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柒沅琿的這些手工製品……完全可以搞起來，等名聲打起來之後，還可以全部特供給他的度假莊園。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柒雲的小算盤打得劈裡啪啦響，又抓了把話梅才跟著柒沅琿出去看店。
“雲雲，你再這麼吃下去，這個月怕是連十斤都沒有了。”柒沅琿收拾完看到柒雲捏在手裡的話梅，哭笑不得。
“放心爸，我隻拿鹹口的，甜口的都沒吃。”柒雲攤開手給柒沅琿看。
珠城畢竟是南方，口味偏甜，鹹口少一點點也不會被客人發現。
華燈初上，柒家晚間開店時間剛好是下班高峰期，隨著開放和經濟發展，珠城這個原本慢吞吞的城市也快了起來。
不過下班高峰期也有一個好處——路過的總會進來買點零食，畢竟忙活一天了，總要有點東西犒勞自己。
柒雲回家這段時間，漸漸摸清楚了東西都放在哪，他給客人包裝點數，柒沅琿收錢。
店裡的零食多是玻璃罐子散裝，客人可以自己去拿，而已可以直接跟柒雲說自己想要多少，然後柒雲幫忙裝。
天色一點點暗下來，柒雲終於有時間休息休息，繼續吃吃吃。
柒沅琿打開了店前麵的小燈籠，回來的身形一頓：“咦？查宮？查冼先生不是說你已經出國了嗎？”
“誰？”柒雲放下手裡的零食走出去。
都不用走到門口，查宮已經走到柒沅琿麵前，柒雲能看到查宮人高馬大地堵在店門口。
查宮不是沒來過柒家，大約高二寒假的時候，查宮來看柒雲，還送來一隻小雞，說是自己養的。
那時候查宮被查冼扔去南邊拉練，路過珠城，沒久留。
可是那個時候的查宮看到柒沅琿會滿麵笑容地喊一聲“柒叔叔好”，現在這個堵在門口的人，隻是局促地看著柒沅琿。
柒沅琿也覺得查宮不太對，畢竟每次來信都會喊柒叔叔好並且帶東西來的人，這次不僅什麼都沒帶，人都不喊了。
“爸，你進來看店吧，我……帶他去院子裡。”柒雲上前一步拉住柒沅琿，接著不等柒沅琿反應，就拉住查宮的袖子快步將人拖進後院。
看著兩人消失在簾子處，柒沅琿有些不放心，急忙喊來在暗處觀察的保鏢先生，讓他幫忙看會兒店，他去看看查宮什麼情況。
另一邊，柒雲在把人拖到院子就鬆開了手，上下打量一下查宮，原本他還擔心自己想錯了，在看到查宮袖子上的袖扣之後，便確定眼前的人怕是被換了芯兒了。
“既然三年都沒出現過，現在突然冒出來幾個意思？”柒雲沒好氣地問。
查宮沉默了一會兒，揪揪衣擺：“我……其實不是沒有出來過，隻是我每次出來都不好意思跟你見麵，隻好偷偷見你……”
“既然躲起來了就好好躲著，何必突然冒出來？”柒雲看著他弱小可憐的模樣就想笑，而且真的笑出聲，“嗬——你現在裝這副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多對不起你呢？”
“不是——阿雲，我——”查宮想說什麼，卻被柒雲直接打斷。
柒雲沒理會查宮，徑直走到井邊提自己的西瓜：“查宮，我知道你後悔，可是後悔是最沒用的東西，我給過你很多機會，每次隻要你——哪怕你同意我最後說的不跟張尹再見麵，我都能原諒你，可是你做了什麼？”
在那段關係裡，因為查宮的伸手救援，柒雲給了他足夠多的機會了。
