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1 / 2)

賈璉預訂了成打的通靈寶玉之後, 就和範嬤嬤回了賈府。以前看原著的時候,賈璉就覺得賈寶玉銜玉而誕很超越科學範疇,就算賈寶玉生下來的時候嘴裡銜了塊結石,那結石上麵也不會有字才對。這下賈璉算是明白了, 玉不是銜出來的, 是塞進去的。

然後賈璉又默默感歎了一下賈王氏之無知和大膽。不過轉念想想也釋然了, 正是因為無知, 才敢大膽呢, 知道後果的人,誰敢這麼乾?怕不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

後來要不是賈家得人指點或是自己想明白了, 讓賈寶玉抓周的時候抓胭脂水粉,又把他養廢了,估計賈家涼得更快。想到這裡, 賈璉覺得賈寶玉也挺倒黴的,遇到個蠢親媽,還沒出生呢,就注定了隻能廢物一輩子。

其他事賈璉懶得理會二房, 但是通靈寶玉這事兒賈璉卻不得不管。之前忠順王的事, 還有菩提寺背後的主謀還沒抓到, 景和帝對這方麵彆提多忌諱了, 賈王氏在這節骨眼兒搞祥瑞,賈代善如今又手握兵權,這事一旦傳出去, 是天王老子都救不了賈家,他賈寶玉算什麼東西,配這麼多人陪葬?

因為‘通靈寶玉’的事兒,賈璉本來不關心賈王氏生孩子的事兒,現在也難免多長了個心眼兒,跟範嬤嬤說了多盯著二房一些。又派趙千、趙萬日日輪流蹲守在昌和玉器鋪對麵的茶樓裡,一旦看到來旺夫婦進了玉器鋪,就來告訴自己。現在通靈寶玉這事兒自己算了有了準備,但是最好也盯緊一些。

賈璉準備了‘通靈寶玉’沒多久,南邊兒就來信了。說是賈瑚和賈珠都通過了縣試,賈瑚第九名,賈珠第三十八名,都留在了金陵老宅讀書,等著參加四月裡的府試。

古時候通信慢,賈瑚和賈珠二月份考完試,報信人路上就要耽擱一個月,等報信人再回金陵的時候,估計賈瑚和賈珠府試都考完了,也就是賈府這樣的富貴人家,會差人這樣一南一北的報信。

原本,賈瑚和賈珠都過了縣試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可是賈赦和賈政兄弟又杠上了。

賈政總覺得自己比兄長強,以前賈代善還在外領兵的時候,賈母寵著他,賈政嘴上不直說賈赦如何,卻總當著許多人的麵兒拿自己熟讀的書來向賈赦請教,賈赦總是是答不上來。答不上來也就罷了,賈赦還一臉的不以為意,這樣的事情讓外人多瞧見幾次,賈赦能有什麼名聲?

剛開始賈赦還沒回過味兒來,反正他不愛在讀書上下功夫,也不在乎彆人說他不學無術。後來竇氏進了門,聽下人說了幾次,才將其中的利害剖白跟賈赦聽。

自那以後,賈赦知道他這個麵上端方的兄弟是藏奸的,撈著機會,就愛反諷賈政幾句。

這日榮國府得了賈瑚、賈珠雙雙過了縣試的消息,一家子高高興興的在榮禧堂說話。賈赦見賈政請了安就告退出來,也跟出來,叫住賈政嘿嘿一笑道:“二弟,你以前總說我讀書不如你,如今你兒子讀書可不如我兒子。”氣得賈政臉皮都紫了。

賈政自己得的蔭生名額入的國子監,根本沒考過童生試,自然以為童生試是極容易的,被賈赦諷刺後,心中暗下決心,等賈珠回來,定要好生督促他上進。

賈璉隱隱聽見廊上他爹在諷刺他二叔,但是賈璉沒時間理會這些。賈王氏這些時日越發顯懷了,為了保險起見,賈璉覺得自己有必要將東小院盯得更緊一些,便讓範嬤嬤盯著東小院,來往的穩婆、奶娘、大夫等都要留心。

範嬤嬤在賈璉身邊十年了,因為賈璉小時候不吵人,大了之後也不會把身邊的人當下人使,範嬤嬤和賈璉相處得越發好了,跟親母子不差什麼。

這日回了房裡,範嬤嬤見沒其他人,勸賈璉道:“二爺,二太太要生孩子的事,自有她自己料理,連太太都不深管,省得萬一有個什麼賴上咱們,你一個爺們把心思用在這上麵做什麼?”

