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雪腴峰有靈魂, 那麼現在它一定在驚恐萬分的擺手,一邊否認三連“我不是我沒有彆瞎說”!
那個大鵝和兔子口無遮攔,關我雪腴峰什麼事!
然而雪腴峰沒有靈魂, 它也更不會說話,於是梧桐居內再次呈現出了一派無言的景象。
新進門的雲瀟真君和樂水真人再聽見姬冰玉的話後, 正用驚疑不定的目光看著上首的容清垣, 而被注視著的容清垣則毫無解釋的意思,他仍端坐上首一派淡然,支著下巴看著姬冰玉, 笑得勾魂奪魄, 極其好看。
而罪魁禍首姬冰玉,在緊張的情緒下,她其實壓根沒意識到自己的口誤,正緊緊地盯著酈撫卿乞求一個答案。
至於被迫陷入了社死禁地的酈撫卿, 他倒是也沒生氣, 畢竟都和姬冰玉這麼相熟了,酈撫卿完全能猜出來她想問什麼。
至於雲瀟真君和乾明真人的到訪確實有幾分措手不及, 但這種事情簡簡單單便能解釋清楚, 酈撫卿也並不在意。
促使酈撫卿至今站在原地未動、未發一言的緣由,是另一件更令他震撼的事。
——容清垣到底在吃哪門子的醋??????
要知道小師妹來找他八成是為了詢問他是否能有孕一事, 這事雖然難以啟齒了些,但也不是不能說。
不過結合容清垣之前的話就很嚇人了啊!
什麼叫“明明是我先”,什麼叫“為什麼她就第一個想到你呢”?
不是, 提起這種事被人第一個想到……這是什麼值得高興的好事嗎?!
酈撫卿滿目的恍然與震驚, 忍不住抬頭試圖用犀利的眼神譴責容清垣。
——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啊!
——當然要。
容清垣彎了彎唇角,挪開目光,轉向了雲瀟真君與乾明真人, 輕巧道:“方才我與阿玉談論起西魔界白骨魔將懷孕一事,大抵是嚇到她了,故而口不擇言。”
他說完後又輕飄飄地掃了眼姬冰玉,被他這麼一看,原本還懵懵的姬冰玉終於回過神來,趕緊為酈撫卿澄清道:“對對對,是師侄方才口誤,驚到兩位師叔,實在罪過。”
畢竟據說自家師兄以前還是個魔界至尊什麼的,這件事也不知幾位長老真人知不知曉。
在不確定之前,姬冰玉絕不會願意暴露自家師兄的身份。
雲瀟真君微微頷首,寬和一笑。
她對小輩向來性格溫柔,若是女兒家,那她的溫柔則是更勝一籌。
樂水真人也不會與一個小輩計較,他們正要將這茬揭過,就聽忽然回過神來的酈撫卿控製不住地瞪大了眼睛。
“什麼?!酈無顏那死兔子居然懷孕了?!”
酈撫卿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他越想越吃驚,麵上的表情也帶出了幾分痛心疾首,炮語連珠似的開始了連環提問。
“為什麼連他都有人要了,而我還是——不是,我是說居然有人能看上他?嘖嘖嘖,西魔界真是墮落黑暗啊——不是我說啊,這姑娘圖什麼?圖他年紀大,還是圖他好生養?不然和這老家夥在一起有什麼好的?又醜又無趣,彆人都是半瓶子水亂晃,他倒好,直接是一桶油翻滾,見到個人就開始撒潑,整個就一潑兔——”
酈撫卿越說越悲從中來,他覺得這件事就他兔的離譜!
憑什麼!憑什麼酈無顏都有人要了!而他,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玉樹臨風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酈撫卿,還是單身?!
酈撫卿沉思幾秒,最後抬起頭試探道:“會不會,這姑娘和他在一起,其實是想免費得到麻辣兔頭的原材料?”
姬冰玉:……
容清垣:……
雲瀟真君:……
樂水真人:……
真·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這一長串話聽得眾人齊齊語塞,姬冰玉和樂水真人、雲瀟真君麵麵相覷,竟是沒有人知道該如何接過這話。
從一開始酈撫卿的重點就完全偏移了方向,他根本不在意懷不懷孕的事情,反而更震驚於酈無顏都有人要了這件事。
聽了全程的容清垣倒是還坐得住,神情並未有太大波動,不過姬冰玉清晰地看到他唇邊的笑意更深了些。
雲瀟真君也險些要控製不住臉上的神情,至於樂水真人就更過分了。
他毫不掩飾自己麵上誇張的笑意,直接哈哈大笑,粗狂豪放的笑聲響徹雲霄,幾乎又要將窗外被姬冰玉震得隻剩下幾片可憐葉子的梧桐樹變得更禿了些。
“哈哈哈哈哈哈哈!酈師侄也真是個妙人啊!”