哪怕最後沒有愛，柒雲也努力想著跟查宮走下去的，是查宮自己把這一切都毀了。
“你有最好的家世、樣貌、能力，我知道我前世欠你很多，我以為我能還清的，還清之後，你能不能好好地、沒有其他人夾在當中地跟我一起？”柒雲抱著西瓜，上頭的水落了自己一身。
查宮急忙表衷心：“我能做到的阿雲，當時——當時隻是我鬼迷了心竅，這輩子的我不是也被騙了嗎？我就那麼不可原諒？”
“我希望你弄清楚一件事。”柒雲取下晾在屋簷下的毛巾，擦乾西瓜上的井水，“這輩子，從我回來，那個查宮再氣，都沒真的對我動過手，而你，我看到就恨不得把你削成人彘！”
當時柒雲跑出去其實是在以命搏命，隻要有一步出了差錯，他的死就沒有任何用處了。
而當時柒雲唯一沒算到的，就是查宮真的把他的腿打斷了，即使留了能治好的餘地，柒雲依舊過不去這個坎兒。
他已經瞎了啊，再沒有腿，他跟人彘又有什麼區彆？
柒雲拿著西瓜刀一下一下砍在砧板上，死死盯著查宮：“你們搶了我的眼睛，沒關係，我就當還柒沅鶴的生育之恩，那不重要，我眼瞎了，心沒瞎。
你把我關起來，沒事，我當還你恩情了，可是，你在我就要好好活下去的時候，打斷了我的腿，你真行。”
因為被抓走打斷了腿，柒雲沒辦法接手到最新的消息，以為自己的計劃失敗了，而且查宮那個態度，他突然就想通了，這樣的人生還有什麼必要救呢？
就像等了許久才等來付涵宇到景陽小區給他打開門一樣，如果那天付涵宇沒來，柒雲是不會允許自己活著跟查宮結婚的。
他不允許自己的愛人心裡掛著另外一個人跟他過一輩子，絕對不。
查宮無話可說，柒雲說的，在柒雲死後，他都知道，可是知道得太遲了，知道又有什麼用呢？柒雲能回來？
眼下柒雲真的回來了，他卻沒有辦法靠近這個人了。
柒雲停下折騰砧板的手，對查宮說：“你走吧，永遠彆回來了，我怕我哪天瘋起來，砍死你，我不想去精神病院過一輩子，當然，我建議你去檢查檢查，畢竟你也病得不輕。”
查宮眼神一暗，捏緊拳頭：“我有病……你其實是不想跟個瘋子在一起吧？我知道我有病啊，可是我愛你啊！”
“……”柒雲看著突然瘋起來的查宮，想罵娘。
前世他們在景陽小區的時候，查宮跟他吵架時也偶爾會發瘋，那時候就這樣，口不擇言看起來像是要吃人。
以前的柒雲被查宮關著的時候都不怕，現在看他跟看病貓一樣。
“我也愛你啊親愛的，你要是真的愛我，當時我讓你殺了張尹你什麼不殺？我讓你把張尹的眼睛還我你為什麼不還？你愛我？”柒雲拎著西瓜刀走到查宮麵前，抬手就給他臉上來了一刀。
“雲雲——”躲在角落偷聽的柒沅琿真的坐不住了，立馬衝出去奪下柒雲手裡的刀。
院子裡有裝白熾燈，柒沅琿能很清楚地看到查宮臉上那一道深深的刀痕，鮮血迅速沾濕了查宮的衣服，染紅了白色襯衫。
柒沅琿急忙喊查涼留下的保鏢，趕緊送人去醫院，然後彆讓查宮說不該說的，他帶柒雲去看心理醫生。
查宮一直看著被柒沅琿護在懷裡的柒雲，怔愣之後就是委屈，很突然就紅了眼眶，可是一句話都沒說，順著保鏢們的力道離開了柒家。
等人一走，柒沅琿讓保鏢先生拿走帶血的西瓜刀去處理痕跡，低頭看向柒雲：“雲雲？沒事啊，爸爸在呢，沒有事的，不要哭。”
“他要是真的愛我，怎麼舍得讓我活得人不人鬼不鬼？他從不愛我……從不……”柒雲在柒沅琿懷裡來來回回念叨，陷在回憶裡出不來。
