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完結(一)(1 / 2)

曆史學霸在秦末 漫愈 17653 字 3個月前

而第一個問題就是身份問題,為了給項羽洗刷以下犯上謀殺懷王的汙點,她否認掉了懷王的身份,可也給自己埋下了身份的隱患。

“蒯通。”

“臣在。”

“有一件事需要你跑一趟。”

……

在實力碾壓的情況下,又得漢軍士兵真心臣服配合,周寧整合接收漢軍勢力的工作進行得有條不紊,上郡那邊的喜也在和蕭何接洽接手關中之事。

周寧得天下已是大勢所趨,不可抵擋,原本分散在各郡縣暗中發展的情報部,暗中仍舊做著收集情報的工作,但明麵上那些原本就律法嫻熟、精明乾練的秦吏在完成某些手續後,悄無聲息的回到了縣衙工作,這讓各郡各縣的吏治都已最快的速度回到了正軌。

於是在普通的士兵和百姓們看來,一切戰火硝煙在劉季死的那一刻戛然而止,現如今一切事物都欣欣向榮,這叫百姓們更加認可周寧統治的同時,又不禁感歎要是漢王早點死就好了。

普通百姓的認知的因果關係就是這麼簡單,他們好似集體忘了秦亡之後的三年各諸侯在打什麼爭什麼,隻知道漢王死了,周王姬當政了,天下就太平了,於是項羽在秦滅後征戰的罪孽,就這樣被劉季分擔走了大半,不是百姓好欺健忘,而是他們的所求太簡單,隻是想要和平安穩罷了。

至於女子為帝妥不妥當的問題……聽說周王姬定下的田租極輕,僅十五稅一,一家人隻要不懶惰,好好伺候莊稼,這日子很快就能紅火起來,又聽說天下太平後,許多被征去當兵的人都被能遣散歸鄉!

說起來,王姬從來就不是窮兵黷武之人,入關滅秦後,王姬就曾解散了八萬五千大軍,隻可惜,說到這裡,又有不少百姓忍不住咬牙切齒了,隻可惜又被那野心勃勃的劉季強征了去!

滿心遷怒的百姓又給劉季添了一樁罪行,越發覺得他真是死得太晚了,全然忘記了那些又被劉季征走的士卒是因為劉季給的豐厚待遇而自願從軍的。

當然,現在劉季已經死了,過去的事都不重要,他們要往前看,前頭都是好日子呢。

然而有一個人沒辦法這樣認為,呂公聽說劉季死了,隻覺得天都塌了,“前頭不是還好好的,又打下了趙國,又攻下了齊國的,怎麼突然就……”

呂二嫂不懂他在害怕什麼,顧自勸解道:“大哥和釋之都好好的,二妹也好好的,等以後小、不對,等以後周王姬做了女皇,咱們呂家隻會更好。”

反正她是高興的,劉季死了,她再也不用擔心她家祿兒會因劉姓人而早夭了。

呂大嫂倒是隱隱有個猜測,公公一向好臉麵,如今,被他再三說是貴不可言的劉季不僅死了,還被百姓嫌棄為什麼不早點死了,而他那個明明下嫁,卻被他說是嫁給貴人的二女兒,白白受了多年苦楚,最後卻成了寡婦,還是個再不能生育不能改嫁的寡婦。

他的老臉算是丟乾淨了,但,呂大嫂的眸色緩緩加深,但這不至於叫他害怕恐懼,以他們呂家如今的身份地位,即便會有人提起舊事,但也絕不敢當麵來說他什麼,除非……

他從來不喜小妹,對小妹動輒斥罵懲罰,自然與小妹也無甚父女親情,到了後頭更是發展到仿若仇敵對頭般的敵對關係,但婆婆生前對小妹卻還是有幾分慈母之心的。

小妹是個重情的人,從她明裡暗裡護著二妹就知道她知恩記情。小妹會卜算預言,而比她的卜算預言更加廣為人知的是她的聰慧,是她對世事的洞明,婆婆的死太突然了……公公怕了,所以婆婆的死果真有蹊蹺……

“你懂什麼!”呂公並沒有被呂二嫂安慰到,反而大為惱火,“老大和老二不是跟著漢王做事嗎?怎麼又偷偷的、偷偷的和那個王姬搞到一塊?他們是不是忘了她不是咱們呂家人!”

