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墳的誘惑》?
沈和歌臉上的笑差點掛不住, 他猶豫了一下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怎麼說呢?這個名字可真是嚴肅中透著活潑,陰森中透著俏皮,乍一聽帶著幾分荒謬,可是細想起來居然還是意外的貼切?
——但再怎麼貼切, 這名字還是越想越不對勁啊!
沈和歌先是望向了韶陽羽, 不過一秒後, 他就想起二師姐絕不會否認小師妹任何一個無傷大雅的想法,畢竟就連當初“酈撫卿變蛤\\\\蟆”這件事, 二師姐都在第一時間選擇深信不疑。
沈和歌閉了下眼, 毫不猶豫地將最後的希望寄托在了師父容清垣身上。
雖然師父穿衣時的搭配總是無比風騷,但端看雪腴峰上的布景, 以及他們各個弟子的院落劃分, 容清垣本人的審美還是不錯的。
縱使這世間也沒有人聽過容清垣本人的命魂曲, 但是沈和歌堅信,一定不會比《回墳的誘惑》更糟糕了!
承擔著三徒弟殷殷期盼的目光,容清垣彎起嘴角, 頷首道:“不錯。”
“這名字取得通俗易懂, 又與阿玉的曲風十分吻合, 大俗即雅,是個好名字。”
韶陽羽看向姬冰玉,她的目光十分柔和:“師父所言極是, 弟子也認為小師妹這個名字取得極好。”
沈和歌:“……”
仔細一想, 確實如此。
倘若在這《離譜》上記錄的都是些風花雪月、清高古雅的名字,反倒是與它的冊名不符。
更何況既然曲風已定,曲譜已存,又何須糾結拘泥於一個名字呢?
頂著姬冰玉征詢似的目光,沈和歌灑脫一笑:“小師妹取得這個名字很是不錯, 就用它吧。”
除去不在場的酈撫卿外,這個名字全票通過!
姬冰玉心情極好,問容清垣借了隻筆,大筆一揮,立刻在《離譜》上寫下了這首曲子的名字。
看著《回墳的誘惑》這幾個字立刻印在了潔白的紙張上,並散發出了淡淡金光,姬冰玉滿意地點了點頭。
她抬起頭,不等開口,就聽門外傳來了酈撫卿充滿著喜悅的嗓音:“師父,你不知道……誒,師弟師妹們都在,那正好!”
酈撫卿穿著墨色長衫,這樣沉靜的顏色本該與他一貫癱著的少年麵容極其相配,然而酈撫卿的表情毀壞了這一切。
這一次,他不光是勾起了唇角,而是整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起了豐收般的喜悅,仿佛他種下的曼珠草一次性“畝產一萬八”似的。
容清垣挑起眉梢:“方才喚你不來,又出去做什麼了?”
“不是弟子‘做什麼’,是那謝家人做了什麼!”
酈撫卿神神秘秘地探出頭,得到了容清垣的允許後,他大著膽子在梧桐居布下了一個隔音陣,隨後才壓低了嗓音,極其神秘的開口。
“前些日子,不是有人放出了白骨魔將懷孕的消息嗎?”
聽見這事,姬冰玉默默抬起頭看了容清垣一眼。
這事情本來就是長清門的幾位長老隨手為之,如今也不知道傳言成了什麼樣子,這才讓酈撫卿這家夥如此神秘。
容清垣回望了一眼姬冰玉,而後又看向酈撫卿,處變不驚道:“然後呢?”
想起自己得知的消息,酈撫卿簡直控製不住嘴角的上揚,他故意賣著關子,拖長了語調:“然後啊——”
韶陽羽淡淡掃了他一眼,本想故弄玄虛的酈撫卿立即乖覺起來,他略帶遺憾地結束了自己的表演,開口道:“然後弟子今日下山,本是想要去探查一番北麵娘子河的事,中途卻聽見了這個消息,特意趕回來的。”
“據說啊……”
姬冰玉拿起水杯,酈撫卿說得這些她早在之前便已從容清垣的口中的得知,所以此刻一點也不驚訝,甚至還有空給自己泡了杯雪腴花茶。
真彆說,這雪腴花不僅好看,連吃起來都十分美味。
世人皆說其珍貴萬分,可在雪腴峰的後山儲物閣內卻遍地都是。
怪不得當日容清垣看不上那一朵佛陀琉璃花,畢竟和既可提高修為,又可穩定心性的雪腴花相比,最多是入藥飄香的佛陀琉璃花都算得上是常見之物了。
容清垣當日邀請自己拜入門下時果然沒說謊,他確實很富——
“——據說這白骨魔將不止是懷孕了!而且懷的還是那謝家謝文瑞的孩子!”