一地雞毛。
因為柒雲狀態不對，柒沅琿擔心他在家裡出什麼事，乾脆就讓人開車送他們去了珠城的精神病療養院，給柒雲看病的國手也在那。
路上柒沅琿給柒雲喂了藥，等柒雲睡了，才有心神思考今晚這亂七八糟的事。
柒沅琿看得出來查宮的區彆，也知道前世的事，但是他以為柒雲吃了這麼久的藥至少能控製住。
確實是控製住了，知道砍人而不是砍自己，進步還是挺大的。
隻是查宮那邊受了傷，得跟查涼說一聲，該怎麼處理怎麼處理，還有查宮為什麼突然從國外跑回來的事。
這兩年，柒雲的狀態並不好，加上要治療，為了不讓查宮總是到柒雲麵前礙眼，查冼有意給查宮找事，沒想到都送國外了還能跑回來。
柒沅琿在路上給查涼打了電話，柒雲的病都是次要的，主要是把查宮帶走，不然會影響到柒雲的治療。
明明多少有點起色，讓柒雲不再想自殺的事，查宮這突然一刺激，柒雲不知道又要陷在自己的情緒裡多久。
查涼那頭也很震驚，二話不說準備聯係查冼，然而查冼先一步給他打電話，說查宮在國外跟丟了，估計會偷偷跑回國，讓他攔著彆讓他去見柒雲。
“我看跟著他的保鏢說查宮這小子狀態不對，你提前布置好，千萬彆刺激到雲雲。”查冼細細交代，他也知道柒雲最近還在吃藥做治療。
“大哥……你下回消息能不能來早一點？”查涼揉了揉眉心，“查宮已經見過雲雲了，還把雲雲刺激得拿西瓜刀砍他，砍在臉上，你要是有空，去珠城接人吧。”
那頭的查冼一愣：“傷得重嗎？”
查涼輕笑：“重什麼啊，我說他那叫活該！好好的跑去找雲雲做什麼？這不，被砍了吧，就在臉上劃了一刀，我問過醫院的院長了，小傷，回頭做個整容手術把疤去掉就好了。”
嘴上那麼說，查涼還是氣，查家多看重人品，他們查家代代風骨，怎麼就出了查宮這一個異類？
被氣禿了頭的查涼和查冼訂了最近的航班飛到珠城，查冼那邊一堆事，還沒辦法請假，飛完早上還得飛回去。
柒沅琿這邊送柒雲進了醫院，先是打上安定，等醫生過來，人家老醫生大半夜的剛吃完飯跟老伴兒散步，大街上就被拉到醫院去。
醫生看著柒雲的情況一直皺眉，檢查完出來問柒沅琿：“我不是說讓他先彆見故人嗎？”
“是這樣的，校園暴力雲雲的其中一個呢，是……”柒沅琿跟柒雲對過口供，說起來就說他是校園暴力沒走出來，“是雙重人格，其中一個對雲雲傷害比較大，但是呢，另外一重人格近幾年對雲雲一直很好，雲雲也不見排斥他，今晚人突然過來，說著說著就刺激到了……”
柒沅琿自己說著其實也很汗顏，當時查宮不對他跟柒雲都感覺到了，隻是他以為柒雲能處理好，畢竟柒雲今年過了生日就成年了，一個成年人，總得有自己的空間。
醫生不認同地看著柒沅琿：“你這叫什麼話，雲雲呢，雖然年齡上來了，看起來是個成年人了，但是他的心理年齡沒過去呢，受到的傷害讓他困在了十二三歲的時候，所以需要人照顧。
而你說的那個雙重人格的，我建議他去做人格矯正，不然……最好還是一輩子彆見了，不見是最好的。”
事實上，查宮並不能完全算雙重人格，柒沅琿隻好苦笑著含糊回應。
因為這次的事，柒雲原本已經減下來的藥還得加上去；精神類的藥對人的侵害並不小，柒雲有一點點排斥反應，藥量加重就等於是折磨他。
可是現在沒辦法了，不先把情緒壓下去，他的攻擊性，遲早會拿刀砍人，就像砍查宮那一下一樣。
