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晉江文學城首發(1 / 2)

南帝四年二月十六日,丹陽郡治所內,丹陽太守正滿麵愁容地聽手下人不斷地來報下麵的瘟疫處理情況。

聽了一上午,丹陽太守葛燁早就耳朵起繭了,他聽堂上幾個謀士的一番出謀劃策,說來說去都是把人圍起來,燒了就是了,這麼久都沒好,一定是燒得不乾淨,還要多多的燒。

葛燁忽然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燒燒燒,一天天的就知道燒,我燒了四個月了,燒乾淨了嗎?大半個丹陽郡的人都要燒沒了,這疫病還是沒斷絕,是不是要乾脆把我這丹陽郡的百姓都燒個乾淨,這場瘟疫才能停下來?”

一位謀士眼珠子動了動,遲疑道:“也未必不是……”

話音未落下,葛燁直接一個硯台砸過去,謀士的腦袋開了花,捂著額頭跌到一邊“哎呦哎呦”地叫。

葛燁怒斥:“都是一群蠢貨!一點有用的辦法都想不出來!把人都燒沒了,我還要這丹陽郡做什麼?快給我想彆的辦法!”

一名謀士試探道:“自古都說瘟疫是天災,乃是天上神仙不滿人間才降下的災禍。我們不若請些道人,好好做一做法事,好叫神仙消氣?”

葛燁撐著桌案想了想,覺得有理,道:“就按你說的辦。要是這瘟疫再止不下來,我就拿你去祭天!還有什麼彆的法子嗎?”

餘下的謀士們頓時啞火,一個個要麼摸胡子,要麼研究桌子上的紋路,要麼看著杯子裡的酒發呆,隻有那名提出建議的謀士滿臉苦澀,恨不得扇自己一個巴掌。

叫你多嘴!叫你多嘴!

這要是做了法事還停不下來怎麼辦!!

葛燁發話,下麵的人不敢不辦,正好丹陽郡內的流民帥裡有個叫王歇的人,說自己是張天師的弟子,身懷絕學,這個時候葛燁也找不到什麼好的人選,便讓人將他請了來。

王歇在葛燁的支持下,在丹陽境內大做法事,光是弟子就收了兩千人,每日讓人四處灑些符水,燒些神香,又要家家戶戶誠心念誦《正法玄念無上道經》,並告訴葛燁,這場瘟疫皆是世人敬神的心不誠,罪孽深重,才讓神仙降災。要是心不誠,又作惡多端,那麼就是他也救不了。

葛燁聽了果然覺得有理,派下大量士兵要求丹陽境內人人念道經,還要誠心敬神,不然就是罪孽深重,神仙難救,為了防止牽連彆人,隻能抓起來殺掉了。

一時之間,整個丹陽成為大型道場,人人念經,家家祭神,每天一開口就是無量壽佛,閉口就是大業神仙,隻盼著神仙能夠寬恕自己,讓自己免了這場災難。

可惜天不遂人願,仿佛神仙就是有意為難丹陽郡的百姓,不管大家經念得多勤勞,香上得多虔誠,瘟疫就是持續在丹陽郡內流傳,始終得不到斷絕。

到這年的三月十五日,丹陽境內已經十不存一,死去的人體直挺挺倒在路邊,蚊蠅狂歡,無人理會,百裡之內,竟無人煙。

丹陽治所內,葛燁的大軍圍住了整座城,不準城內人逃出,也不許任何人靠近,一旦進入城牆箭塔的射程之內,就會被城衛射殺,以致於丹陽城外倒了一圈的屍體,之後再無人敢靠近。

丹陽城內的百姓都靠城內屯糧過日子,半月不到,城內糧價就漲到一鬥百文,還有價無市,城內人心浮動,隨著饑餓和恐慌傳播,漸漸開始有人開始售賣人肉,男人和女人,小孩和老人,不同品種的人肉光明正大地掛在門市上,屠夫手裡抓著刀,大聲叫賣。

