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呐呐呐呐(1 / 2)

在臨行前,赤羽洲尊者雁詢子將他準備排出去的使者召於座前,殷切囑托過幾句。

而雁詢子這些話中的重點,就是讓這位使者務必儘最大努力消除姬冰玉對雁家的惡感,若是能讓對方對雁家產生些許的好感甚至是歸屬感,那就再好不過了。

當然,即便尊貴如雁詢子,也覺得這個要求屬實有些困難。

不過姬冰玉年歲不大,想來最多是少年氣盛罷了,也不至於真的有什麼深仇大恨。

更何況修行本就艱難,不說什麼秘境探險,便是人情往來也需要些東西籌備,還有外出遊曆的時候……畢竟小鬼難纏,而在這些時候,雁家的名頭就會是最好的助力。

更何況,修行之路上,誰又不需要什麼法寶、丹藥呢?即便她是長清門的弟子,可是長清門下三千階,光是修士也不知凡幾,如何又能方方麵麵的照顧到她一個平平無奇的修士頭上呢?

如果這小姑娘是個聰明人,那麼她就該明白,在修行之路上,雁家會是她最大的助力。

所以雁詢子一點也不擔心姬冰玉還會抗拒下去。

財帛動人心,如果不動,那就是給的還不夠罷了。

“儘力即可。”

雁詢子頂著一張悲天憫人的臉,歎息了一聲。

“這孩子恐是因為她的父親而對我們頗有成見,你此次過去,略微安撫一二。”

身著黃衣的使者連忙應聲道:“謹遵尊上教誨!”

他沒有看到身旁同僚糾結萬分又欲言又止的模樣,心中對即將去的地方、即將見到的人渾不在意。

在黃衣使者的心中,淮州桃城不過是個犄角旮旯的小地方——當然,任何地方比起他們的赤羽洲,都不過是個小地方而已。

還有那個什麼“姬冰玉”,聽都沒聽說過的姓氏,無非是仗著有些許雁家血脈罷了,要黃衣使者來說,完全不值讓尊者如此費心。

隻是既然尊者發話讓他走一次,那麼他便走一次好了。

兩位使者垂手而立,上座的雁詢子似是在寫著什麼,手裡拿著筆,冷不丁道:“那些被欺負的百姓倒是可憐。”

“尊上心善。”黃衣使者對著雁詢子一臉崇拜憧憬,看著雁詢子似乎在垂眸深思,他麵露擔憂與氣憤。

雁詢子撩起眼皮看他,將黃衣使者的神色納入眼底,寬和一笑:“你想說什麼?但說無妨。”

黃衣使者趕緊行了一禮,不忿道:“小人隻是覺得尊上太過心善,那些百姓得雁家庇佑許久,比起在西魔界活得戰戰兢兢、衣不蔽體的人,他們哪裡又有什麼可憐的呢?這些百姓能安安穩穩的活到現在,而不是淪為妖魔口中之物,靠的不就是我們赤羽雁家的名頭嗎?”

“如今無非是時局稍亂,之前的小雁家主治下不嚴,被抓出了一點錯處罷了,就有人忍不住要跳出來搬弄口舌,拖累雁家名聲,實在是下作至極!依小人來看,尊上對他們好,他們卻還不如那路邊野狗,起碼給狗一些吃食,它們也不會對人狂吠呢!”

黃衣使者言談之中全然是對雁詢子和雁家的維護與認同。

在他眼中,那些被欺壓的百姓們的尊嚴與情感,大概是一文不值的。

雁詢子歎了口氣,他看著呈在案桌上屬於雁文濤的種種罪狀,放下筆:“文濤的性子我知道,最是寬和柔軟不過的人了。大抵是文濤寬容太過,倒是讓底下的人鑽了空子,沒得惹出了這些是非來。”

這份罪狀是由鳳空澈之前書寫的雁文濤的罪行,由鳳家出麵,送至赤羽雁家手中。

也正是因為有著這份罪狀,雁詢子才不得不派人前去,做個樣子。

然而這薄薄一頁紙上,凝聚著近千條人命、百餘個家庭的妻離子散、無數血淚與悲苦——

然而在雁詢子眼中,卻不過是些“是非”罷了。

“我已命人將姬冰玉的通緝令撤下,至於這份罪行……”

雁詢子微微垂下眼,麵上的肌肉緊繃,嘴唇蠕動,似是極為感傷:“畢竟是我雁家治下不嚴,總要給天下人一個交代,就將它公之於眾吧!”

這份罪行必須公之於眾,但不是為了“給天下人一個交代”,而是雁詢子知道瞞不下去了。

這姬冰玉畢竟是長清門的人,與她同來的還有鳳、謝兩家的孩子。

若是姬冰玉一個人,長清門自然不會保,但是這麼多弟子牽扯進來,即變為了大宗門的臉麵,長清門也該保下他們。

更何況,如今雁文濤已然身死,留著個名聲又有什麼用處呢?倒不如用他來換取雁家“禮賢下士”的名聲。

這也是這個棄子最後的用處了。

雁詢子心中的算盤打得叮當響,他隨意抬眼掃了一眼黃衣使者身旁的另外一位使者。

這位使者並不是親身到場,而是利用一種特殊的通信手段將自己的影像落在了此處。

在他的位置上,放置著一塊小小的“石頭”,要說是石頭也不準確,更確切來說,這鴿子蛋大小的石頭,更像是一塊流光溢彩的紅寶石。

此物名為“千裡石”,顧名思義,就是擁有這樣的石頭,可以將自己的影像傳遞千裡。

而這石頭中如血的顏色,則正是要投影者本人的血液。隨著留影時間的加長,這石頭上的紅色會越來越淺,直至最後驟然崩裂。

與此同時,被留影者也會感到相似的痛苦,好似五臟六腑都裂開一般。

所以這留影石在修仙者隻見並不常用,除去它本身的難得外,更有其太過痛苦,為正統之人所不恥的緣故。

但是顯然,雁家並不在乎這些。

這位留影的使者穿著與黃衣使者一樣款式的衣服,不過顏色稍暗些,以土棕色為主,縮著腦袋,看上去比身邊同伴安靜膽小許多。

雁詢子對著黃衣使者道:“你再去一次桃城,去找桃城城主江望之,傳達我撤銷通緝的命令,以顯重視。”

