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博瑞安會迷戀一種純真,大概是出於這種純白事物和他的極度相似性,他對這類東西很有收藏的欲望。他的神殿是以純白為主的,裝飾、擺設和神袍也都是純白色。
但博瑞安在遇到宋穌之前,還從來沒對人產生過這種想法。
實際上,博瑞安也很少實施過心裡的欲望,因為作為光明神,他的喜愛並不具有獨占欲,如果他喜歡一束花,他會更樂意讓這束花留在原本的、適合的地方。
可……宋穌不同,他身為光明神的信徒,卻被黑暗神藏了起來,這不是適合他的環境。
於是博瑞安用慣有的神明那種高高在上的腔調說:“你在這裡習慣嗎,如果你許願的話,我能幫你離開這裡。”
“你不適合居住在這種陰暗潮濕的地方。”
也許在光明神殿就很不錯,他會很樂意每天都見到這位小信徒。
或者說,博瑞安在看見宋穌的第一眼,就想把他揣進兜裡帶走了,而且,對博瑞安而言,如果他真的想把宋穌帶走,其實也真的就這麼簡單。
像宋穌這樣可愛嬌弱的人類,住在霍德爾家裡,絕對無法受到精心照料的,與其如此,不如被他帶走。
一邊想著,博瑞安跟著宋穌進了古堡,讓他再次感到驚訝的是,古堡裡維持了幾千年的裝潢竟然被改變了,而這些都帶著人界的氣息,該不會也與宋穌有關吧?
看來宋穌在黑暗神這裡的遭遇,似乎並沒有他想象的那樣艱難。
宋穌以為自己先前惹惱了他,所以這會兒待他格外有耐心,“不用麻煩,其實我在哪裡都可以的。”
宋穌轉頭讓小惡魔給博瑞安呈上點心和飲品。
原先這些小惡魔是不屑於宋穌的,他們以強者為尊,怎麼會聽令於一個弱小的人類呢?
但霍德爾發現了他們對宋穌的懈怠後,就懲戒了其中一個小惡魔,殺雞儆猴,專門給宋穌做了一番臉麵,自那以後,大家就變得對宋穌規規矩矩,唯命是從了。
而宋穌一開始雖不習慣,但無奈這些小惡魔非要把自己當成奴仆,把宋穌當成主子侍奉,無論宋穌怎麼勸說都沒有,久而久之,他也隻好聽之任之了。
博瑞安被宋穌一副主人做派的安排著坐下,而後奇怪的看著這些小惡魔們,仿佛是第一次認識它們。誰能想到,在外麵囂張跋扈的惡魔們,竟然會對一個人類如此卑躬屈膝?
宋穌自然而然的在博瑞安對麵坐下,笑道:“怎麼一直看著我?……我住在這裡真的就很好了,而且,這裡比我之前的家要好多了。”
他之前那個家,根本不能稱之為家,那麼大一棟房子,而他居然隻能居住在連傭人房都不如的閣樓裡。
壓下那些不堪的記憶,宋穌見一個惡魔偷偷對博瑞安齜牙咧嘴的扮鬼臉,便不安的抬眸打量了一眼博瑞安。他知道這人陰晴不定,因為他先前就見過這人當著他的麵處死了一個惹惱他的惡魔。
博瑞安神色是慣常的溫柔,瞧不出喜怒。可這種神情在宋穌看來就是正在壓抑怒氣。
宋穌不希望他此刻動怒,免得牽連自己,便故作生氣的罵了小惡魔幾句,最後才說:“你下去吧,以後不要這樣不恭敬了。”
那小惡魔被宋穌訓了一頓,飛快的退出去,開始聯絡霍德爾,“大人,光明神來了,那個人類還對光明神獻殷勤呢,您還不回來管管?”
