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跪了下來,尚算識時務,腦子略微一轉,就滿口求饒:“殿下饒命,殿下恕罪!是奴婢昏了頭了,拿民間女子來跟殿下作比!殿下這般金尊玉貴之人,又豈是那些民間女子能比的?是奴婢說錯了話,奴婢該打!”
這時候孟氏對太子所說的“怠慢皇子”一說閉口不談,隻轉向榮憲,一邊認錯一邊下了狠勁打自己的嘴,榮憲也懶得和這樣的人夾纏,直接問蘇怡:“小額娘,這奶娘心思不正,不能留在皇子身邊,恐怕帶壞了皇子,還是遣送出宮吧。”
蘇怡欣然答應:“好啊。”
孟氏臉色一僵,眼見著求饒無望,就換了一張麵孔:“你們不能把我趕出去,我是太皇太後娘娘派來的人!我是太皇太後賜下來的,就算是公主,要趕我走,也要先問問太皇太後她老人家的意思!”
榮憲的表情也變了,她想著要教訓人,卻沒想過這人還有這樣的背景,當下就遲疑地望向蘇怡:“小額娘,她真是……”
“殿下若是不信,隻管派人去問!”見到榮憲的態度沒有之前強硬,孟氏自覺自己找到了真正的靠山,腰板子也硬了,雖還是跪著,可臉上的表情已然驕矜起來,“我是太皇太後所賜,就是怕娘娘這邊照應不來,乃是太皇太後的一片關心,公主若是把我趕出去,豈非是不把太皇太後看在眼裡!”
“放肆!”蘇怡用力握了一下榮憲的手,眉眼間神色鋒利如刀,她冷冷看著孟氏,開口道,“本宮竟不知道,一個奶娘,竟然還有膽子教訓公主做得對與不對了!來人,把孟氏綁了!石清,頂撞本宮該是怎麼罰法兒?”
石清一愣,而後大聲回答:“該掌嘴三十,罰抄宮規一百遍!”
“也不必罰抄了,掌嘴之後就趕出去,本宮不想再見到此人,”蘇怡輕飄飄一句話就定了孟氏的前程,她轉頭對瑩兒道,“你去一趟慈寧宮,請太皇太後娘娘再選派新的奶娘過來,就說這個孟氏本事太大,我們寧致宮用不起她!”
蘇怡下了指令,一錘定音定下結果,孟氏沒想到搬出太皇太後也沒能改變結局,一時間氣急敗壞,大聲叫喊:“你難道不畏懼太皇太後嗎!你這般做,是在下太皇太後的臉麵!就算是陛下都保不住——嗚嗚!”
石清眼疾手快命人堵住孟氏的嘴,厲聲道:“還不快把這賤婢拖下去!”
小太監們連忙把人拖出去,經過了這麼一鬨,寧致宮裡上下氣氛都有些僵硬。
榮憲更是有些不安:“小額娘,要不,要不還是我去跟太皇太後說吧?這件事……畢竟是我惹出來的,我不想你被我牽連……”
蘇怡彎腰低頭,凝視榮憲片刻,忽而噗嗤一笑,用手揉了揉榮憲的腦袋:“傻孩子,這跟你有什麼關係啊?她一個來乾活兒的,跑到我麵前來罵我家的乖囡囡,難道我還能不管?她也太不把我放在眼裡了!”
這笑容一下子就驅散了榮憲心裡的不安,她也跟著露出了笑容。
而保清也憤憤不平:“就是,我是沒反應過來,早知道她說那些難聽的話,我一開始就不讓她說了!”
保成沒好氣地看了一眼保清:“你早知道你也太抬舉自己了。”
榮憲難過的心情被一掃而光,她重新露出驕傲的笑臉,鄭重其事地對蘇怡道:“不管怎麼說,這件事也算是因我而起,若不是我想聽聽這孟氏到底有什麼歪門邪說,也不會放任她胡說八道那麼久,最後還胡亂攀咬人。”
“這件事,我想自己去跟太皇太後解釋。”
“這怎麼行!”保清第一個嚷嚷起來,怕勸不動榮憲,連忙用肩膀撞了一下保成,“弟弟你勸一下榮憲啊!不能讓她一個人去找太皇太後!”
保成黑沉沉的眸子盯著榮憲,目光裡滿是不讚成。
榮憲的眼神回轉過來,她麵前就是蘇怡含笑的眼睛,她也噗嗤一笑:“雖然我是這麼想的,但是我知道,你們肯定不會讓我一個人去的,所以,咱們一起去唄,反正要挨罵,就一起挨罵吧!”
慈寧宮。
太皇太後強壓怒氣,在喝了蘇麻喇姑遞來的茶盞之後,仍舊怒火未消:“哀家說這小赫舍裡有本事吧?連哀家派去的人,她都能趕出來,還是這麼直接的趕法兒!甚至連一點表麵功夫都不做!哀家看是皇帝對她太好,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蘇麻喇姑看著太皇太後的臉色,自己卻半點兒不害怕,反而笑道:“您都多大歲數了,還跟小輩計較這個呢?這小赫舍裡也是年輕,做事情不周到,也是缺人教導,否則哪裡做得出這麼毛毛躁躁的事呢?她隨便找個理由,把這個孟氏壓下去,再提拔其他人上來,一來二去的,彆人隻以為是孟氏不得寵沒臉麵,哪裡用得著把人趕出去這中叫人看大熱鬨的法子?”
