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2 / 2)

賈珠有些顫抖的拆開了信,自第一行起,就有些令他頭暈目眩,隻見信箋上寫道:

珠兒,祖父寫這封信的時候,是希望你一輩子都不要瞧見,也希望這封信永遠沒人打開。

祖父的確在教璉兒兵法,那是因為咱們家隻有他合適,若是天下太平,我寧願你們個個都安安穩穩的,誰也彆去戰場。但是我不能,我領了朝廷的俸祿,享了榮國公的爵位,就要為社稷出力。百姓要安享太平,總需要有人以朝廷安危為己任。咱們公侯之家,責無旁貸。

今歲已經入冬,不宜起戰事,明年開始,或有一二年屯糧備戰之期,三年之內,朝廷必有一戰。璉兒學了兵法,便須有上戰場之備。如你所知,我偏愛璉兒,因為偏愛,我更不願意璉兒小小年紀征戰沙場,可是戰場,總要有人去。

我一生兵法精要已錄四份,存於可靠之處,待得他日朝廷凱旋,便會有人送與諸兒孫,珠兒你實無需急於一刻。

賈珠看到這裡,不可置信的抬頭看了賈代善一眼,又往後看。

書信很長,細述賈璉這些年做的大事,為朝廷立下的功勞,也情真意切的寫了希望賈家子弟和睦,相互幫襯。更有對各房子弟的安排,字字句句發自肺腑。即便賈珠對賈代善有偏見,看完這封信,心底那些偏見似乎也被信箋上那股淡淡的墨香衝淡了。

信中還有以後對各房子弟的分配,自己百年歸世之後,兩房分府,長房繼承爵位和宗祧,但餘下財產兩房平分。許多家族為了長久富貴,分府的時候除了嫡長一支繼承宗祧外,還會繼承大部分的財產,賈代善能做如此安排,已經十分公允了。

賈珠看完信,抬眼看賈代善:“祖父,我錯了,我實不該瞎疑心。”

賈代善對賈珠笑:“璉兒這些年做的都是朝廷大事,塵埃落定之前,不宜張揚,故而祖父並未告知你們任何一人。你們會有所誤會,也情有可原。但是珠兒,你開盒子之前,祖父就說過,你到了自己的做主的年紀,是要說親的人了,你開了盒子,便要承擔開盒子的後果。”

賈珠聽前麵半段不覺什麼,聽到後半段的時候,不禁嚇得一呆,問:“什……什麼後果?”

賈代善依舊不緊不慢的道:“你既想要兵法,祖父可以教你,但若戰事一起,你便要上戰場,沙場千裡,馬革裹屍,你願意去嗎?”

賈珠聽得臉色一白,即便他知道搖頭會顯得自己很懦弱,還是脖子像是不受控製一般,拖著頭搖了兩下。

“兄弟相疑,便容易被人尋了間隙。若非因你之故,祖父的兵法不會被人盜去。珠兒,你可知錯?”

“祖父,我知錯了。”賈珠低頭道。

賈代善道:“有時候,知錯無用。好比今日因你不忿祖父隻傳璉兒兵法,引來外賊,兵法被盜走之後,你可知戰事一起,會增加多少將士的傷亡,這個時候,認錯有用嗎?”

賈政愣愣的抬頭看賈代善,賈珠更是嚇得臉色發白:“不……不可能啊,祖父既然在暗格裡放了信件,自然早有防範,怎會被外人盜走兵法?”

賈代善苦笑一下道:“我隻猜到你心懷不忿,但是無論如何,就算祖父偏心,那也是咱們家事,誰會想到珠兒會將外人引來?祖父將信件放入暗格,兵書也另行藏好,可是這次入室盜竊之人是個高手,到底將兵書盜了去。珠兒你看。”賈代善說著,朝書房房梁上一指,在頗為隱蔽的地方,有半個手印。原來,賈代善將兵書藏於房梁上,還是被人盜走了。

賈代善又道:“於一國而言,有句話叫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於一家而言,即便兄弟間有什麼不快,也該關著門來說開,而非引狼入室。我不知道你到哪裡尋來的梁上君子,可是他盜了咱們家之物,轉身便走,他受你所托,但卻不將東西給你。珠兒,你知道這叫什麼嗎?這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被人利用了。”

賈珠又垂頭喪氣的道:“珠兒知錯。”

賈代善道:“罷了,兄弟之間,心已不齊,強捆在一處過日子,也不自在。明日就請族長過來,分府吧。”

