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2 / 2)

賈代善在小抱廈一陣發號施令,分配了尋人方案,又吩咐了各路家丁管事如何單管一路,如何和旁的家丁相互協作,若發現可疑人等如何傳遞信息等;又說沒有被派出去尋人的下人一律不許出府,都分配清楚,賈代善才帶著範嬤嬤回了梨香院。

回梨香院後,賈代善又命程取將被範嬤嬤捉住的綠衣人押到演武場邊上的石屋去,又派人去請了範珣來參詳。有些話真真假假,可以讓他人聽到的,賈代善在小抱廈說了,有些話不能叫信不過的人聽去,賈代善才回石屋說。

那綠衣人被賈代善把下巴捏脫了臼,現在還沒複位,臉頰高高腫起,因為疼了半日,表情越發扭曲。

程進將綠衣人押來,對賈代善道:“國公爺,此人藏在口中的毒囊已被取出,可以問話了。”

賈代善點點頭,程取才扶著那人的頭一扭一挫,將其下巴複位了。賈代善冷聲問:“說吧,你受誰指使,為何綁架璉兒?”

綠衣人雙眼惡狠狠的瞪著賈代善,嘴一張一合,試了幾下剛複位的下巴,才有些含糊的道:“國公爺不如問我,我們為何會知道今日國公爺要去竇家,所以早早設伏。”因為下巴脫臼太久,那人口齒不清,要用心才能聽明白他說什麼。

賈代善揚了揚眉,問:“這不是什麼機密事,隻要用心,很容易打聽到。”

綠衣人適應了一下,口齒也比剛才清晰了一些,冷笑道:“國公爺就這麼信得過府上的人?國公爺當初一代名將,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令敵軍聞風喪膽誰不曉得?若是兩軍對壘,國公爺鮮逢敵手,若是被自己人暗算,就難說了,國公爺手臂上的疤怎麼來的?”

賈代善麵色一沉,他手臂上有一條十分猙獰的疤,他還曾用這條把教育賈珠不能說謊。可是他沒對賈珠說過這條疤怎麼來的,這條疤是當初賈代善救過的一個親信出賣了賈代善,賈代善被敵人伏擊,一場浴血奮戰後受的傷。至於那個獲救後對賈代善感恩戴德的親信,不過是敵方用苦肉計送到賈代善跟前的內應。

那綠衣人接著道:“我們能提前在竇家屋外設伏,能準確無誤的擄走璉二公子,自然是有人告訴我們璉二公子的行程,還告訴我們會想辦法將璉二公子引到竇家後花園。否則竇家就那三進的宅子,我們若將其團團包圍,能逃過國公爺的法眼?再說了,璉二公子甚少出門,若是沒府上的人相幫,我們未必能從那許多孩子中一眼認出二公子。”

說完,綠衣人格格笑了幾聲,故意沉下眼瞼,不去看賈代善等人。

範珣和範嬤嬤也是心中一沉:被國公爺所救的人被判國公爺,這綠衣人的指向性太明顯了,不知道國公爺會不會疑心自己。

範珣和範嬤嬤是一對兄妹,當年常安王作亂,被賈代善逼得彈儘糧絕,常安王部為了活命燒殺擄掠,範珣兄妹就是賈代善那時候救下的。

賈代善沒有回頭看範珣兄妹,隻是在想:那時候的少年兄妹,如今都過了不惑之年,他們若是敵方的人,會在自己身邊潛伏那麼久嗎?

範珣兄妹和賈代善當年在邊境救的那人不同,邊境救的那人渾身是傷,緣何受傷都是自述,後來自己被他出賣,險些丟了性命,也隻怪自己年輕氣盛,識人不明。範珣兄妹卻是實實在在的普通百姓,父母死在常安王手上,自己救了二人後,還去了範家,看到了範珣父母的屍體,範珣父母的屍體都是自己派人收的。範珣兄妹家世清白,來曆清楚,自己救他們的時候,已經在戰場曆練十幾年,跟初上戰場的時候嚴厲已經大為不同,鮮少有人能騙過自己了。

範珣兄妹會掩飾得那麼好,欺騙自己二十多年不被發現嗎?他們也會為了利益出賣自己嗎?