“彆以為我聽不出來,你這哪是在罵她?分明是在替她說好話!”
太皇太後沒好氣地剜了笑嗬嗬的蘇麻喇姑一眼,板著手指數:“她哪裡沒人指教?當初她剛進宮的時候,先皇後病重,姑且算她那時候沒精力教導她吧,那石清石綠也是跟了先皇後多年的老人了,難道沒教過她?還有那瑩兒,在陛下身邊也做了幾年大宮女了,到哪裡不是獨當一麵的?皇帝當時說是看她獨自照顧保清辛苦,才把瑩兒派給她,後來可說了要回去的話了?”
蘇麻喇姑順著哄小孩樣的太皇太後:“話雖這麼說,可這人的悟性也有高低之分,許是這位小娘娘,悟性不如旁人呢?”
太皇太後被這理由氣樂了,用手指虛虛點了蘇麻喇姑幾下:“你啊,你聽聽你說得這是什麼話!”
“她要是個傻的,那哀家同皇帝成什麼了?”太皇太後歎了口氣,“算了,哀家懶得跟你說!也不知道這小丫頭用了什麼手段,收服了先皇後和皇帝的人不說,連哀家的人都保不住了!”
蘇麻喇姑連忙笑著解釋:“天地良心,我是一心向著您的,任何人都拐不去!”
蘇麻喇姑跟隨太皇太後日久,兩人說是主仆,實則親如姐妹,這兩個老姐妹互相說笑一陣,忽而聽得下人來報。
“寧致宮娘娘攜三位殿下前來,給太皇太後娘娘請安了!”
太皇太後挑眉,看向蘇麻喇姑:“喏,現在人家就來了,還拖家帶口,這不會是指望哀家看在孩子們的麵兒上,放過她這一回吧?宣吧。”
不多時,蘇怡帶著保清幾個走了進來,大大小小幾個人動作一致地給太皇太後行禮。
太皇太後看自己兩個孫子甚是滿意,卻因為等著看蘇怡的反應而沒在第一時間叫兩個孩子過來,而是看向蘇怡:“怎麼今日突然帶著孩子們過來見哀家啊,蘇麻,今兒也不是什麼好時日吧?”
蘇麻喇姑配合地答了一句:“今兒是二十八,到月底了。”
蘇怡笑道:“是孩子們主動提出來,要來見您的,我是陪她們一道過來。”
太皇太後眸中閃過一絲驚訝之色:“哦?有何事?”
榮憲深吸一口氣,踏前一步,對著太皇太後行禮屈膝:“太皇太後娘娘,奶娘孟氏素日裡怠慢皇子在先,言語冒犯榮憲在後,小額娘是為了維護榮憲,才來不及稟告您,就把孟氏罰出宮去的。您若是生氣……”
“妹妹說的沒錯,您彆生氣,都是那奶娘的錯!”保清冒冒失失地沒等榮憲說完,就搶著開口,“我們都不知道那奶娘是您派來的人,要不然——”
“不然如何?”太皇太後麵上含笑,語氣卻冷了下來,她忌憚地看向蘇怡,手上的護甲輕輕扣著扶手,隨時就要發作。
“早知道是您的人,他們就來求您做主了!”純禧的聲音帶了撒嬌的意味,她從內殿行來,施施然對著太皇太後行了一禮,又笑著問榮憲,“是不是啊?”
榮憲原本緊張得直冒冷汗,這會兒被純禧以提醒,忙跟著點頭:“是啊,我就是沒大姐姐反應快,不然,我也求您為我做主了……”
“你這孩子!”太皇太後麵上的笑意被徹底暈開,她笑著虛虛點了一下純禧,“快到哀家身邊來。”
純禧依言上去,乖巧地坐在太皇太後身邊,而太皇太後再看榮憲幾個,話頭卻落到保成身上:“怎麼,太子你也是陪著榮憲過來認錯的?”
保成一板一眼地答道:“保成也想著給老祖宗請安。”
畢竟是寄予厚望的太子,他說出來的話總歸比旁的孩子要動聽些,太皇太後聞言就笑得更開懷:“這可是你說的,來人,今日設宴,好好招待哀家的幾個乖孩子!”
太皇太後親自設宴,不多時,連皇帝都下了朝匆匆趕來,一家老小湊在一桌吃飯,就連胤祉都被石綠從寧致宮接了過來。
“把胤祉抱來給哀家看看。”
太皇太後坐在位置上,衝著石綠招了招手,石綠不敢耽誤,連忙走過去,調整姿勢,將小孩子的臉轉向太皇太後。
小家夥此刻睡得正香,窩在繈褓之中,臉上粉粉白白的一團,小嘴微微張開一點,嘴邊還掛著一點兒口水,眼睛緊閉著,睫毛又黑又密,看起來像個安靜的小天使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