“那劉季也不是啊。”呂二嫂小聲的嘟囔了一句,自婆婆死後,公公是越發不可理喻了。

“你在嘀咕什麼!”呂公的火氣大得很,呂二嫂連忙搖頭道:“沒什麼。”

呂公依舊惱怒難消,“這麼大的事,他們也不寫信回來與我商議再做決定,他們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

這話讓兩個做兒媳婦的怎麼答,但呂公也沒指望她們回答,顧自發了一通火後,便摔袖子回了後院。

呂二嫂看著公公的背影消失不見,納悶道:“今日這是怎麼了,這不是大喜事、咳,好消息麼。”

反正她覺得呂釋之棄暗投明,改幫小妹成事是明智之選,既避免了兒子早夭,又不耽誤自家的富貴前程。

呂大嫂搖了搖頭,“我也不知,總之公公心情不佳,你我這兩日行事警醒著些。”

呂二嫂莫名其妙的點了點頭,而後歡歡喜喜的回院子去照看自己兒子呢,哎喲喂,她的兒子,她往後要封侯的兒子哩!

呂大嫂站在原地看著呂二嫂走遠,想了想,招來一個仆從吩咐道:“你去一趟垓下……”

接收一個勢力不是簡單的事情,哪怕對方再配合,要想完全掌握也要許多細節瑣碎需要注意確定,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所以周寧在垓下停留了近一個月,待徹底掌握了漢軍才進駐關中,而後又在關中耗費了近兩個月的時間,才理通大概,在各個緊要關節安插好自己信任之人。

如此之後周寧也不得清閒,論功行賞和剔除前漢死忠也是需要再三衡量考慮的事情。

這幾個月,項羽一直跟在周寧身邊,他們終於有了遠超以往的相處時間,但兩人能夠單獨相處說話的時間也並不多,因為周寧實在太忙了。

連日累月的操心忙碌,周寧的麵上有了肉眼可見的疲憊,她離開關中去上郡時是二十六歲,再經三年楚漢爭霸,她如今已是二十九歲。

歲月悄無聲息的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跡,接連的晝夜辦公,讓她神色憔悴。

此時又是萬籟俱寂的深夜,夜燈下,殿內是一片明亮刺目又矛盾的叫人昏昏欲睡的黃亮,配合著高大到空曠的宮殿、戒備森嚴的守衛,又加了一重金碧輝煌同孤獨肅穆的怪異矛盾。

“怎麼這樣看著我?”批完一份奏折,周寧隨意的將之放到一邊時,恰巧注意到項羽正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便略帶幾分奇怪的笑問道。

隨著周寧抬頭的動作,她兩鬢的發絲便零零碎碎的散落下來,滯留在她素白的臉頰兩側,有一種不修邊幅的淩亂散漫。

周寧伸手將之勾到耳後,她也知道她此時的狀態算不上好看,但也並沒有局促不安,隻微微一笑,不等項羽回答,便又問道:“是不是覺得我變醜了?”

項羽搖頭,帶著幾分自己也不能理解的困惑感歎道:“某從前見先生,每每都被驚豔得、日夜難眠。”

周寧的眸色微微一動,又泛開笑來,“那如今呢?”

項羽回道:“如今,某看著先生,倒常常忘了先生的顏色、穿著,隻覺得心頭安寧。”

周寧低頭輕笑起來,項羽不明所以,隻看著周寧笑,唇邊便也不自覺的溢出笑來。

笑罷,周寧淺笑著回道:“我見你也是如此,本來覺得這夜色漆黑漫長,政務繁重得叫人疲憊不堪,但有你陪著,我便不覺得勞累難熬了。”

項羽唇邊的笑又深又實了幾分,看了一眼周寧案頭摞得高高的奏折,不自覺的微微挺起胸膛,自告奮勇道:“還有許多嗎,我閒著無事,也可以幫先生處理一部分。”

周寧笑了笑,她知道他是想要表達他不僅可以起到陪伴她的作用,還可以切實的幫她分擔政務,但此話代表之意於他和她之間的身份關係而言太過敏感了。

他沒有這個意識和心思,所以並不覺得自己說了多麼叫人誤會而戒備的話,但此話若是換了喜、張良、彭越,甚至蕭何、項莊等人聽了,隻怕立時就會變了臉色。

但她又不願意叫他意識到此話的不妥,意識到這不妥背後的他們兩個之間應該注意的距離界限。

所以周寧從善如流的取了一份奏折遞給項羽,項羽也果真接過,取了筆蘸了墨,正準備大展身手,為未婚妻分憂,但……

“劉季後宮姬妾的處置?”項羽皺眉,這什麼亂七八糟的零碎小事,怎麼也報到了先生的案頭,這是嫌先生不夠勞累的嗎!

