子的區彆待遇無情傷害到的康熙:……嗬嗬。
皇帝的身影一出現,整個宴會都熱鬨了起來。
最得寵的宜嬪第一個貼上來,對著皇帝就撒嬌:“陛下,您既然來了,還把我們全都晾在這裡,真是壞!”
宜嬪像一朵花兒一樣飄過來,身上帶了香氣濃烈的香水味,一下子熏得胤祉連連皺眉,張開嘴就開始“哇——”
榮憲眼疾手快,從侍女手裡一把奪過小白貓,高高舉起來給胤祉:“快看小白!”
保清也反應過來,仗著自己個子高,趕忙把保成的黑貓也舉起來:“還有小黑!”
兩隻小貓被舉到半空,小白貓乖乖不動,小黑貓則第一時間不滿起來,伸了伸爪子想去撓保清。蘇怡一個技能甩出來,看向小黑貓:“不許亂抓哦……”
小黑貓的爪子對著空氣撓了一下,到底還是放過了把它舉起來的凡人,狠狠“喵”了一聲。
胤祉看得好玩,目不轉睛地跟著兩隻貓,尤其是那隻看起來就不夠乖的黑貓,他甚至還審出了自己的小胖手,試圖去抓一抓貓咪。奈何他現在實在是太小了,彆說抓貓咪這樣的高難度動作,就算是簡簡單單地抬手,對他來說也十分困難,他的手艱難地抬舉高了寸許,就無力地落了下來。
然而這樣小小的動作卻被時刻關注著他的幾個孩子抓住,保清興奮地抓住保成:“弟弟快看,三弟能抬手了!比上次還高這麼多!”
保清伸出兩根手指頭,比劃了小小一段距離。
他臉上的笑容和興奮不能作假,這份快樂也感染了在外麵時刻維持著嚴肅形象的保成,保成的嘴角翹了翹,點頭道:“嗯,是有進步。”
“聽太子殿下這般老氣橫秋地說話,不知道的,還以為太子殿下才是大哥呢!”宜嬪也不知道被戳中了哪個笑點,居然這時候笑個不停,還試圖伸手去摸保成的腦袋,“真可愛——”
小孩子沉著臉,一臉不悅地往邊上退了一步。
宜嬪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笑容也僵住了,她委屈地看了一眼康熙,而康熙卻渾然不知,牽著保成的手就坐上了最高處:“行了,咱們開宴。”、
寵妃和太子在皇帝心中的地位,頓時一目了然。
宜嬪的俏臉上一陣青紅之色變幻,她耳朵尖,此時已經聽到了周遭的竊竊私語,一時間更是羞憤,氣呼呼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連酒也不肯喝了。
而皇帝說了開宴之後,這場宴會才算是正式開始,在普通場合,太子坐在皇帝身邊幾乎已經成了慣例,眾人習以為常。而本次的主角是三皇子胤祉,因此胤祉和榮憲的座位與貴妃一席,而最叫人意外的是,索額圖和明珠的爭鬥到了明麵兒上,惠嬪居然還能坐在貴妃最近的位置。
聯想到她之前能暫代貴妃,在寧致宮外招呼其他人,敬嬪看向惠嬪的眼神就很有些意味深長:“惠嬪姐姐可真是厲害啊,明珠大人在外麵威風凜凜,在宮內,則有惠嬪姐姐榮寵不斷,在娘娘麵前也依舊那麼有麵子,這等本事,等閒我們是學不來的。”
惠嬪絲毫不以為忤,反而微微一笑:“是啊,娘娘的境界,你們是學不來。”
她這一句話既捧了蘇怡,又回擊了敬嬪,蘇怡也對她點了點頭:“說這些話做什麼?橫豎保清與保成都是這麼多年的好兄弟,就算是看在保清的麵子,我這寧致宮也永遠向惠嬪姐姐打開。”
惠嬪聞言舉杯,笑意也漸漸脫離了最開始的做小伏低,越發自然起來:“如此,妾身便多謝娘娘。”
她們私下裡有一番交鋒,上首的康熙則點名道:“今次圖海派人回來獻俘,朕念他立了大功,便答應了他的請求,準許他夫人進宮來親自看看胤祉,貴妃,這位就是圖海的夫人柳氏。”
太監領著一位麵容圓潤的朝廷命婦上來,那柳氏向蘇怡屈膝行禮,聲音柔和婉轉:“臣妾柳氏,拜見陛下,拜見貴妃娘娘!”
康熙擺擺手:“無需多禮,圖海不是希望你能看看胤祉麼你過去吧,隻是要小心,彆又惹哭了他。”
康熙是怕了愛哭且能哭的胤祉,但柳氏第一回見孩子,緊張得圓臉上出了一層薄汗,蘇怡見她緊張,便主動道:“你湊近些,我抱著胤祉,胤祉不會哭的。”
柳氏依言上前一步,卻十分謹慎,在離蘇怡還有一人距離的地方站住不動,她看一看打著哈欠的胤祉,目光從他臉上挪到全身,最後心滿意足地笑了:“多謝娘娘,多謝陛下,看了一眼小殿下,妾身就心滿意足了!”
