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1 / 2)

阮蘇把小春鵑的古怪行為告訴了段瑞金, 他聽完陷入沉思。

“我記得之前聽你提過, 有許多關於金礦的資料是非常重要的, 你沒有放在書房吧?”

說完她自己又困惑起來, “但就算你放了, 小春鵑拿那些東西也沒用啊,她不可能跟段家爭奪金礦經營權。莫非……有人指使她?”

想到這一點,她立即聯想到那夥計奇異的死亡方式, 怎麼看怎麼有鬼。

段瑞金眼神複雜, 卻沒有與她討論這方麵的問題,抬起頭來,他摟了摟她的肩。

“你什麼都不必管, 好好吃,好好睡, 凡事有我。”

阮蘇眼眶微微發熱, 為了身體力行地表示出對這番話的感動,她強行扒掉了段瑞金的外套和鞋, 把他拖進被窩裡, 抱在一起睡。

午飯時間在睡夢中度過,下午三點左右, 礦上打來電話, 說機器必須讓段瑞金看看, 於是他換了身衣服,奔赴枯嶺山。

床上隻剩下阮蘇一個人,她抱著段瑞金剛才睡過的枕頭嗅了嗅, 暗暗給自己加油打氣,要賺更多的錢,這樣段瑞金就不必如此繁忙奔波,有更多的時間留下來陪她了。

榮府位於朝霞路,乃上一任市長的祖傳老宅,曲徑幽深,樹木蒼天,光進去就有三道門,重重疊疊,困住了凝固的時光。任憑外麵千變萬化,這裡永遠是古舊的前朝風光。

市長去世後,入贅女婿榮淩雲光明正大地搬進了這座宅子,掛上榮府匾額。

不久他被調走,一連幾年都沒回來過,於是又變成了榮閒音每次回家時的落腳處。

榮府常年大門緊閉,看不見人,使得誰都不知道榮二爺究竟在不在家。

這天傍晚,一個瘦小的身影來到側門,身上蓋著塊灰色的麻布,臉用手帕子遮嚴實了,活像個逃犯。

她敲了敲門,讓家丁進去通報。不一會兒被人領進去,見到了正在院中用蚱蜢喂八哥的榮閒音。

榮閒音在家穿灰袍,布鞋,行為舉止緩慢得像個老大爺,看上去更加與世無爭了。

深秋的蚱蜢外殼很硬,卡了八哥的嗓子。它吞下去吐出來,扇扇翅膀,看著來人呱呱叫了兩聲,扯著嗓門說:

“找死的來了!找死的來了!”

小春鵑尷尬地站在原地,榮閒音笑了笑,讓人把煩人的八哥拎走,蚱蜢全放生了,用雪白的毛巾擦擦手,轉身看向她。

“東西拿到了?”

小春鵑目光閃躲,一邊說一邊為自己想借口。

“我本來是要拿到手的,都把書櫃給打開了!可是那阮蘇太狡猾,居然尾隨我,還帶了槍。我沒有辦法,隻好先出來找地方躲了一天,看沒有人找我了,才敢來見您。”

榮閒音臉上笑容消失,眼神冷得令人畏懼。

“也就是說……你不僅沒拿到東西,還把自己給暴露了?”

小春鵑不敢說話,深深埋著頭。

榮閒音問:“她可知你我的關係?”

她用力搖頭,“不知道!絕對不知道!我騙她來著,她以為我是去偷錢的,還說讓二爺來處置我呢。”

榮閒音從她口中聽到段瑞金,臉色變得更加難看,自言自語地說了句。

“次的果然就是次的。”

“什麼?”小春鵑懵懂地問。

他搖搖頭沒解釋,打量了一下她的打扮,問:“你這一天沒吃飯吧,餓不餓?”

小春鵑見他關心自己,感激涕零,連忙說餓。

榮閒音吩咐人準備了一桌簡單的飯菜,自己不吃,坐在旁邊看她吃完。

小春鵑狼吞虎咽地填飽了自己的肚子,蠻以為他這麼好,一定會收留自己幾天,沒想到一放下筷子,榮閒音就讓她出去。

他的理由讓人無法拒絕。

“他們在找你,如果發現你我有聯係,那計劃不就泡湯了嗎?我現在不用你拿東西了,你就去找個地方躲兩天吧,等我成功了,就派汽車去接你。”

除了這番話,他還給了她幾塊大洋。

小春鵑便自行去外麵找了家便宜的旅館,打算暫住兩天。

躺在旅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她感覺很不對勁,肚子裡隱隱作痛,仿佛有一把小小的刀在裡麵戳來戳去。

起初還可以咬牙忍受,可時間長了,痛感越來越強烈,令她臉色發青滿頭虛汗,情不自禁呻.吟起來。

旅館的夥計來給她送開水瓶,她扶著牆去開門,把對方嚇了一跳。

“小姐,你莫不是犯急病了吧?我找醫生給你瞧瞧?”

