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2 / 2)

“你再罵她一句試試。”

眾人抬頭看去,段瑞金麵色陰沉地走到她身邊,右手搭在她肩上,無言地提供了支持。

他一出現,小曼便有了更大的底氣,衝那夫婦二人道:

“你們要是敢動太太一根毫毛,段公館可不會輕易罷休!”

段瑞金的到來成功止住了王夢香的撒潑謾罵,一時間無話可說。

走廊兩邊有長椅,兩隊人馬便各自占據了一邊,王夢香為兒子擔憂,趴在丈夫的大肚皮上哭,段瑞金則細心檢查阮蘇可有受傷。

確認她沒有受傷後,他詢問起槍擊的細節。阮蘇將自己的所見所聞全部告訴了他,並且拿出那把帶血的槍。

他垂眸看了看,招來司機,在他耳畔吩咐幾句。司機離去,大約過了半小時又回來,身後多了幾個警察,其中體型最為臃腫的一個是分局局長。

段瑞金將那把毛瑟槍給了他,吩咐了些什麼。局長鞠躬哈腰,帶著下屬離去。段瑞金又聯絡了一些人,做兩手準備。

他處理這些事時平靜的模樣與他年輕的外表完全不符,看到最後,趙庭澤的目光中也多了份佩服與敬畏。

處理完那些事,段瑞金把阮蘇抱進懷裡,在她耳邊輕聲說:

“我一定會還你一個公道。”

阮蘇第一次親眼看見彆人受槍傷,亦是第一次親自開槍,這一晚上又一直在東奔西走中度過,身體早就疲憊得不行了,可腦中神經緊繃著,令她無法放心。

聽到這句話,她就好像走遠路的人終於看見家,瞬間鬆懈下來,靠在他懷中睡著了。

不知過多久,手術室的門打開,阮蘇驚醒,看見趙庭澤夫婦已圍去門外,焦急地等待著。

趙祝升躺在擔架床上被人推出來,麵朝下的趴著,因為臀部受傷不能受到壓迫,所以隻在腰背和大腿各搭了一條白布,兩個貼了紗布的屁股蛋子露在外麵,看起來頗有彈性。

醫生給他做了局麻,手術進行到一半他受不了屁股肉被割開的恐懼感,大喊大叫著換成全麻。

現在麻藥剛剛褪下去,他的神經仍然遲鈍著,眼睛在眼眶裡緩慢轉動,耳中聽見父母的問話,可是無法回應。

王夢香一路跟著哭,推進病房前,他突然看見站在一旁的阮蘇,努力伸出手。

手掌抬高三寸,門被關上,擋住他的視線。

“看來他沒事了,走吧。”

段瑞金道。

阮蘇把被血染紅的手帕丟進垃圾桶裡,隨他走出醫院。

經過各方人馬的大肆搜捕,僅用三天時間,凶手就被抓到——

他是和平大押裡的一個小夥計,無父無母,孤兒一個。平日裡吃住在當鋪,幫忙乾點劈柴掃地等雜物,為人內向,沒有朋友,也不常上街。

警察詢問他槍是哪兒來的,他不肯說。詢問他為什麼要殺人,他也不肯說。

後來大約是被打得扛不住了,才含含糊糊吐出些原委——槍是彆人當的,一直放在庫存裡。他受夠了這寄人籬下看人臉色的日子,想離開寒城自謀生路。但路費不夠,便打起了搶劫的注意。

他說自己根本不認識阮蘇和趙祝升,之所以對他們開槍,是因為看兩人穿得好,有錢。

這話傳回段公館時,阮蘇正與段瑞金在吃晚飯,聞言皺眉道:

“不可能。如果他真的是為了錢,和平大押裡那麼多值錢的東西,直接拿錢不就好了?何必彎彎繞繞偷槍搶劫。而且看他開槍時的樣子,分明是有備而來的。”

段瑞金給她夾了一塊肉,放在她麵前的骨瓷小碟裡。

“不用管他,吃飯。”

阮蘇毫無胃口,攥著筷子憤憤地說:

“這些人太可惡了,明的不敢玩,玩陰的!”