項羽剛想發怒,就聽周寧問道:“那上麵怎麼說的,你怎麼看?”

項羽一愣,不是,先生是認真的問,認真的思考嗎?這樣的小事?

先生若是男子,那此事提出來還有個問頭,問是全部收入自己後宮,還是擇其中姿容出色、未有生育的,但先生是女子……項羽皺了皺眉,試探著問道:“要不都充作宮女?”

但凡為王為帝著,其後宮都是少不了美人的,全部收為宮女……不說嬌生慣養、隻知歌舞邀寵的姬妾們能不能做好宮女的活兒,隻宮中就她一個正經主子,委實也用不了那麼多人伺候。

但周寧並沒有直接否定項羽的提議,隻笑著道:“倒是巧了,這封奏折或許正是某些人給你準備的。”

這樣沒頭沒尾的話,項羽哪能聽得明白,奇怪道:“這話怎麼說?”

他幫先生處理奏折也隻是臨時起意,連他自己事先都沒有想到,誰還能一早算好,甚至還專門準備了寫給他看的奏折?

周寧笑道:“因為依你這個處置方法,按常理來說,我就該生氣了。”

生氣?項羽一愣,連忙問道:“為何?是籍處理得不妥當?”

周寧收回他手中的奏折,一目十行的看過,不答,隻提示道:“文人都是玲瓏心思,我這前後兩個問題,你連起來細想想。”

項羽蹙眉思索起來,這是專門給他準備的奏折而他給出的方法會讓先生生氣。

“有人想離間籍與先生!”項羽惱怒的拍案,得出了結論。

周寧笑著點了點頭,又向他解釋了她為何會生氣,當然不能說他此舉有僭越奪權之疑,於是周寧笑道:“不是你的處置方法不好,隻是,你將那些個美人都留在宮中……”

周寧拖長了聲音,“這宮中往後隻有你我兩個主子,你再想想,若是我下令留一宮俊男在宮內伺候,你在不在意,氣不氣?”

周寧這麼一比喻,項羽瞬間明白得不能再明白,連忙解釋道:“先生,項籍絕無彆的心思!籍早說過願與先生一心一意,白頭偕老的。”又咬牙怒道:“是哪個小人,膽敢這樣陷害於某!”

說著就要來看周寧手中打開的奏折,周寧笑著合上了折子,是她故意“陷害”,不好牽連進來旁的人。

“我自是信你的,所以才說‘按常理我應該生氣’,將軍於戰前衝殺,雖也用計謀,但都是陽謀戰術、正麵對敵,與這些個,”周寧點了點自己合上的奏折,“隱晦的彎彎繞繞不同。”

這哪裡是彎彎繞繞,這分明是心思深沉惡毒、不入流的陰謀詭計!

項羽還是很氣,既氣彆人這樣暗算挑撥他和周寧的感情的歹毒心思,也氣這樣不入流的手段讓他想起了自己曾被劉季各種陰謀詭計逼到了四麵楚歌的憋屈。

周寧笑著順毛道:“將軍的心思太純粹,性情太爽直,與君子交往自是無礙的,換作平常人家也不會有什麼壞事,隻是你我如今身居高位,身後有太多的利益牽扯,所以身邊難免會集聚各式各樣的聰明人。”

項羽皺著眉頭,惱怒不消的盯著周寧手下的奏折,憤憤道:“那就把那些個心思不正的都宰了,發現一個宰一個,他們便知道該將聰明才智往哪處用了!”

周寧不禁莞爾一笑,這真是標準的項羽思維,“以什麼樣的名義殺他,人家這折子可並沒有什麼錯處。”

項羽的怒氣一滯,又愣住了,對啊,人家就是單純的問這事怎麼處理,其中的彎彎繞繞是先生給他分析的。

“那我們就這樣吃了這個暗虧?”項羽不可思議的問道,為君者,難道還要受臣下的氣嗎?