“噗”得一聲,姬冰玉口中的雪腴花茶嗆在了嗓子裡,她頓時咳得驚天動地。
這消息實在是石破天驚,姬冰玉覺得自己就差把肺都咳出來了,也不知是咳得還是笑得,她眼前忽然一片模糊,直到鼻尖傳來了熟悉的淡淡花草香。
“靜心。”
容清垣輕輕地撫了撫她的背,幫她順了順氣,動作溫柔又自然,讓姬冰玉腦中閃過了一瞬“他是不是對我有意思”後,又立刻消失無蹤。
開什麼玩笑嘛,容清垣這種佛係溫柔大美人,大概對哪個弟子都是如此吧!
姬冰玉說不清自己是遺憾還是輕鬆更多些,這些思緒也不過是片刻,她現在最關注的還是酈撫卿從何處得知的消息。
不止是姬冰玉,韶陽羽和沈和歌聽見消息後,先是一起表情失控,而後勉強控住了表情,但心中還是充滿了懷疑。
韶陽羽率先發問:“這消息若是真的,理應瞞得極其隱秘,大師兄又是從何處知曉的?”
聽出韶陽羽語氣中的懷疑,酈撫卿雙手抱胸,小小地翻了個白眼:“你彆不信我!我好歹也當了這麼多年……咳,自然是有我的渠道的。”
在場幾人心知肚明他要說什麼,不過這也不是重點,沈和歌同樣微微蹙眉:“若是真的,按照西魔界那位一貫的手段,應該留不得這謝少爺。”
酈撫卿聳聳肩:“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得到消息後,確實見那謝家把謝文瑞綁起來,大概就要是送往西魔界去吧。”
說道最後,酈撫卿不免幸災樂禍起來:“想當初那謝文瑞自己動手動腳,企圖做些齷齪事,現在好了,他自己要被送到西魔界去了。”
韶陽羽道:“西魔界會對那謝少爺如何?”
沈和歌猜測道:“嚴刑拷打?”
“可不止是嚴刑拷打。”酈撫卿勾起嘴角,“西魔界以實力為尊,最是看不起女人,第二看不起廢物,這謝文瑞嘛,雖然廢物了些,可皮相勉強還可入眼……嘖,西魔界那幫家夥可沒什麼道德底線,葷素不忌的很。”
話題逐漸滑到了危險的邊緣,容清垣輕飄飄地看了酈撫卿一眼,收到暗示的酈撫卿及時刹車,他眼睛一轉,奇怪地看向了姬冰玉。
“小師妹今日倒是格外沉默?”酈撫卿奇道,“往日聽見這類消息,你該是最好奇得才是。”
被酈撫卿這麼一說,其餘兩人也發現了不對,紛紛看向了姬冰玉。
被眾人注視的姬冰玉默默放下了茶杯,抬頭有望天。
“啊這、這說起來,大師兄你可能不信,但這個消息其實是出口轉內銷。”
酈撫卿:???
……
……
姬冰玉簡單地將那日的經曆與三人訴說了一番,酈撫卿不可思議道:“他就這麼信了?”
“嗯。”姬冰玉心虛道,“可能是因為詢問了太多次神奇玉米後,不想在繼續和它對話下去了吧?”
酈撫卿:?
什麼玉米???
反倒是韶陽羽意識到了什麼,忽然開口問道:“他和神器對話時,可會活得回應?”
姬冰玉點點頭:“會的。”迎著容清垣含笑的目光,姬冰玉不得不繼續解釋,“就是,嗯,最原始的那種回應。”
她說得委婉,試圖將過程梅花,以免破壞了自己在師兄師姐們心中的形象,但姬冰玉不知道,在她將話說出口的第一時間,在場所有人的腦子裡全都不約而同的冒出了一聲驚天地泣鬼神的“啊————”
不止是酈撫卿、沈和歌和韶陽羽,就連容清垣都陷入了沉默。
一時間滿室寂靜,落針可聞。
最後,還是容清垣緩緩開口:“既如此,我建議阿玉此次出行,還是多帶些人為好。”
姬冰玉默了一瞬,虔誠地點了點頭。
淦,之前不過是她信口胡謅,饒是姬冰玉腦回路衝破天際也萬萬沒想到這件事會鬨得這麼大啊!