榮憲坐在蘇怡身邊,正大雙眼,看起來是在放空,實際上手指緊緊攥在一處,掐得生疼:她就知道,她就知道!所有人都隻在乎這個弟弟,沒有人——
“這是榮憲,”一隻溫暖的手落下來,輕輕拍了拍榮憲的頭頂,蘇怡的聲音裡帶著不可錯認的驕傲,對柳氏道,“是我們寧致宮最乖的公主!”
榮憲聽得鼻子一酸,麵上表情卻繃住了,越發端莊大方,看向柳氏時,也儘顯公主儀態。
柳氏一愣,馬上就露出笑容:“這就是二公主?民婦眼拙,一開始還沒認出來!公主殿下,之前送來給您裁新衣裳的料子,您可還喜歡?”
榮憲身邊有了蘇怡的支持,態度也大方得體起來,她微微一笑,矜持地點頭示意:“多謝了,我覺得還不錯,隻是我小額娘給我準備的太多了,你們送來的東西,我還用不上。”
這話裡話外的驕矜之意,儘顯出榮憲在寧致宮的受寵之盛,柳氏笑容越發深了:“是民婦錯了,民婦送來的東西,哪裡能喝宮廷內造相比?以後民婦也不送這些,隻挑些民間玩意兒來與公主和幾位殿下解悶兒,可好?”
“好啊!民間的玩具我們倒是真缺,對了,是不是有撥浪鼓來著?”接下這話頭的是保清,他還扭頭問榮憲,“妹妹,你上次弄來的撥浪鼓太脆弱了,我隨便一使勁兒它就斷了,下回叫柳夫人想法子送些來吧。”
榮憲一陣無語,還要端著完美無瑕的笑容:“這些器具,內造辦都能做出來,就不必麻煩宮內宮外地走這一趟了。”
“不麻煩不麻煩!”柳氏不可能放過這樣的示好機會,當即搶著答應下來,對幾位小主子笑道,“宮中有宮中的玩法,民間有民間的野趣,自是不同的,殿下不嫌棄,下次民婦就想法子托人帶進來。”
話都說到了這份上,見柳氏鐵了心要討好,榮憲也沒有彆的辦法,隻得勉強點頭:“如此,就有勞柳夫人了。”
她們寒暄一陣,皇帝又開口了:“柳氏,麟洲在外征戰,留下家人在京城,你可有什麼難處,不妨說出來,朕幫你解決。”
蘇怡看了一眼笑得和和氣氣的柳氏,卻知道皇帝不是無的放矢之人,既然這麼說了,那圖海家裡一定有麻煩,皇帝要幫圖海解決家事中的麻煩,也算是施恩了。
果然,那柳氏臉上的笑容依舊和和氣氣,說出來的話卻不那麼客氣了:“謝陛下隆恩!民婦隻是個小婦人,沒什麼見識,隻是一點家事,讓民婦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是好……”
“你是婦人,這裡也多的是婦人,你隻管說出來就是,至於該怎麼處理,”康熙的話語一頓,而後饒有興致地看向蘇怡,慢條斯理地把麻煩丟了過來,“朕願意聽聽兩位貴妃的意見。”
空降一口大鍋的蘇怡:……
能怎麼辦?老板想甩鍋,那就好好接著唄。
年紀輕輕的貴妃露出笑臉,對著柳氏溫聲道:“你有什麼困擾,隻管說出來就是,陛下金口玉言,既然說了要給你做主,一定會做到的。”
康熙:死亡凝視。
蘇怡繼續微笑,麵不改色。
而柳氏則麵露感激之色,開口訴苦:“民婦這心裡堵著的雖然是小事,可是一直憋著不說,也怪難受的。既然陛下開了恩,那民婦就鬥膽說上一說,也請陛下和娘娘給民婦解惑。”
……
又是不分家惹出來的禍事。
蘇怡聽了半天,得出結論。
圖海是個孝子,他先前得勢,皇帝特地賞賜了一套宅院,圖海便將家中父母都接了過來,好好享福。但圖海長期征戰在外,父母身前儘孝的就是小兒子,而今圖海不在,這小兒子仗著父母寵愛,在圖海的府邸中耀武揚威,給了柳氏好大一番苦頭吃。
那柳氏口才不錯,聽得出來她不想得罪人,話裡話外都沒明著指責,隻是訴說自己的艱難:“民婦眼前也隻有家中這一畝三分地,看不到更多了,見天兒的就是計算著府裡上下的銀錢消耗,家裡少爺小姐們的吃穿用度,這叔叔沒回都不走家中賬房,不過問我,這記賬都記不到一處啊!這可叫民婦怎麼管?”