段瑞金深吸一口氣,用指關節敲了敲桌子,沉著臉問:

“你自從回來就沒正經吃過一頓飯,是想要我發火嗎?”

兩人確定心意後,他從未用這種語氣跟自己說過話。阮蘇被他嚇到了,隻好暫時放棄琢磨幕後真凶,夾起肉塞進了嘴裡。

餐桌上變得十分安靜,隻聽得見咀嚼與碗筷碰撞的聲音。

吃完後,段瑞金親自送她去臥室,抱了抱她。

“你早點睡。”

“那你呢?”

他抬起頭,白皙俊秀的麵孔上有著一雙陰戾的黑眸。

“我去親自審問審問他。”

想在他眼皮底下蒙混過關?沒門。

段瑞金走了,因為天氣涼,他在白襯衫外麵加了件黑外套,渾身上下都是漆黑的,宛如融入夜色中,隻剩下一張皎白的臉,與熨燙得筆挺的襯衣領子。

阮蘇站在窗邊,目送汽車離去。小狗在她腳邊打轉,她彎腰把它抱起來,輕輕撫摸它滾圓的小腦袋,眼睛望著月亮,心裡想得卻是剛才離開的男人。

如果自己當時運氣不好,被子彈打中,死了,會怎麼樣?

她後知後覺的害怕起來,把小狗抱得更緊了些,心中祈求這件事快點過去。

段瑞金不回來,她便睡不著,關了燈坐在房間裡,獨自琢磨著未來。

忽然,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仿佛有人上了三樓。

她豎起耳朵,來到門邊側耳傾聽,隻聽吱嘎一聲輕響,從聲音傳來的方位判斷,是書房的門被人打開了。

這種時候誰會去書房?

段瑞金不在,段福也跟著他走了,老媽子從來不會深更半夜去打掃衛生,實在可疑。

阮蘇拿來一個手電筒,沒有開,準備出去時想了想,把勃朗寧也握在手裡,然後躡手躡腳地上了樓,來到書房門外。

門是半掩著的,這下聲音聽得更清晰了,有人在裡麵翻東西!

她深吸一口氣,抬起手電筒照進去,同時大喝一聲:“誰?!”

銅製手電筒為德國進口貨,價格昂貴,普通人家根本用不起。但是照明功能與現代的相比,差得不是一星半點兒,開到最亮也隻能把書房照亮個大概,燈光還是昏黃的。

在這堪比霞光的電燈光芒中,阮蘇看清了屋內的景象——小春鵑踮著腳站在書架旁,懷中抱著個盒子,一臉驚愕地看著她。

二人沉默了幾秒,各自回過神來。

阮蘇轉身便走,要去叫人。小春鵑丟掉盒子,狂奔到她麵前,抱住她死都不撒手。

她抬起槍,槍口貼上了她的太陽穴,“放手!”

小春鵑哭了,臉也嚇得雪白,嘴上卻道:

“求求你彆叫人,我真的是沒辦法了,我、我……我隻是想來找點大洋而已。”

大洋?

大半夜跑書房來找大洋?

她見阮蘇不相信,解釋道:

“你都知道的,二爺想趕我走,這些天公館不再給我備飯,也不發月錢。我的錢都花光了,已經兩天沒吃飯,真的無路可走了。”

阮蘇仍然懷疑,沉吟片刻道:

“那你現在跟我去客廳坐著,等二爺回來,讓他來處置你。”

小春鵑抹著眼淚答應了,老老實實跟在她身後。

二人來到客廳,阮蘇正要回頭說話,她陡然加快速度,百米衝刺一般從她身旁衝出去,消失在黑暗中。

阮蘇簡直無語,馬上派家丁出去找。家丁們打著燈出去找了一圈,兩手空空地回來,表示外麵太黑,那小春鵑不知道往哪個角落裡一鑽,根本找不到人影。

她分明是撒謊了,要是真的隻為了偷錢,何必不要命的逃跑?

