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被囚禁。
要不然怎麼會說這陣法惡心呢?它逆行天地,以極其濃烈的惡念引起陣法內眾人的痛苦,日子久了,這陣法內的人都會失去理智,成為一具行屍走肉,而從她們身上抽取來的靈力,一部分則將回饋於這地下城中——
這也是為什麼地下城始終沒有被人探查到的緣故。
“砍下我的手臂,扔進陣眼中。”
蘇芝月忽然開口,迎著蝶妄生驚愕的目光,她平靜地解釋道:“江望之設計地下城的初衷,是為了複活我。”
蘇芝月道:“所以我的可以吸收這裡的靈力而不被排斥,也不會鬨出太大的動靜。隻一根手臂而已,足以應付這個陣眼了。”
“不過在這之前,妾身有一問,想請諸位解答。”蘇芝月看著姬冰玉幾人,“雖然你們未明說,但言談之間也能猜到你們兩位身份尊貴。”
“還有姬小姐,若我沒記錯,你和這江城主非親非故,互相也沒什麼恩怨。”
“既如此,你們又為何要來趟這渾水?”
說完後,蘇芝月伸出了左臂,對著姬冰玉笑了一下:“時間緊迫,希望姬小姐不要砍歪了才好。”
姬冰玉:“我來砍?”
蘇芝月點點頭,露出了一抹柔媚的笑意:“畢竟是姬小姐將我喚醒的,此時讓姬小姐來砍,也算是有始有終。”
姬冰玉嘴角一抽,她沒有仔細去聽蘇芝月的話,而是反手從儲物戒中翻出了一個模樣形似刀劍,通體雪白的東西。
皎如皚皚白雪,不染俗世塵埃,頂端無比鋒利,甚至還泛著寒光,如皓月當空時風吹影搖,錯認柳枝橫劈月。
謔,這東西一看就不是凡品啊!
手上的法器似是感受到了姬冰玉對它的讚歎,得意地輕顫起來,惹得掛在姬冰玉耳朵上的小嗩呐不滿地輕搖。
姬冰玉安撫地拍了拍嗩呐,又看向了躺在自己掌中的法器。
既然它如此耀眼奪目,那自己一定要為它取一個清新脫俗不做作的好名字來配它天生高傲的身份!
許久未重見光明的新法器:!!!
它懷著喜悅的心情,隻聽姬冰玉低低道——
“——就決定是你了,小白!”
新法器·小白:……
新法器·小白:???
它黯然失色,茫然失措。
不如將我重新埋回地底jg
另一邊,姬冰玉絲毫沒有感受到小白的抗拒,她正在為自己的機智點讚。
畢竟是砍人,用嗩呐不方便,她也心疼自己的呐,不想讓對方見血,所以還是換一個武器為好。
你看,小白就很趁手嗎?
姬冰玉的動作快得很,從取出武器到出手,不過短短幾秒,快得連酈撫卿都來不及阻止。
“小——”
姬冰玉快速用手中的小白將蘇芝月的手臂扔進了陣法中,她動作極其自然,沒有半點心疼或是憐憫。
蘇芝月慘白著一張臉,儘管她現在隻是一個傀儡,可痛覺仍在。
被人砍了一條手臂後,她痛得神經發麻,五臟六腑像是灌了十斤重的血水,蘇芝月恨不得將自己的肚子剖開,將那些血水全部倒出來,連帶著那些好似已經架在火上烤的肝腸都一起扔掉才好。
在第一時間,蘇芝月恨不得自己已經死去。
這樣的想法不過維持一秒,在下一秒,蘇芝月又想,當年姬重雪被雁家害死的時候,也會這麼痛嗎?
還有那個傻兮兮的,對她很好的姐姐韶芝雲,在她死得時候,也經曆了這樣的痛苦嗎?
這麼一想,蘇芝月忽然又不覺得痛了。
她反而覺得有些歡喜,原本黯淡的眸光都亮了起來。
真好啊。
自己和她們體會了一樣的痛苦。
這是不是說明,她又更靠近了她們一些?
這麼一想,蘇芝月又不覺得疼了,她不僅不覺得疼,甚至心頭還滋生了許多隱秘的歡喜。
姬重雪,韶芝雲。
如果說,蘇芝月陰暗扭曲的一生中,曾有過一點光亮,就是從這兩個女人那裡得來的。
蘇芝月低低地笑了出聲,她親眼看著自己的手臂被陣法吞噬殆儘,而後歡快地笑了起來。
“蝶公子。”蘇芝月咳嗽了一聲,吐出了一口血沫,嗓音沙啞的像是尖銳的指甲在撓著地麵,“你還未回答妾身方才的問題呢。”
蝶妄生:“……你先閉嘴。”
蘇芝月砍完手臂後,蝶妄生到底是沒忍住,在問過酈撫卿後,給她嘴裡塞了一枚丹藥,確保她不會表演一個當場去世。
而這之後,蝶妄生也沒再管了。
前塵往事,恩怨因果,終是要還。
姬冰玉也沒什麼興趣去欣賞蘇芝月的狼狽,眼看著陣法的光澤黯淡,她跟在酈撫卿身後踏入了陣法內。
“怎麼了大師兄?”姬冰玉道,“方才,為何要叫住我?”