看到蘇怡輕輕拍著懷中嬰孩,還不忘記哄榮憲,柳氏腦子一轉,話題也跟著轉:“民婦吃些苦也沒什麼,無非就是少些用度,可民婦家裡的幾個孩子,大的那個跟著先生讀書進學,兩個小的又是小不點兒一團,難道民婦能減了她們的用度?那民婦可舍不得的!”
蘇怡聽得點點頭,主動問佟佳氏:“淑貴妃,你怎麼看?”
佟佳氏被點名道姓,這才像忽然醒過神來一樣,猛地往後一靠:“我,我覺得,我覺得柳氏說得對,是不應該儉省孩子們的用度。就算放在咱們宮裡,也沒有節省孩子的做法。”
佟佳氏最後一句說得過於刻意,蘇怡看了她一眼,見她下意識就縮了一下脖子,之後居然強逼自己與蘇怡目光相接,甚至還對蘇怡笑了一下。
這已經不是佟佳氏第一回示好,然而蘇怡還是很有些不習慣,她沒辦法把這個小心翼翼討好她的佟佳氏,和先前那個囂張跋扈的佟佳氏聯係到一處。
而且,佟佳氏手上曾經沾過血,蘇怡也不會忘記。
蘇怡移開眼神,對康熙道:“陛下,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陛下將這等難題交給我們,豈非太看得起我們?”
康熙也跟著笑:“愛妃冰雪聰明,什麼問題到了你手上都能解決,這點小事,又算的了什麼?你替麟洲解決了,回頭麟洲還不得承胤祉的情?”
皇帝若有若無的試探落下來,也吸引了各色目光,眼見著身邊的榮憲笑容一僵,蘇怡就忍不住心下歎氣,她目光流轉,對皇帝笑道:“既然如此,那蘇怡就鬥膽做一回裁定官了。”
蘇怡轉向柳氏,對眼含期待的柳氏說道:“橫豎現如今大將軍又立了大功,陛下何不加恩於圖海大人,給他的父親封個爵位,也另外再賜一所宅院呢?如此一來,柳夫人的問題不久可以解決了?陛下您的大方,想必圖海大人也會牢記在心底呢!”
蘇怡笑得狡黠,康熙卻瞪了她一眼:膽子不小,居然又把麻煩拋回來了!
但柳氏眼睛發亮,顯然是對這個解決方式十分期待,康熙也不好拒絕這個合情合理的建議,想了想便和顏悅色地開口問和蘇怡不大對付的佟佳氏:“淑貴妃以為如何?”
本以為佟佳氏會跟蘇怡唱反調,但現在的佟佳氏笑容乖順得很,張口就是:“娘娘說得有理,我都聽娘娘和陛下的。”
康熙:……
他心裡麵其實已經被蘇怡說服了,隻是對佟佳氏的捧場感到有些意外,但還是對柳氏道:“柳氏,你放心吧,圖海立下大功,朕決意封他的父親穆哈達為三等伯,特賜一套宅院,至於宅院的地址,稍後朕會交代戶部去辦,你們到時候聯係戶部即可。”
皇帝的賞賜給的痛快,柳氏頓時大喜過望,跪下來就磕頭謝恩:“民婦替老爺叩謝陛下,叩謝娘娘!”
康熙一樂:“這下你去信圖海的時候,可就彆再訴苦了,朕的大將軍征戰在外,也免得看到家裡事情煩心,不是嗎?”
柳氏忙道:“不會了,再不會了,有了陛下為民婦做主,就算老爺不在京城,民婦從此再也不怕了!”
“咳咳,既然如此,咱們就一齊預祝陛下的大將軍能再接再厲,再下一城吧,”蘇怡舉杯,主動提議,“也恭祝陛下,早日收回三藩,創下不世之業!”
隨著蘇怡的話語落下,在場的所有人都高舉酒杯,齊聲恭祝皇帝,皇帝也朗笑三聲,舉杯與眾人共飲。
……
等到宴會結束,柳氏還要專程到蘇怡麵前來道謝,還補上一句:“多謝娘娘這段時間以來,對兩位小殿下的照顧,我們一定會銘記於心,牢牢記住娘娘的恩德……”
“不必說這些,圖海大人在外征戰,隻要大勝歸來,便是對陛下最好的回報,至於你,”蘇怡停頓一下,笑了笑,“以後若沒什麼要緊事,也不必時常來找本宮,畢竟本宮這裡,還是有些忙碌的。”
柳氏低頭道:“娘娘在這後宮之中立足十分安穩,隻是又多了小殿下,難免會多些風雨……現在說這個話還是為時過早,將來若是娘娘有需要,我們都是任娘娘差遣的。”
這柳氏鐵了心要來示好,蘇怡也不想再費口舌,點點頭示意知道:“瑩兒,你送柳夫人出去吧。”
蘇怡親口送客,柳氏不好多留,便行禮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