阮蘇懷疑書房裡有重要的秘密,乾脆與小曼搬了椅子坐在外麵,一邊嗑瓜子一邊守夜。

另一邊,段瑞金與警察們審了一整夜,天亮後沒有回公館,而是抓緊時間直奔南街。

誰知他快,有人更快。和平大押門上貼了通告,宣稱因為資金問題當鋪倒閉,所以貨物已抵押,夥計遣散。

警察端著槍把門踹開了,裡麵空空如也,隻剩下一個大櫃台。彆說人,雞毛都沒有一根。

這時牢裡傳來消息,說那開槍的夥計吃飯時吃太急,竟然被一塊饅頭給噎死了。

眾人站在這鬼宅似的當鋪裡,麵麵相覷。

分局局長感覺背後湧出一陣寒意,搓了搓胳膊,看向段瑞金。

“段老板,人都死了,要不這事……就算了吧?”

段瑞金麵無表情地看著櫃台,想到自己花了一夜的時間,才從夥計口中得到的答案——的確有人指使他,讓他殺掉趙祝升。

可是問他指使的人是誰,他又死活不肯說,隻讓他們去找老板,老板知道。

現在店沒了,老板亦是無處可尋,唯一的知情者還被噎死。

怎麼看都像有人在操控著一切。

誰有這麼大的本事?在不露麵的前提下讓店鋪關門,還把手伸到牢裡去,令犯人在眾目睽睽下噎死?

段瑞金越想越煩躁,幾乎想打碎這張櫃台,掘地三尺也要挖出真凶。

但最後他深吸一口氣,冷冷回身。

“走吧。”

回到段公館已經將近中午,段瑞金從傭人口中得知,阮蘇昨晚守了一夜的書房,現在正在補覺。

他也是一夜沒睡,早飯沒吃,又困又餓,迫切需要休息。但他吩咐段福今日放假不必做事後,選擇去了阮蘇的房間,一定要親眼看看她才安心。

厚實的絨布窗簾拉得嚴絲合縫,一點光都漏不進來。臥室裡是黑暗的,隱約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躺在那張大銅床上,睡得四仰八叉,被子隻蓋住她一條胳膊,其餘全部被她騎在身下。

她睡得很熟,小嘴微張,一頭烏發潑墨般散開,愈發襯得臉隻有巴掌大。

看到她的那一刻,段瑞金什麼煩惱都沒有了,也什麼事情都不願去想,隻想永遠這麼看著她。

他走到床邊,要幫她蓋被子。不料對方睡得很淺,一碰到就醒了。

“二爺……”她揉著惺忪的眼睛,慢吞吞坐起來,喊他時的聲音細細的,宛如一隻小貓。

段瑞金更加喜愛她,坐在了床沿上,摸摸她的頭發。

“繼續睡,不用管我。”

她不肯,往他肩上一趴,兩隻手摟住他的脖子,軟綿綿的抱怨。

“我等了你一個晚上。”

“我知道,謝謝你。”

“那個人交代了嗎?”

段瑞金垂下眼,搖搖頭,“他死了。”

“死了?”阮蘇清醒了一半,緊張地問:“不是你殺的吧?你不要殺人啊。”

想到中他後來的舉動,她真是怕死了他殺人。

段瑞金道:“放心,他是自己吃飯噎死的。”

……這是什麼神奇死法?

阮蘇以為他在開玩笑,認真地看了一會兒,發現他沒有改口的意思,於是接受了這個說法。

頭發越長越長了,戳得她背上癢癢,她抓了抓,想把它們盤成一團,突然想起自己等他一晚上的目的,叫道:

“對了,我有重要的事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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