賈璉狡黠一笑道:“嬤嬤隻管盯著些二房,我是怕二嬸心術不正,拿生孩子這事做手腳,對咱們不利。嬤嬤可曾記得當年可是有人拿我和哥哥的生辰做過文章。”

範嬤嬤聽了,點頭道:“二爺說得自然是這個理,咱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隻是這些事有太太料理呢,這幾年府裡上下都老實,二爺何必親自管這些。”

賈璉不知道怎麼跟範嬤嬤解釋,隻道:“嬤嬤按我話去做就是。”賈璉本就沒有什麼主子奴才的等級觀念,在賈璉看來不同職責的人隻是分工不同,人格上是平等的,所以賈璉對身邊人都會給予充分的尊重。這種尊重賈璉身邊的人因為等級觀念根深蒂固,所以形容不太出來,但是對那種春風化雨的感覺卻有很真切的體會,二爺善待下人和其他主子是不同的,也是因此,賈璉身邊的人多數對賈璉都是心悅誠服的,範嬤嬤也是。

從小到大,賈璉還真沒求範嬤嬤辦過什麼私事,這是賈璉頭一回開口,範嬤嬤雖然不太理解,還是認認真真的照做了。

展眼又是月餘,離四月二十六越發近了,這日,賈璉又去賬房支了一筆銀子帶著兩個小廝去取他定做的‘通靈寶玉’。而範嬤嬤,則留在了府中繼續監視二房。

發現來旺鬼鬼祟祟去昌和玉器鋪定做‘通靈寶玉’那天,賈璉因為花光了手上的銀子,隻定了十幾個,後來賈璉取了銀子又出來兩次,另定做了一批。這些‘通靈寶玉’全都取到手,竟然總共有三十多個’,裝了鼓鼓囊囊一錢袋子。

回到府中,賈璉衣裳都沒來得及換,剛喝了一口茶,就見範嬤嬤神色古怪的進來了。

賈璉見了範嬤嬤神色,就猜到自己守株待兔的笨法子似乎真守到了什麼,對房裡眾人道:“你們暫且出去。”又對範嬤嬤道:“嬤嬤有什麼話,快進來說。”

賈璉現在十一歲,因為從小習武,養得又好,營養又足,身量已經有普通的成人高了。加上前世特種兵那種刻在骨子裡的硬氣,越發顯得很有威勢,氣度不凡。其他丫鬟婆子聽了,齊聲應是,全都退出了屋子。

範嬤嬤進來,對賈璉道:“璉二爺,你不是叫我盯著二房麼?我原以為是二爺多慮了,誰知今日二爺出去之後,我發現一件怪事。照說我們府上有女醫,也有給二太太把脈的太醫,但是今日我卻見二太太慣用的來旺家的帶了眼生的人去了東小院。

我當時也沒動聲色,趁人不備,繞到東小院屋後偷聽了一陣,但二太太房裡分明有人說話,卻刻意降低了音量,像是商量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一般。後來,我乾脆出來了,就在內院門口等著,那人在東小院呆了約莫大半個時辰,依舊由來旺家的送出來了,我便悄悄的綴在那人身後。後來,那人進了長安醫館。”

長安醫館賈璉知道,是京城極負盛名的醫館之一,據說裡頭坐鎮的老大夫年輕時候是在太醫院當差的,告老之後自己帶了幾個徒弟,也十分有本事。京城不少富貴人家都到長安醫館求醫。

賈璉聽了,皺眉道:“二叔、二嬸身子好好的;元春姐姐看著也身康體健,他們去長安醫館請大夫做什麼?就是要請,何必鬼鬼祟祟瞞著人?”

範嬤嬤卻比賈璉想得複雜得多,一皺眉歎道:“我的爺,你讓我盯著東小院的時候那樣有先見之明,怎麼這時候到糊塗了。如今咱們太太掌著家,萬一二太太的胎出了什麼問題,豈不是咱們太太要落不是?”

賈璉聽了啞然失笑,頓了下子才道:“嬤嬤多慮了,虎毒不食子,二嬸絕不會這麼做的。況且二嬸子若真要借腹中孩子害母親,又何必等到如今已經足月,那不是讓自己白受罪麼?”

範嬤嬤聽了賈璉這話,也覺有理,仿若自言自語的到:“那咱們家給二太太請的太醫不是極好的,二太太巴巴的去長安醫館請大夫做什麼?莫不是她胎位不好?”話說一半,範嬤嬤又自己否定了,道:“不會的,既然太醫都說二太太懷相好,那就是懷相好。”

賈璉一時也沒想明白賈王氏到底要做什麼,沉吟了一下道:“嬤嬤,今晚咱們去長安醫館做梁上君子。”

賈璉這話將範嬤嬤嚇了一跳,忙擺手道:“我的爺,你這是做什麼?你可是榮國府的二爺,若是叫人捉住,豈不丟儘臉麵?再說了,東小院鬨什麼幺蛾子與咱們有什麼關係?太太是個謹慎人,那邊出什麼問題都賴不到太太頭上。”