“姬小友到底是我雁家血脈,總要庇護一二。”

雁詢子的算盤打的很好。

姬冰玉已經被通緝過一段時間了,想來內心正是惶恐之時,自己接二連三的排出使者,想來她即便一開始心中頗有微詞,也會被這番“誠意”打動。

年輕人嘛,吃了些虧,才知道認錯。

無非是一個缺愛的小姑娘罷了,雁詢子渾不在意的想到,這樣的小姑娘,他見得多了去了。

不過倒是要防著一點,這小姑娘脾氣大,萬不能讓她恃寵而驕起來,若是再生事端,可就麻煩了。

於是雁詢子慈和道:“你去時小心,切勿嚇到了她。”

黃衣使者見尊者如此,心下更是不滿,麵上也帶出來一些:“是,小人一定多加小心。”

雁詢子將他眼中的不滿看得一清二楚,滿意地點了點頭,又看向千裡石中的人:“雁正,你一直垂首不言,可是對方才的話有什麼異議?”

土色衣衫的使者將頭埋得更低,人也有些顫抖:“回稟尊上,屬下沒有異議。”

雁詢子對此並不意外,他平和道:“你去得早,可是見到人了?”

雁正將頭埋得更低:“見到了。”

雁詢子:“如何?”

如何?

提起姬冰玉,雁正腦中頓時劃過千言萬語,他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複,張了張口,最後彙成了一句話——

“挺好的,方才剛把江城主府給炸了。”

雁詢子:……???

黃衣使者:……???

——尊上,姬小姐已經被您通緝快半月啦!

——很好,她認錯了嗎?

——她不僅沒有認錯,還順手將您打算扶持的下一個傀儡的府邸也給炸啦!

雁詢子險些摔翻了茶幾,不可思議道:“炸了江府……她一個修為不過築基的小姑娘是怎麼做到的?可是有什麼幫手?”

這江望之可不似雁文濤那般外強中,最是狡詐陰險的人物,怎麼會在一個小丫頭身上翻船?

而且這桃城離不開江家人,江望之向來以此自得。

雁正道:“回稟尊上,與姬冰玉一起的,還有鳳家少主與她同門師兄師姐,而她的師姐似是與桃城城主江望之有些淵源,幾人隱去身份進入江府,恰逢時機,便一舉……炸了江府的暗道。”

“暗道中還有許多被江望之拐騙來的女子,據說還有幾位失蹤的女子與流明穀、靈霄舫中弟子有關,小人觀察,場中似是還有大妖氣息若隱若現。眼下正是鳳家長老並著清源道人為首,一起主持事宜。”

雁詢子明白,此事已成定局,無力回天。

不說彆的,單說靈霄舫中的那些瘋女人,一旦瘋起來簡直嚇死個人,連雁詢子都不敢輕易招惹,唯恐被人纏上。

拐了靈霄舫的女弟子,這江望之簡直不要命了!

更遑論還牽扯到了其他幾個門派……

雁詢子揉了揉太陽穴,往日裡,他也沒覺得江望之如此愚蠢?怎麼眼下竟然會做出了這樣不合常理之事?

而且……又是姬冰玉。

雁詢子深深皺起眉,隻覺得自己和這姬冰玉當真是天生犯衝。

他問:“你說著江城主府是姬冰玉炸的?她一個不到金丹的小小修士,竟然有如此之大的本事?”

雁正抖得更加厲害:“回稟尊上,確實是姬小姐炸的,小人打聽到這姬冰玉的本命樂器乃是九重天閣內的神器,據說是‘音縛人魄,曲終魂散’,並她一門獨門秘法一起使用,令無數門內弟子聞風喪膽,甚至不堪重負,當場長跪不起!”

說到這兒,雁正都得更加厲害,牙齒都打起顫來。

“而且……而且這姬冰玉似乎不缺丹藥,小人親眼見到她從那被她成為‘師兄’的人手中接過價值上百靈石的補氣丹藥,直接捏碎。”

雁詢子皺起眉:“捏碎作何?”

雁正吞吞吐吐道:“……回稟尊上,似乎就是,灑在地上地上玩兒。”

雁詢子:……

饒是他聽見這句話也心中一痛,

雁正吞了吞吐沫:“整整一瓶,起碼三百餘枚丹藥。”

方才還打定主意要以“財帛動人心”的雁詢子:……

“那淮州桃城的那些普通百姓呢?”

雁詢子忽然道:“你先前不是說,雁家那小兒子行事張狂,平日裡便不得人心,敗落後更是有人去雁家門前唾棄奚落?如今這姬冰玉連亡兩家,手段狠辣,可有人也對她心生怨懟?”

雁正耿直道:“回稟尊上,不曾有人出怨懟之言。小人所行之處,百姓歡欣鼓舞,甚至有人殺雞宰牛,宴請街坊鄰裡,宛如過節一般熱鬨。”

期待有人給姬冰玉添堵,才好出手相助的雁詢子:……

不知為何,雁詢子心中重重一跳。

一抹熟悉的心驚之感驟然劃過了他的心頭,卻快得雁詢子來不及抓住。

見上首尊者沒有立刻開口,雁正久違的情商終於上線,咽下了口中話語,沒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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