樂水真人大步走到了酈撫卿的身側,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滿目讚揚:“酈師侄實乃少年英才,唉,可惜當年……”
沒讓樂水真人繼續說下去,容清垣自然地接口道:“撫卿這些年確實進步許多。”
說完這話,他又將視線落在了姬冰玉身上,笑得極其好看道:“阿玉可還有疑惑?”
姬冰玉為了避免自己笑出聲,急忙搖頭道:“沒有了沒有了。”
她對著三人行了一禮:“既然兩位師叔來尋師父論事,弟子便不打擾了。”
容清垣歪了歪頭,像是有些遺憾:“也好。”
姬冰玉:???
她怎麼覺得自家師父似乎有幾分遺憾呢?
不過容清垣到底也沒攔她,姬冰玉順利和酈撫卿一起離開了梧桐居。
在邁出梧桐居正門的那一刻,姬冰玉立即拉住了酈撫卿的袖子,滿目皆是對於真相求知的渴望。
酈撫卿疑惑道:“師妹這是作甚?”
姬冰玉咽下了一口吐沫,大著膽子道看向酈撫卿:“我還想問大師兄一個問題。”
“大師兄,你們族中是可以讓男子懷孕?”
哦,神神秘秘的鬨了半天,原來就是這件事。
酈撫卿絲毫不覺得尷尬,他聳聳肩道:“也不是讓雄性懷孕,隻是可以將生育之事放在雄性身上,這件事不止我們,許多種族都可以做到,比如鳳——咳,比如師父,他也可以。”
姬冰玉驚得腳下一個踉蹌,她回頭道:“容清垣——我是說,師父?!也可以?!懷孕生子???”
震!撼!我!鵝!
姬冰玉恍恍惚惚地想到,怪不得容清垣當時的表情那麼奇怪,現在想來那根本不是什麼“溫柔的笑意”,更像是一隻開屏的孔雀,滿臉都寫著“彆問旁人了,來問我啊”的囂張。
“對啊,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酈撫卿稀奇地看了姬冰玉一眼:“小師妹該不會以為我們和那些凡俗冥頑之人一樣,講究什麼女主內男主外、三從四德、賢良淑德吧?”
姬冰玉眨了眨眼。
真彆說,在之前她還真是這麼想的。
酈撫卿一看姬冰玉的神情就知她是怎麼想的,他輕輕冷哼了一聲,不屑道:“也就是現在西魔界那群臟東西猴子稱霸王,不知從哪兒搞了那套顛倒人常的東西,還硬是散播開了,也有人信。”
“若是放在以前,都無需我出手,哼,光是我底下那些女魔使都能一起把他們的皮給剝了。”
酈撫卿說得高興,眼中有了光,也不再如以往那樣癱著臉,他的神情鮮活了起來,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幾分意氣風發的味道。
姬冰玉也聽得向往,她問道:“這些女魔使姐姐都很厲害嗎?”
酈撫卿想了想,給出了一個肯定的答案:“她們很厲害,而且聰明,往往能想出常人想不到的法子。”
說到這兒,他上下掃了眼身側的姬冰玉,忽然一笑:“她們應該會很喜歡你。”
姬冰玉疑惑道:“我?”
酈撫卿點點頭:“我在時的魔界並不想現在這樣倫常顛倒,最多是行事不羈又散漫妄為了些,比如那幾個女魔使,她們平生最愛做的就是將欺負女子的負心漢剝了皮,掛在牆頭上。”
“比如之前曾有個負心漢裝作是拜師學藝,成了主人家的小徒弟,結果卻欺騙了主人家的獨女,等著主人過世,不僅霸占了主人家的財產,還對那嬌嬌的大小姐百般毆打、淩虐。”
“直到那大小姐臨死前,他卻又悔悟了,開始大肆尋找能讓她存活的方法。”
“你說怪不怪?活得好好的時候不珍惜,等到人家快死了,卻又開始深情起來了。”
兩人已經到了各自洞府前,姬冰玉聽得入神,索性跟著酈撫卿進了他的洞府,追問道:“後來呢?這個大小姐死了嗎?”