範珣和範嬤嬤都沒有說話,範珣和範嬤嬤都是聰明人,明白攻心為上的道理。對方從賈代善早年的慘痛經曆入手,能不能引起賈代善的疑心,全憑賈代善心中是何想法,已經沒了自己自辯的餘地,若是貿然開口,反而顯得做賊心虛。

果然聽賈代善冷笑道:“你說得倒有幾分道理。”

綠衣人冷笑道:“自然有道理,這姓範的婆子若是一直守在璉二公子旁邊,我們也沒那麼容易得手,偏偏要去救彆人家的孩子。再說了,我們明明有弓箭手埋伏,為何沒將這姓範的婆子亂箭射死?那是因為她本就我們自己人!”為了刺激賈代善,綠衣人說完,還哈哈笑了幾聲。剛接回去的下巴或許有些麻木,這笑聲聽起來嘎嘎嘎的,格外刺耳。

範嬤嬤依舊低著頭沒有自辯,但是綠衣人的話再明白不過,她隻有肩膀中了一箭,這也是為了以後繼續留在國公府的苦肉計罷了。

賈代善冷笑道:“我差一點就信了。”

這話聽得除賈代善之外的四人臉色大變。範珣和範嬤嬤自然是忪了一口氣,綠衣人則是滿臉驚愣,不知道自己說錯了哪裡。而程取則是想想:國公爺發現了什麼破綻?

賈代善道:“將兩個細作送到我府上二十多年,你還沒受什麼皮肉之苦就將他們暴露了?我不信能讓你們口中藏毒的主子會這麼蠢。所以你方才那一番話,是你們出發之前就被人告誡過若乾遍的吧,一旦失手被擒,就說出來挑撥離間,讓我自斷臂膀不說,還能臨死為自己拖兩個人墊背。”

綠衣人聽了賈代善這話,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偏偏無話可說。他們是訓練有素的殺手、死士,卻並不工於心計,這番說辭的確如賈代善所說,出發之前主公派人跟他們說了好幾遍,讓他們所有人都牢記心中。

綠衣人以為自己算是說得無懈可擊了,誰知早就被賈代善看破了,這個老狐狸,魔鬼!

“還不肯說實話嗎?說了實話,或許會少受點皮肉之苦。”賈代善冷笑道。

綠衣人不過是個殺人機器,但聽到賈代善這冷冰冰的語氣,看到賈代善這帶著殺氣的笑,還是不由得一瑟縮,然後又咬牙道:“我方才說的就是實話!”

賈代善見綠衣人臉上已經露出驚恐之色,繼續冷笑道:“不肯說也沒關係,你不說,我倒可以讓你長長見識。”於是賈代善羅列了一番令人毛骨悚然的酷刑,賈代善說一樣,綠衣人抖一下,終於忍不住渾身顫抖,上下頜開始打顫,牙齒咯咯作響。

彆說綠衣人,就是剛剛被賈代善宣布無事的範珣和範嬤嬤,聽了這花樣繁多的酷刑也心中一陣發毛,國公爺素來仁慈,雖然不怒自威,卻待人寬和,連他們都想不到國公爺有如此狠厲的一麵。

賈代善依舊用冷冰冰的語調道:“你一個大男人,恐怕沒穿過紅繡鞋吧,若是你能熬過前麵的刑法,我倒可以讓人給你穿一雙。就是用炭火燒紅了鐵塊,烙在你腳底……”

“彆說了!”綠衣人驚恐的大喊起來,喊聲嘶啞而淒厲,連方才被綠衣人構陷的範嬤嬤聽了,都生出一絲不忍。

賈代善見綠衣人情緒終於崩潰,飛快的正色道:“你們的組織,和綠色有關?”