賈璉卻麵色凝重的搖了搖頭,馬上要臨盆的可是賈寶玉,是整部紅樓夢的第一男主,賈璉總是忍不住對這個即將來到世上的孩子十分重視。“不行,我定要查到長安醫館給二嬸子開了什麼藥,我覺得此事有問題。”

範嬤嬤依舊搖頭道:“即便要查,也得告訴國公爺,讓國公爺派人去查。國公爺手底有擅長取東西的人,比咱們兩個去把握大得多。你是咱們府上的小爺,斷不能做這些偷雞摸狗的事情,沒得臟了手。”

賈璉見範嬤嬤堅持,想了一下同意了去找賈代善。

因為覺得自己堂堂一個爺們盯著後宅的事不怎麼光彩,賈璉原本不想把此事告訴賈代善。但是賈寶玉銜玉而誕可是關係到榮國府前途的事情,賈璉權衡了一下,還是帶著範嬤嬤去了梨香院。

賈代善習慣了賈璉洞察朝廷大事的敏銳,見賈璉麵色有些凝重的來了,又以為賈璉發現了什麼蛛絲馬跡,揮手打發了小書房的人,問賈璉道:“璉兒又發現了什麼?”

賈璉臉微微一紅,做侄子的盯著二嬸生孩子這種事怎麼說都有些難為情。做了一下心理建設,賈璉才將自己讓範嬤嬤多盯著東小院一些,結果發現賈王氏瞞著府上請大夫的事說了,但是暫時隱瞞了‘通靈寶玉’的事。

賈代善聽了,倒沒笑話賈璉。當年賈王氏派人謠傳賈瑚、賈璉是妖物托生的事賈代善還記得呢,他倒覺得賈璉心細些是應該的。況且賈璉的直覺向來準確,說不定二房真的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於是賈代善當夜就派了手底下一個門客名曰關七手的去了長安醫館。

關七手是下九門的盜門出身,最善竊取物品。且此人是盜門高手,據說已經練到了第五鈴。

所謂鈴,是扒竊行當的功夫等級,分為第一到第七七個等級。一鈴就是木人樁上穿上衣裳,掛著一個鈴鐺,又在衣服兜裡裝了要盜竊的物品,從木人兜裡將東西掏出來而鈴鐺不響,便是一鈴。功夫練到第五鈴,便是木人樁上要掛五個鈴鐺,將東西取出來而鈴鐺不響。盜門的功夫練到第五鈴,已經是非常高超的本事了。

關七手是個謹慎的人,當天下午和範嬤嬤裝作去長安醫館診病,先讓範嬤嬤認準了給賈王氏診病的大夫,又打聽了大夫的名字,夜裡才去了長安醫館。

關七手出馬,果然手到擒來,當夜就將賈王氏的問診記錄取來,謄抄一份之後,又將問診記錄物歸原處。

次日一早,便去了梨香院將單子交給了賈代善。賈代善左右無事,叫上賈璉,拿著單子親自去了太醫院,直接私底下問了私交不錯的駱太醫。

駱太醫見了方子,道:“這是催胎藥,若是婦人胎位正的,產道也開了,胎兒卻遲遲不下來,須得服此藥。其餘時候,婦人服了有害無益。若是國公爺府上要添丁進口,許是用得著此方。”

賈代善聽了,臉上不動聲色,向駱太醫道了謝,帶著賈璉回了賈府。直到進了梨香院小書房,賈璉才從賈代善臉上看出怒色來。

賈代善可是精明人,賈璉也不傻,聽駱太醫說完,早就猜到賈王氏用意:賈王氏當年可是拿賈瑚、賈璉生在毒月做過文章的。誰知現世報來得快,如今她懷這胎也是約莫四月底、五月初臨盆,當初說人家的孩子是妖孽托生,若是賈王氏這一胎也生在五月,算什麼?

所以賈王氏未雨綢繆,偷偷開了催胎藥,大約是準備這兩日就服用的。

賈璉比賈代善想得要更多一些:按原著的走向,賈代善於十年前就被毒殺了,後來竇氏和賈瑚不知道是什麼年紀去世的,說不定這幾個人的死,就有人拿賈璉的生辰做過文章,說他刑克什麼的。那賈寶玉越發不能出生在毒月,所以前世賈寶玉生在餞花節,也許跟‘通靈寶玉’一樣,也是人為。

賈代善帶兵多年,雖然不精通醫理,見軍醫給將士治傷多了,也多少知道一些,怒道:“簡直胡鬨!生在五月有什麼避諱的?我瑚兒剛考過了縣試,璉兒更是聰明絕頂,我覺得生在五月好得很。這婦人生產本就危險,還為個子虛烏有的避諱強行催胎,若是萬一不好,豈不得不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