“沒有死,不過卻比死更難過。”
酈撫卿搖搖頭,“一開始旁人還在罵那小徒弟狼心狗肺,後來他做出深情模樣後,又當真尋來了舉世無雙的丹藥,將那大小姐的身體養好後,便漸漸罵的人少了,卻都去勸那大小姐原諒小徒弟。”
“而又過了幾十年後,更是可笑,竟然有許多人歌頌起了這小徒弟的深情來,隱隱的還要怪那大小姐不識好歹。”
姬冰玉皺起眉頭:“怎的這般可惡?”
酈撫卿聳了聳肩:“誰知道呢?大抵是都將自己帶入了那個嬌妻美妾、權財雙得的小徒弟了吧。”
姬冰玉鼓了鼓腮幫子,她現在的心情憋屈得仿佛看了一百斤古早似的,整個心氣都不順起來。
“後來呢?”姬冰玉有氣無力道,“你彆告訴我,那個大小姐最後原諒了小徒弟?”
要是那樣,她怕不是要被氣得當場橫生心魔、
“怎麼可能?”
酈撫卿奇怪地看了姬冰玉一眼:“我舉這個例子不就是為了證明那些女魔使會剝皮掛牆頭嗎?”
“所以後來當然是女魔使將那渣男的皮給剝下來,掛在了牆頭上啊。”
“那幾個女魔使下手很有分寸,吊著小徒弟,讓他疼了七天七夜才將將斷氣。”
姬冰玉:謝謝,爽到了。
儘管先前的鋪墊太長以至於姬冰玉一度懷疑這是個傳統追妻火葬場抱得美人歸的故事,不過萬幸結局令人無比舒爽。
酈撫卿道:“小師妹喜歡這個故事嗎?”
姬冰玉毫不猶豫道:“喜歡!”
“是啊,雖然這些行徑正派不喜,但我莫名覺得,小師妹你大抵是會喜歡她們的。”
姬冰玉腦中幻想出了穿著赤紅黑衣的颯爽姐姐一起手剝渣男皮的景象,頓時熱血沸騰,恨不得當場大喊“帶我一個”。
一不留神,她口中就帶出了話:“那這些女魔使們如今身在何處?”
姬冰玉有些疑惑,這些女魔使們雷厲風行、快意恩仇,簡直活得好不瀟灑。有這樣的女魔使在,西魔界又怎會是現在的樣子?
“她們……不在了。”
酈撫卿低垂下眼簾,明明他平日裡不是癱著臉,就是在邪魅一笑,可姬冰玉莫名覺得現在的他有了幾分不同於遺忘的冷凝與悲傷。
“她們當日被人誣陷算計,在她們動手後,反咬一口說她們濫殺無辜,又做下重重糟心事,誣陷她們,逼得她們去魔淵自證。”
“可這沒做過的事,又如何自證!”
酈撫卿‘嘭’得一聲錘了下桌子,氣得眼睛都紅了:“就是仗著本尊當時流落凡塵!否則本尊定是要將魔淵裡的鬼東西連帶著那群長舌郎,一起剝了皮扔進刀山火海裡!”
這事曲折離奇,連姬冰玉一個旁觀者都聽得歎惋,更何況是酈撫卿這個真正認識她們,與她們交情甚篤,甚至一起喝酒打架過的人呢?
姬冰玉不想引起酈撫卿的傷心事,她故意道:“師兄,你真的打得過魔淵裡的東西?不會直接被對方打趴下嗎?”
天道早與她說過,在魔淵中即將誕生一個極惡魔君——這同樣是原著軌跡以外的事情,是姬冰玉以一己之力崩了原先支撐這個世界的天柱後,某些特殊的碎片落在了魔淵,而魔淵本就在幾百年前吸收到了不少世間邪氣,一來二去,倒是越發強勁了。
酈撫卿心中同樣沒底,但他不願在小師妹麵前露怯,於是信誓坦坦道:“嗬,這天下,沒有什麼能令本尊折腰。”
“很好,大師兄有誌氣。”
姬冰玉比了個大拇指,淡定地掏出了自己還是玉米棒子形態的嗩呐。
“為了慶祝……唔,就為了慶祝大師兄的誌氣,我給大師兄吹一曲嗩呐吧!”
酈撫卿瞪大了雙眼:“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