酈撫卿糾結了一番,低聲道:“你先將你手上的東西收起來,等容清垣來了,你再讓他幫你看看。”
若是自己沒有猜錯,小師妹方才隨手從這芥子戒裡拿出來的東西,可是一個大件兒!
見酈撫卿神情嚴肅,姬冰玉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
自己方才隨手拿出來的東西,似乎有什麼天大的來曆?
姬冰玉立即將手上的小白收了起來,而與此同時,又聽一旁的蝶妄生壓著嗓子說著話。
“……這就是關押那些不聽話的女子的房間。”
蝶妄生看了眼麵前隔間,推開後,這小到僅僅能容納一人屈膝抱腿的隔間空無一人。
僅僅在牆上留下的一些汙垢和指甲劃過的、深深的痕跡。
“這裡派來教她們的那些人統一被稱為‘師父’,這些‘師父’有的是秦樓楚館裡退下來的女妓,有些是不知從何而來的古板先生,這些人口稱‘順應天和’‘授天指引’,給這些可憐的姑娘們灌輸那些奇奇怪怪的思想——我沒怎麼去記,可因為太奇怪了,腦子裡就留了一些。”
“他們告訴這些被拐來的女子,江望之是對她們最好的人,她們本來就是被上天拋棄的人,是江望之將她們救了回來,所以她們一定要好好‘學’,爭取有朝一日,報答江望之的大恩大德。”
“哦對了,還有就是一定要學會討好男人,因為她們天生要依附於男人而活,若是不討好男人,她們就活不下去了。”
說到這兒,蝶妄生抬起頭不語。
這樣的地方,若是蠢些的女子,隨意活著倒也能苟全一條命在。
姬冰玉看了眼跟在酈撫卿身後一直沉默不語的蘇芝月,她道:“這樣的地方,你覺得該存在嗎?”
“我若不來,隻當不知,或許也能快快樂樂活著一世。”
“但我現在來了,又看到了這些,再裝聾作啞……”
姬冰玉攤攤手:“抱歉啊,我心眼小,真做不到。”
她本性如此,懶洋洋的時候像是一條鹹魚,什麼也不想計較,但要是觸犯到了她某個點,姬冰玉立即當場跳起,狠狠踢對方的屁股。
……比如現在。
“我當是誰呢,原來高高在上的連小姐也會如此狼狽呀。”
熟悉的語氣聽得姬冰玉鵝軀一震,她當即朝著聲音的方向望去,果然見到了熟人。
雁·宅鬥高手·放在修仙界簡直大材小用·就該去後宮爭霸·流蘇。
此時她正掩唇輕笑,眼中儘是說不出的快意。
那被稱為“連小姐”的女子形容枯槁,可她仍舊站立在遠處,垂著眼不知在想些什麼,絲毫沒有理會雁流蘇的意思。
見此,雁流蘇眼神瞬間一變,先是發狠,而後冷冷笑道:“江小姐何必做此姿態呢?”
她俯身,慢慢靠近了連如月,低聲威脅道:“不知我帶著的幾個侍衛可還符合江小姐的胃口?”
雁流蘇眼中滿是惡意的嘲弄。
既然她逃不出去這江府,不如就讓更多人進來吧。
這連如月曾經最是高傲,若是能在她的眼中欣賞到驚懼惶恐,沒有比這更令雁流蘇感到喜悅的事情了。
“看來連小姐並不滿意啊,沒關係,若是覺得人數不夠,我自然可以再加——”
雁流蘇沒有說完。
因為……她的屁股上忽然傳來了狠狠的刺痛?!
於是雁流蘇下意識回過頭。
然後……她的臉忽然被一個東西罩住,並且這東西還在滿懷憤怒地撕扯著她的五官???!!!
雁流蘇:?!?!?!
不對啊!外麵明明有那極其厲害的陣法擋著的!
到底是誰……是誰能闖進來?!
雁流蘇心中劃過了一個名字,她掙紮著呼喚:“……似裡!裡似尬斌玉?!”
好家夥,怎麼還開始說粵語了?
姬冰玉眯起眼,再次踹了她一腳:“閉嘴,我是你爹!”
她說完就後悔了,對著消失的天道懺悔了三秒。
天道雖然偶爾沙雕了一些,但是罪不至此!
雁流蘇羞惱萬分:“……裡不似!”
然後……她的屁股再次被重重踹了一腳。
“她確實不是你爹。”
一道清幽帶著點歎息的聲音在雁流蘇耳邊響起,駭得她幾乎凍住了手腳。
“但是小流蘇啊,我可真的是你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