項羽一說完,眼睛一亮,又有了主意,“就以玩忽職守治他的罪!”

周寧微微挑眉,不解的看向他,人家這麼就玩忽職守了。

項羽越想越覺得可行,“這樣的小事都呈上來叫先生定奪,先生還要他何用,若人人都如他一般行事,先生便是日夜操勞,也理不完政事。”

周寧笑了笑,“這可不是小事,前朝就沒有小事。”

前朝就好比前任,你對待前任的態度,總是你現任評價你人品的重要參考指標,太近了不行,捧得太高怕死灰複燃,可太遠了也不行,處理得太無情又怕你生性涼薄。

周寧和項羽細細的分析了其中的利害和影響,項羽聽得一個頭兩個大,這樣需要細細思量、左右權衡之事太考驗他的耐心了,要他每件事、每句話都這麼思慮一遍,還不如直接砍他一刀來得痛快。

項羽的麵色有些痛苦,而後看向一邊溫言細語和自己解說,一邊行雲流水的瞥一眼奏折便幾乎不帶思索的落下批示的周寧滿是欽佩,先生這腦子怎麼長的!

“高處不勝寒,身居高位,享受了鳥瞰天下的最佳風景,執掌著無上的權利,也麵臨著最高的風險,承擔著最大的責任,能圍繞在我們身邊的都是一等一的聰明人,便果真是無意之舉,我們也得多再三思量,因為天下人都盯著這處。”

周寧說著,又取了一份奏折遞給項羽,“這是周地的商人請求在趙地、楚地等地建立學校的折子,你看看。”

項羽點了點頭,如臨大敵的舉著折子仔仔細細看了三遍,才不確定的說道:“這是好事吧。”

商人們願意主動掏錢建學校,既為國家培育了人才,還不用國家掏錢。

見周寧微笑著不言語,項羽越想便覺得越是,誇讚道:“這周地的商人在王姬的領導下,到底也與彆處不同,倒是很知曉些大義的。”

周寧笑了笑,“你以為他們這是單純的做好事?”

難道不是?項羽疑惑又把奏折看了一遍,其上寫的都是好處,除了讀書識字,方便百姓知悉遵守律法、領會中央精神外,還教女子織布,教男子種植,還有許許多多造紙、煉鋼的實用手藝。

並且,項羽逐字逐句的確認,商人們是自願且自費的做此事,不要內庫掏一毫一厘。

“他們是在用錢財來試探我對商人和工人的態度,若我允了他們,那就代表著我對工商業還是抱著鼓勵發展的態度,那麼隨著學校在各地建立起來的同時,作坊也會同時在各地修建起來。”

項羽放下折子,塌下身子,長長的歎了口氣,怎麼事事都這麼麻煩,事事後頭都有那麼多牽扯。

周寧笑了笑,接著道:“我們之所以要事事多加思量,也是因此。許多在我們這裡小得不能再小的舉動,甚至根本就是無心之舉,都會被天下人再三解讀。對某些事的一點鼓勵、或者隻是放任不管,隻要有利,落到實處的推動效用都會放大數倍數十倍;但若是沒有利益,甚至是有害的,那即便我把朱筆寫禿、玉璽蓋平,那也隻能是雷聲大雨點小,收效甚微。”

說完,周寧輕輕歎息了一聲,“做皇帝也不是想如何就能如何的。”

項羽把奏折放回周寧的案頭,也跟著歎息一聲,“聽先生一席話,籍方知這治政之難,從前籍隻道這打天下才是最難最彰顯英雄氣概之事。”

說完,項羽站起身來,對周寧拱手拜道:“先生治政之能叫籍欽佩,心服口服。”

周寧笑了笑,奇怪道:“好好的說著話,你怎麼突然這樣嚴肅?”

項籍有幾分尷尬,其實從他決定助先生成為女帝後,他也聽到不少私底下的勸諫,尤其是在劉季暴斃,先生入主關中之後,明裡暗裡鼓動他登基為帝的諫言更是不在少數。

他自然是無與先生爭奪什麼的心思,但有些話聽多了,心裡難免有些異樣,所以他以為先生這一席話是在暗示他她比他更適合治理天下,但觀先生的反應,又好像是自己多心敏感了。

周寧伸手拉著項羽坐下,笑道:“是覺得我今日話太多了,所以不耐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