葛燁府中,沒用的廢物道士已經被葛燁賞了軍中將士下酒了,在手下反了三員大將之後,葛燁每日睡覺要二十名親兵守在自己房間外,時刻拉弓對準四麵,防備有人要暗害自己。

但是三月二十日,還是不防他的貼身親兵暗中給了他一刀,葛燁當場暴斃,葛燁的親衛兼堂侄葛樓石上位,殺光原本終於葛燁的人,自己成為新的丹陽太守。

三日後,葛樓石被葛燁的三兒子所殺,葛樓石的手下全部被屠,葛燁三兒子葛從先上位。

又兩日,葛從先的兩個哥哥葛從業、葛從祖因為不滿弟弟坐在自己腦袋上,合謀弄死了葛從先,殺光他的心腹,兩人各自分了一半丹陽的兵馬,在丹陽割據建府,互相對抗。

等陸瑤的信使帶著人到達丹陽城外五裡時,迎接他們的首先是以丹陽城為中心輻射開的一圈被箭射/死的屍體。

因為丹陽縣郡的百姓已經死得差不多了,所以他們一路走來,竟然不僅沒遇到敵人,其實連個活人都沒遇到。

等來到丹陽城外,見到這架勢,一行人也不敢輕易靠近,因為不知道前方丹陽城是什麼情況,領隊便從山裡抓了隻鹿,在鹿身上裹了個木架子,披上一匹布,偽裝成人的形狀讓其向前跑。

等看著鹿一路驚慌地跑到了城門下都沒事,一行人才敢慢慢靠近。

再靠近,就能看到城牆上的情況了。

城牆上空無一人。

經過這一個多月的內鬥,丹陽城內的官兵除了內鬥被殺,也有餓死的,但是還活到現在的,都已經殺紅了眼,不到這座城市決出最後的贏家,誰都不肯開城門放人走。

於是葛從業和葛從祖兩兄弟各自派人守住了城門的一邊,都在箭塔裡拿箭對著對方,以防對方不講武德,偷偷出城搬救兵。

但是雙方僵持到現在,從上頭的領袖到最下層的士兵,都已經到了最疲憊的時候。

兩兄弟已經騎虎難下,哪怕自己已經不想再和兄弟鬥下去了,也要防止自己一旦生出退縮之意會讓底下的士兵產生反意,因為誰都不敢相信,對麵的人是不是真的不想打了。

萬一是計謀呢?萬一對方忽然反悔呢?萬一我誠心誠意,但是對方不知道我誠心誠意所以不對我誠心誠意呢?

猜疑鏈一旦發生,是很難從內部勘破的。

所以,現在兩邊的人都隻能等,等自己堅持不下去死了,或者對手堅持不下去死了。

投降是不可能投降的。

這時候,幾乎城內的每一個人都希望能來點什麼打破著互相威懾的僵局。

陸瑤派的這群人來的正好。

等陸瑤派的人到達城外,城裡的兩兄弟第一時間就達成了共識:誰先弄死外麵那群人,誰就算贏。

兩兄弟打到現在,都已經失去了作為正常人的理智,但是出人意料地又異常奸詐,他們帶著雙方的士兵埋伏在箭塔裡,異常興奮地打開了城門,準備引誘敵人入城。

陸瑤的人見到無人射擊那隻鹿,的確靠了過來,但是葛從祖、葛從業兩兄弟卻不知道,這群人隻是前方信使,後麵還有扈季叢的軍隊跟在後麵,準備來聯合丹陽郡的人一起打撈屍體斷絕瘟疫源頭。

信使快要靠近城門後,發現了大開著的城門,領頭的人皺了眉頭,覺得有些不對勁。

丹陽城是一座大城,既然外麵被射殺的屍體都還沒怎麼腐爛,怎麼可能城裡一個人都沒剩,讓城門大開呢?人都去哪兒了?

這麼想著,領頭的人忽然心聲警兆,他連忙高喊出聲:“我們是隔壁淮南太守的使者,我們有解決瘟疫的辦法,請丹陽太守——”

然而帶著兵馬埋伏在兩邊的葛家兄弟根本不在意他說什麼,此時此刻,他們的腦子裡隻剩下了贏。

無數箭矢從兩側襲來,站在城門口的十餘人見到不對,立刻推著頭領向城門靠近以躲避上方箭矢,但是下一刻,丹陽城城門大開,葛家兄弟的人分彆從兩邊衝殺出來,神情狂熱,不管不顧。

十餘人有五人在亂刀中當場被殺死,剩餘七人帶著刀傷竟然穿過了士兵的刀陣,闖入了城內,一路向裡逃。

葛家兄弟手底下的人毫不猶豫地追上去了,葛從業和葛從祖則像模像樣地互相行了個禮,懶洋洋地在太師椅上坐下,一邊招呼人清點當場死去的五具屍體到底是誰手下人殺的,一邊喝著茶等待餘下的人頭被送來。

沒過多久,就有士兵帶著人頭出來回報,說隻殺死了兩個,剩下五個進了民居裡之後,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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