誰都知道,光明神和黑暗神可是向來不對付的對頭,這人類居然對霍德爾的對頭如此殷勤,要是被霍德爾看見,肯定會惱了他,這人類隻怕是死到臨頭了。
它們可樂意看宋穌倒黴了,所以告狀什麼的也是手到擒來。
這也不怪宋穌不討人喜歡,畢竟它們崇拜絕對實力,自然看不慣主人霍德爾被宋穌這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類拿捏,還不敢回家了。加之宋穌一貫信奉光明神,身上自然有光明神的神輝,與惡魔們的磁場格格不入,他們也實在對光明神輝喜愛不起來。
宋穌轉而朝霍德爾說:“彆和它們一般計較。”
這一切看在博瑞安眼裡,就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了。
博瑞安看宋穌的目光已然變了。
如果說一開始他還認為宋穌是被迫住在這裡,那現在博瑞安已經完全推翻了這個想法。
傲慢如黑暗神霍德爾,他不會容許有人在他們領域如此主人做派,不但讓他們端茶倒水,還能隨意打罵他們……正如一山不容二虎,而宋穌看起來又絕不是那種能與霍德爾相匹敵的人,那麼就隻剩下一個可能性了……
宋穌,大概是霍德爾的情人。
而這個小情人,竟然是他博瑞安的信徒。
博瑞安不動聲色的將視線黏在宋穌身上,這種略顯齷齪的想法竟然令他感到愉悅。
……
霍德爾在看見小惡魔發來的那條信息的時候,正在進行他的日常工作——收割靈魂。
這些天,儼然成了工作狂的霍德爾,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就完成了足足一年的工作量。
不眠不休。
是的,霍德爾不能容忍自己有一絲一毫的空閒時間,否則關於宋穌的那些想法就會湧入腦海。而且大惡魔本來也不需要休息。
可一旦空閒下來了,他就會想,像宋穌這樣可憐的人,會不會以為他的冷處理而偷偷哭,可家裡的小惡魔定時向他彙報關於宋穌的信息,顯然宋穌一個人生活的很好,完全不需要他。
亦或是……試圖理清一切的頭緒。他,霍德爾,大惡魔,黑暗神,為什麼會淪落到連家都不敢回去的地步?
他隻是在家裡飼養了一隻比野生小倉鼠還敏感可憐的人類,為什麼主人都要看著寵物的臉色了?
說起來,這還不是因為宋穌膽大包天的跟他簽訂了契約。如果霍德爾麵對了宋穌,勢必不能放任宋穌用契約拿捏他,那依據他的性格,絕對會好好懲罰宋穌一番,可他一想到那個場麵就……莫名的很暴躁。
宋穌那樣單薄的身體,經得起什麼懲罰呢?
既然都這麼脆弱了,為什麼還要如此冒犯他?
宋穌真是仗著自己之前幫過他幾次,就認定自己不會欺負他嗎?
而霍德爾要是真的舍得把那些手段用在宋穌身上,他就不會跟他糾纏這麼久了,他早就會在第一次見麵時就取走宋穌的靈魂。
所以這成了一個無解的問題。
霍德爾有自己的原則,而宋穌如今不知輕重的踩了他的底線。
為了維護他所謂的原則,霍德爾隻好故作冷處理。隻要事態維持當前局麵不擴大,大家就能相安無事。沒有多餘的人會知道他們的事情。
惡魔從來不會放過獵物,這可是大惡魔·黑暗神·霍德爾自己定下的規則。要是被外麵那些惡魔們知道了霍德爾的徇私,不知道會怎麼編排他,即便不知道內情,可單單是霍德爾沒取走宋穌的靈魂,就已經可以看出霍德爾對宋穌的不一般了。
——還好,實際上,其他惡魔都不知道霍德爾竟然放過了他這次的獵物。
霍德爾也沒有主動提起過這件事。開玩笑,他才不要把他像個舔狗一樣對待一個人類的事情說出去。
實在理不出頭緒,所以這些天,霍德爾試圖用工作來麻痹自己,以為這樣他就能逐漸忘掉宋穌,忘掉這個莫名對他有巨大影響力的脆弱的人類。
然而每次當他看見家裡的小惡魔傳來宋穌的消息時,都會進行這樣一個心理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