她搖搖頭,抓著自己的包,搖搖晃晃往外走。

不知道為什麼,她現在特彆特彆想回家,可她早已沒有家,因此當她茫然地走了半天,發現自己居然回到段公館的臥室裡。

她的房間已經無人來打掃了,裡麵的情形與她離開時沒有變化。

小春鵑假裝自己並沒有被驅逐,像往常一樣把包放進衣櫃裡,哆哆嗦嗦脫掉衣服換上睡衣,胡亂卸了妝,艱難地躺去被窩裡,籲出一口氣,閉上眼睛竭力入睡。

她要睡,或許她一覺醒來,會發現自己依舊是四姨太,什麼也不必操心,花著段公館的錢吃吃買買。

這時天已黑了,阮蘇待在自己的房間裡,聽見小曼叫她,從賬本堆裡抬起頭。

“什麼事?二爺回來了嗎?”

“沒有,倒是小春鵑回來了。”

“她?”

小曼點點頭,兩條眉毛皺得死緊,一臉的無法理解。

“她好像生病了,看起來要死一樣,跟她說話她也不理,現在一個人躲房間裡睡覺呢。”

阮蘇沉吟一秒,放下筆站起身。

“我去看看。”

小春鵑的房間就在她斜對門,不知何時外麵已經擠滿傭人。大家從半開的門縫往裡看,嘴裡嘀嘀咕咕的,見阮蘇來了,立刻為她讓出路。

她獨自走進去,關上了門,來到床邊。

小春鵑的枕頭上有幾灘嘔吐物,散發著臭味,弄臟了她的頭發。

她很努力地蓋好被子,可身體一陣一陣的發抖,像極了一條瀕死的魚。

阮蘇發現她嘴唇發青,膚色白得不正常,問:

“你怎麼了?我去幫你請醫生吧。”

她聽見她的聲音,渾身又是一陣顫抖,畏懼地睜開眼睛,眼底有著詭異的血色。

“你……你不要過來……”

阮蘇舉著雙手,“放心,我不碰你。”

她這樣跟得了傳染病似的,她還真有點不太敢靠近。

小春鵑的神誌已有些失常,說起話來牛頭不對馬嘴。

“二爺是喜歡我的,師父誇我唱曲兒好聽,隻要我肯好好唱,將來就是第二個小鳳仙……不,我不要當小鳳仙,我要當大太太……二爺,阮蘇,阮蘇……你害死我了……”

她開始哭,哭著哭著又嘔出一小灘黑乎乎的東西。

阮蘇見她這個樣子,神色嚴肅,衝門外大喊:

“請醫生!”

說完她自己也要出去,免得被傳染。

可小春鵑忽然又清醒了,在她身後可憐兮兮地說:

“我沒得病,我得的不是病……”

這麼說,她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阮蘇停下腳步,回到床邊,蹲下來看她。

“告訴我,是誰讓你去書房的?隻要你肯說出來,我們以前的事一筆勾銷。”

小春鵑不回答,癡迷地看著她,眼中全是羨慕與向往。

“阮蘇……為什麼我不是你?為什麼我變不成你?你到底哪兒好,我想破頭也想不出,可所有人都愛你……我從小被爹娘賣進戲班子,挨了多少打罵,好不容易有個混出頭的機會,卻被你給擾沒了……阮蘇,要是有下輩子,你做做好人,讓我當你好不好?我真的想當你啊……”

阮蘇皺著眉,心情複雜,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她定定心神,“你先彆說這些了,告訴我,指使你去書房的人是誰?醫生馬上就到了,我會讓醫生救你的。”

“指使我的人是……是……”

小春鵑猛地一挺身,趴在床沿上吐出一口濃黑的血,久久沒有動彈。

阮蘇在她吐血的時候跳開了,等了一會兒察覺不對,用一件衣服包了手,將她翻個邊。

她身體僵硬得像木頭,倒在床上,兩隻眼睛瞪得滾圓,大張的嘴裡全是黑血,赫然是斷了氣了!

阮蘇被這副畫麵嚇了一跳,小曼領來了醫生,敲了敲門。

“太太,現在進去嗎?”

幾秒後,門開了,阮蘇站在門後複雜地看了她一眼,低聲道:

“已經死了。”

姍姍來遲的醫生為小春鵑的屍體做了檢查,得出結果——她是被人下了毒藥,穿腸爛肚而死的。

由於小春鵑的死狀實在淒慘可怕,留在公館容易引起恐慌,阮蘇便自作主張給了醫生一些錢,讓其帶走用妥善的辦法處置。

醫生用白色床單將屍首裹了,塞進車裡,小曼則指揮老媽子們把房間清理乾淨,不留臟汙。

阮蘇本該回去接著處理飯店賬務的,可心情沉重,便坐在客廳沙發上等段瑞金回來。

段瑞金抵達公館時差不多到了午夜,他下了車,肩膀上落滿星光與寒霧,見客廳還亮著燈,狐疑地走進去。

阮蘇懷中抱著已經睡著的狗,小曼在另一張沙發上打著小呼嚕。

段瑞金進來的第一秒她就發現了,露出欣慰的笑容。

“你回來了。”

段瑞金走過去,單手拿走狗放在地上,將她摟進自己懷裡,吻了吻她的額頭。

“怎麼還沒睡?”

“有件事一定得告訴你,小春鵑她……死了,被人給毒死的。”

阮蘇聲音低落,段瑞金的身體猛然一緊,眼中迸射出危險鋒利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