柒沅琿一夜沒睡，醫生也是，在等安定過去，醫生就去給柒雲做催眠輔助治療，可是遲遲沒出來。
醫生沒出來，柒沅琿不敢睡。
淩晨兩點的時候，查涼帶著人匆匆趕來，身上帶著夜露的寒氣。
“阿琿，雲雲怎麼樣了？”查涼輕聲問，繼而在柒沅琿身邊坐下，讓柒沅琿靠著他休息一下。
有人支撐著總比自己一個人死熬要好得多，柒沅琿盯著病房門，說：“安定過去之後醫生就進去了，現在還沒出來。”
查涼皺起眉頭，不過依舊安慰柒沅琿：“沒事的，我大哥過來把查宮接走了，會給他在國外安排治療，不會回來了，雲雲也會沒事的。”
——
柒雲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砍查宮那一刀，或許是因為情緒積累到極點的崩潰，但是他覺得不砍那一刀，他永遠過不去。
砍完，柒雲雖然哭，可明白：嗯，今天之後，他可以放下了。
查宮曾經對他不夠好，柒雲恨他，可是恨又有什麼用呢？他逼死了自己，逼得查宮把張尹從心裡挖出來。
說到底，隻是當初的查宮對他不夠愛而已。
柒雲被柒沅琿喂下治療心理疾病的藥的時候想，他……當初要是學會放手就好了。
或者說，要是早一點學會放手就好了。
在被付珂思用流言和張尹暗搓搓針對的時候，學會放開查宮就好了，那他的悲劇，其實能就此停止。
當時為什麼沒走呢？
不甘心吧，他跟柒沅鶴一樣心高氣傲，怎麼能看著自己喜歡的人心裡不全是自己呢？
那就一定要看到，死也要看到。
所以柒沅鶴偷偷帶著未成形的柒雲回到柒沅琿這裡，偷偷剩下孩子，用命拚付士霖一輩子的伏低做小。
隻是柒雲道行不夠，竟是落得一敗塗地。
想明白了，柒雲覺得為查宮而死確實不劃算，他有親人有錢，大好人生在等著他，何必因為查宮去做違法的事？
到醫院裡，柒雲的心情其實還好，安分地讓護士姐姐打安定，雖然很疼，但是不掙紮。
安定很快就生效，柒雲睡過去前跟自己約定好，再次醒來，要跟過去道彆，嗯，就像醫生說的，跟過去的人和事道彆。
——
“雲雲，你看到了什麼？”
“我的小院子……院子中間有很大一顆海棠，上麵開滿粉色的海棠花……”柒雲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醫生詫異柒雲這次夢見的不是過去那些陰暗又絕望的事物，在本子上寫了寫，覺得有希望。
“還有呢？”
柒雲微微轉頭，似是看向某個方向：“我有一大片農場……草莓長好了，還有櫻桃，我最愛吃了……”
接下來，柒雲全方位給醫生介紹了一遍他的莊園、農場，夢裡很美好，有柒沅琿、查涼、查夕、查年。
他們過著舒適悠閒的生活，每天帶著草帽去農場裡摘瓜果蔬菜，每天都很開心。
這樣的美夢，柒雲很久沒做過了，給他做了近兩年心理輔導的醫生也舍不得叫醒他，收拾收拾就出去了。
門外的柒沅琿和查涼一直等著，查涼的助理給他們買了咖啡提神。
看到醫生出來，柒沅琿急忙迎上去問：“醫生，雲雲怎麼樣？”
明明做了大半晚上的催眠和心理疏導，醫生看起來卻精神奕奕：“今天這一刀砍得好啊！”
柒沅琿和查涼互看一眼，不明白醫生怎麼突然就變了態度。
“醫生的意思是……”柒沅琿小心翼翼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