綠衣人在極度驚恐中,早就忘了防備賈代善套話,聽了這話果然一愣,旋即麵如死灰。他們受過掩飾情緒的訓練,若是賈代善一早就這麼問話,未必會令他失態,但是此刻綠衣人心中滿是恐懼,果然被賈代善套去了話。

綠衣人蔫得像霜打的茄子:“國公爺果然是高人,我不過是下等殺手,連主公的麵都沒見過,除了每次接任務的時候有人通知,其他什麼也不知道,求國公爺賞我一個痛快。”

賈代善哼了一聲,回身對程取道:“將他押去和青瑟關在一處,他們共事一場,也該相互見證一下對方的下場!”程取應是。

賈代善出了石屋,又對範珣道:“範先生,你迅速將城內城外和青、綠有關,又有可能藏人的地點、組織理清楚。為了掩人耳目,也彆隻查有關青、綠二色的組織,夾雜些其他的,莫讓對方曉得我們猜到了什麼才好。”範珣應是去了。

翠鳥和青瑟一個在榮國府毒殺賈代善,一個在寧國府刺殺忠順王。後來賈代善曾派人查過二人的來曆,二人都是被拐子拐了,又從人牙子手上買的,巧合的是,二人進賈府之後都沒改過名字。

剛開始賈代善隻是又些微疑惑,直到今日賈璉被擄走,對方又是一群綠衣人,賈代善才將隱藏在黑暗中的對手和顏色聯係起來。

青也好,翠也好,綠也好,都是深深淺淺的綠色罷了。

於是賈代善故意嚇那綠衣人,嚇得對方膽都破了的時候,陡然將自己的猜測問出來,果然綠衣人來不及掩飾神色,叫賈代善猜中了。

青綠二色,無論是青樓也好、酒樓也好,商鋪也罷,範圍總是縮小了不少。至於順天府和京營,讓他們繼續搜索,將水攪渾了,對方才不能掌握自己的一舉一動。

又說綠衣殺手們擄走了賈璉,中途換了好幾個車夫將賈璉送走,那群綠衣人的頭目自然會回去複命:“主公,賈代善得知賈璉被擄之後,第一時間就入了宮,請皇上下了口諭讓京營盤查,又去順天府報了案,順天府也在查。”

那被稱作主公的人回過頭來,卻看不清樣貌,他臉上戴著一個銀麵具。那戴銀色麵具的人笑道:“榮國公,也不過如此!就讓他將京城翻過來吧,我們也正好隔岸觀火看一場好戲。這幾年賈代善這老狐狸突然變得越發狡猾,難道真的是賈璉那小兔崽子是個神童,給他出的主意?怎麼小兔崽子一被捉,老狐狸就變蠢了。若是這小崽子真那麼厲害,倒要廢一番心思降服,才能為我所用。”

原來,賈代善固然在故布疑陣,大張旗鼓的尋找賈璉,對方也在時刻關注榮國府的動向,見賈代善除了求助京營,到順天府報官借助官府力量外,還將榮國府的家丁護院也派出了。隻是賈代善一通亂查,行事像個莽漢,全然沒有當初和賈敬配合,一人在朝堂,一人在山東,將忠順王和戚川耍得團團轉的舉重若輕、遊刃有餘。

範珣兄妹被賈代善所救不說,難得今日遇到這樣的挑撥,國公爺也能絲毫不對自己兄妹起疑心。範珣感動之餘,做事越發儘心,次日就將京城內外與青、綠二色有聯係的酒樓、商鋪、建築等列了個單子交給賈代善道:“國公爺,屬下現下就查到這些,恐還有疏漏,屬下這就去查。”

賈代善低頭看了,範珣做事很仔細,名字帶青、或者綠的青樓、酒樓、鋪頭等單列;又將撐內外比較有名的青色建築單列,賈代善瀏覽一遍,用筆勾了。突然抬頭道:“不必了,我知道璉兒在哪裡了!”說完,將單子扔進了炭火盆裡,待得燒乾淨了,賈代善才起身出了書房。

作者有話要說:  璉二爺掉馬了,可怕。

璉二爺掉馬的線索比較隱蔽,大家猜到了嗎?

感謝上一章捉蟲的讀者,等我休息一下去改。 新電腦版大家收藏後就在新打開,老最近已經老打不開,以後老會打不開的,請牢記:網,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