“父親,您說分府?”賈政有些震驚的問。

“我說過了,開了盒子,便要承擔後果,這便是後果。今日就說這些吧,我乏了。”賈代善今日說話,一直是慈祥的,但是說到最後一句時,卻麵帶疲憊。

賈政和賈珠出梨香院的時候,說不清是什麼心情。要說分府,父子二人也沒覺得是多大的事,現在整個家業都掌在竇氏手上,若是分了府,自己一房還能執掌除了宗祧之外的一半,比之在竇氏手上領月錢過日子,不知道舒坦多少。但是分府之後,賈政就是白身了,若父子二人還考不出功名,豈非失了靠山。

賈政父子出了梨香院不久,範嬤嬤和覃越都回來了。兩人還都受了些輕傷。賈代善深知兩人的本事,範嬤嬤功夫不弱,尤其覃越武藝高強,但卻都掛了彩回來。

“看來前來盜書可不是等閒之輩。”賈代善道。

“國公爺,我覺得,盜書之人有些眼熟。”範嬤嬤道。

賈代善一愣,抬頭看範嬤嬤:“是誰?”

範嬤嬤皺了一下眉頭:“屬下也拿不準,隻是那人看起來,有些像當年的賴大總管。但因天色暗,屬下是就這彆的屋子裡透出的燈光看的,也不十分真切。”

賈代善手指在書桌上敲了兩下:“若真是長得像賴大,倒也說得通了。當年處置賴家,我記得賴尚榮因為打小被老太太開恩放出去,是一出身就恢複的良民籍,逃走之後因其身份也沒被抓回來,這是自以為本事學足了,倒自己回來了。”

覃越到:“國公爺,以後你和璉二公子出去辦事,身邊得多帶幾個人,這個人且不管是不是賴尚榮,屬下覺得此人,練了一身的邪功,一時間屬下沒能試清他的底細,但總覺得他邪門得很。”

賈代善點了點頭道:“我會告訴璉兒。辛苦你們了,先去處置了傷口,好生歇息。”

覃越和範嬤嬤應是。

次日一早,賈家眾人照例在榮禧堂請安的時候,賈代善便宣布的分府的決定,而且直言是賈政父子同意的。

昨日賈代善和賈政父子細談的時候,打發了所有下人,也沒讓賈璉入內,這是給足了賈珠麵子,將其引狼入室的事瞞了下來。

賈政父子愛麵子,雖然知道分府有利有弊,也捏著鼻子認了。經過賈代善這十多年對榮國府的控製,賈母也早歇了亂長幼的心思,隻是因為賈珠和賈元春都沒定親,若是分府了,這兩個孩子的身份可要低好幾檔,有些不願。

賈代善倒也希望孫子孫女有個好前程,便道:“如今我們還活著,分府而居確然會引人說嘴,便將家私財產分了,各房也不在官中領月錢,各自拿著自己那一份過活,省得一家子鬥得跟烏眼雞似的。將下人的嘴管緊一些,對外咱們還在一處便是。這樣既不影響孩子們說親,也省得兩房不睦。”賈代善在賈家一言九鼎,賈母聽說除了宗祧由長房繼承,其他都是平分,也不再說什麼。

榮國府兩房雖然沒徹底分開,日子卻是各過各的了。雖然賈府兩房都敲打了下人,但是有心人要打聽,哪有打聽不到的。單從賈府的采辦變成了兩起人就能讓人瞧出不對來。

王子騰打聽到榮國府分府之後怒不可竭,對手底心腹道:“還沒尋到賴尚榮嗎?”

那心腹搖頭道:“自那日賴尚榮從榮國府盜兵書之後,就逃得沒了蹤跡。”

王子騰震怒道:“好他個賴尚榮,竟坑蒙拐騙到我麵前,若然我抓著他,必然剝了他的皮!”頓了一下,王子騰又道:“從賈代善那老狐狸惱羞成怒到要分府來看,那兵書竟是真的?!”

原來,賴尚榮從王子騰府上得了消息去盜兵書,得手之後,卻將兵書占為己有了。

王家關注著賈家分府的同時,賈府也關注著王家。賈代善聽完覃越回話說王子騰派人到處打聽賴尚榮的消息時,冷笑道:“王子騰剛愎自用,遲早被人利用,也不稀奇。這兵書,隻怕到了甄函關手上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猜被偷走的兵書是真的還是假的?

好吧,這個太好猜了,國公爺給璉二爺以後的戰爭生涯開外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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