倒不是為謝文瑞可惜,姬冰玉又不是聖母,她對這個仗勢欺人的家夥沒有半點好感,甚至覺得把他送去西魔界也算是為民除害了。
隻是……為什麼就連這種瞎扯的謝家人都相信啊?!
謝家到現在還沒家破人亡也委實是一個奇跡!
姬冰玉不知道,她之前順口胡謅的那番話放在任何人身上或許謝家都有懷疑,唯獨放在謝文瑞身上,他們甚至連懷疑的心都生不起來。
這可是謝家大名鼎鼎的人物,彆看那謝夫人麵上一副哀泣模樣,其實她兒子是什麼貨色,謝夫人心裡再清楚不過了。
說“風流花心”都是抬舉謝文瑞了,這根本就是個最花心愛胡鬨的人,從小到大仗著謝家,不知在外惹出過多少是非。
也就是仗著謝家嫡子的身份,而謝夫人本人在眾多夫人裡也算是受寵,這才勉強讓他活到現在。
然而謝文瑞卻絲毫不知收斂,越活越囂張,整個人無法無天,自以為能仗著謝家橫行霸道了。
可惜這一次,謝文瑞惹到了的是西魔界的白骨魔將,任憑謝夫人如何哭求,謝家家主依舊不為所動,下定決心要將謝文瑞送到西魔界賠罪。
……
“——賠罪?”
賠什麼罪?
酈無顏端坐於高位之上,他危險地眯起眼,縱使心下狐疑,麵上卻沒有流露出半分。
為表誠意,這一次謝家甚至沒有像以前一樣傳信,而是專門派了一個家族裡的後輩來,不巧,正是謝永思。
這謝永思也是第一次見酈無顏,想起那番言論,他的目光不受控地瞥了眼酈無顏的肚子,眼見對方渾身上下都冒著一股冷氣,又趕忙低下頭。
謝永思磕磕絆絆道:“家主、家主說,家門不幸,竟然有人敢冒犯您的天威,謝家不敢擅自處置,便將他綁來,交給您處、處理!”
冒犯?
酈無顏頓時想起了最近不知從何流傳起來的傳言。
也不知是哪個大逆不道的家夥竟是放出了傳言,說他懷有身孕——這根本是一個假到不能再假的消息,酈無顏得知時,也隻覺得荒謬,除此之外就是可笑。
酈無顏不覺得有人會相信,隻覺得抓住並處理那些散播留言的人即可。
然而酈無顏萬萬沒想到,這留言仿佛長了腿似的在西魔界飛速散播開來,傳得有鼻子有眼,不僅如此,甚至連修道之人都聽說過了這番言論!
真是豈有此理!
酈無顏當即暴怒,殺了無數魔人,他絲毫不懂“堵不如疏”的觀念,隻知道一味地殺戮。
這下可好,流言根本止不住,反而越傳越真,甚至連細節都補好了!
酈無顏不是沒懷疑過這是四大門派中的某個門派放出來的消息,畢竟能有如此手段底蘊的,顯然也隻有根基深厚的四大門派才能做到了。
然而,現在謝家卻自己送上門來。
謝永思自我認知就是個小嘍囉,他雖然也貫徹了謝家人自大的毛病,卻也在某方麵格外有自知之明。
他深知,若是直接點破酈無顏懷孕一事,自己必然也沒有好果子吃。
“冒犯……”酈無顏踹了踹癱在腳邊尚未蘇醒的謝文瑞,“這件事就是他做的?”
謝永思渾身顫抖,戰戰兢兢道:“回稟尊上,是、是他。”
酈無顏當即變了臉色:“你們謝家好大的膽子!”
謝永思被他的威壓壓得幾乎喘不過氣,隻能趴在地上,將頭低的更低,勉強道:“回稟尊上,與……與謝家無關啊尊上!都是這個逆子,是他自作主張!現如今家主已經將他除名!任憑尊上處置……”
“家主、家主還說,倘若有什麼能彌補,尊上儘可以提!”
謝永思的後背被冷汗浸濕,如果說他之前還抱有一絲希望,那麼在這番對話後,希望儼然已經破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