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2 / 2)

“我說……該不會是你乾的吧?”

段瑞金沒承認也沒否認,隻說:“對付卑鄙的人,就該用卑鄙的辦法。”

榮閒音遭受重創,阮蘇心底暗爽,可是又很擔心,趙家的倒台肉眼可見與榮閒音有關,他手段那麼狠毒,萬一段瑞金吃虧怎麼辦?

得到消息的不止他們,也有剛從麻藥中蘇醒過來的榮閒音。

昨晚撞得實在太狠,被送到醫院後醫生連夜為他做手術,告知他最少得靜養半個月,否則很難痊愈。

榮閒音討厭待在醫院這種人多眼雜的地方,吩咐老六再去開一輛車載他回家。

老六把車開來了,人卻變得支支吾吾,一副出了大事的樣子。

他逼問他,這才知道自己一夜之間不光丟掉半條命,還損失了幾萬匹布!氣得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老六趕緊叫醫生,把他從鬼門關前拉回來。

榮閒音麵白如紙,喘著粗氣,靠在病床上哆哆嗦嗦地伸出手。

“給我查!給我查!!!”

老六領命跑了出去,半秒都不敢停留。

他們沒想到,這場大火並非結局,而是一個開始。

第二天,平安酒樓有顧客吃壞肚子,去警局告他們,酒樓被查封。

第三天,珍寶齋內有兩位顧客發生爭執,大打出手,摔毀了十幾萬的貨,吵完雙雙跑沒了影,到處找都找不到。

第四天,榮閒音常用來屯糧的倉庫牆壁倒塌,被城外那些逃荒的難民們知道了,全部衝過去搶糧,六萬斤白米被一搶而空,連居住在糧倉裡的老鼠都被人抓去打牙祭。

榮閒音已經從醫院轉移到榮府,躺在床上養傷。

壞消息源源不斷的傳來,他臉上青一陣黑一陣,端起茶杯想喝水,卻哇的吐了個滿杯紅。

老六怕他當真把自己活活氣死,忙勸道:

“老板,您彆管這些事了,人的運氣都是一陣一陣的,今天倒黴明天走運,說不定等您養好傷,好運它就自己來了。”

“放屁!分明是有人害我!”

榮閒音撐著床沿,眼神活像要吃人,“那狗日的段瑞金!肯定是他搞得鬼!等我傷好……不,我他媽的不等了!給我備車!”

他出生到現在,仗著有個好腦袋,隻有他玩彆人的份,從來沒有誰敢玩他。

榮閒音氣得失了理智,又仗著即將到來的二十萬大軍,決定現在就去殺了段瑞金,管他什麼後患不後患!

跟班們打聽來段瑞金的動向,得知他剛才帶著五姨太乘車出門,似乎是準備去新百德福。

榮閒音趕緊讓人給他打了針止痛藥,坐上車。

老六心驚肉跳地踩下油門,他坐在後排,用一塊手帕將槍擦得油光發亮。

跟他鬥?他現在就去要了他的命!

阮蘇對於段瑞金的做法是既佩服又擔心,能懲罰榮閒音固然好,可萬一對方報複怎麼辦?

他有個大帥親哥哥,又不能真的殺了他,做這些幾乎是刀尖舔血,一不小心便會萬劫不複。

坐在車中,她牢牢抓住段瑞金的手,生怕他飛走了似的,凝重地說:

“你彆再這麼乾了。”

段瑞金微微一笑,反握住她的手,抬起來親了親手背。

“我有分寸。”

話音未落,耳中聽到砰的一聲,居然是汽車中了子彈!

好在當初購買汽車時,段瑞金就特意讓人加厚了車身,子彈沒能穿透鋼板,卡在凹槽裡。

路人尖叫,車身跟著震動了一下,所有人提高了警惕,段瑞金第一時間把阮蘇摟進懷裡,問副駕駛位上的段福:“後麵是誰?”

段福看了眼,“沒記錯的話……是榮府的車。”

段瑞金冷笑一聲,拔出了槍。

阮蘇忽然道:“讓我試試吧!”

“你?”

“彆小看我,我上次可一槍就打中了,說不定比你還準呢!”

說這話時,又有幾枚子彈打在車廂上,估計從外麵看,車屁股已經慘不忍睹。

段瑞金神使鬼差的把槍給了她,她接過來熟練上膛,降下車窗小心翼翼地探出腦袋,瞄準目標後,伸出手飛快地開了一槍。

後麵傳來巨響,引發一係列連鎖動靜,像是撞飛了很多東西,還混雜著刹車的刺耳聲音。

段瑞金問:“中了嗎?”

“中了,五太太打爆他一個輪胎,車已經停了。”

說這話時,段福回頭看了眼阮蘇,眼神第一次帶上些許佩服。

看來女人也不隻是會花錢的,有點本事。

段瑞金滿意地誇讚道:“不錯,既然如此,我們去看場電影慶祝一下。”

阮蘇已經陶醉在自己是神槍手的幻想中,靠在椅背上浮想聯翩起來了。

第二天,金礦內所有衛兵撤退,恢複正常生產。

榮閒音當天就得知了這個消息,卻無能為力——他的手被撞骨折了,西醫用石膏板為其固定,嚴厲的警告他,若是再不好好休養,以後極有可能當一輩子殘廢。

他忍氣吞聲,他韜光養晦,他每日待在幽深的宅子裡烤暖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受那老八哥的氣。

他等了大半個月,終於等來榮淩雲,與他的二十萬大軍。

寒城終究是個城,位置又偏遠,與晉城等大城市沒法比。二十萬大軍不可能全部入駐進來,榮淩雲早有經驗,讓十八萬人在南城門口的田野間安營紮寨,自己隻帶了兩萬人進城。

他來的那天,榮閒音帶著傷與官員們一同前去迎接。市長見他模樣與平常大為不同,穿著皺巴巴的灰色長襖,外套一件土黃色馬甲,腳上的棉鞋鑽出了棉絮,再配上左手上綁了半個月的石膏板,豈是一個慘字了得。

他怕榮大帥看見親弟弟變成這副模樣會責備他們,趕緊提議:“榮老板,您要不先回家梳洗一下?”

榮閒音是故意打扮成這樣的,要得就是在自家大哥麵前賣可憐,嘴上卻是另一番說辭。

“市長大人不必見怪,我與他自幼一起長大,隨意慣了,要是打扮的油頭粉麵去見他,他倒要罵我呢。”

“是嗎?”

市長半信半疑。

時間由不得他糾結了,城門出現車影,眾人立刻挺直腰背。

道路兩旁圍滿百姓,與其說夾道歡迎,更像是冬天生活太無趣,都出來看熱鬨,尤其是想看看榮大帥的真實相貌。

先開進來的是六輛汽車,車身顏色與構造都跟城內來往的那些有極大的區彆,看著就讓人很有壓力。

汽車後麵緊跟著百來匹馬,每匹馬背上都有士兵,嚴肅地望著前方。

馬隊過後便是步行的扛槍士兵,步伐整齊劃一,但臉上都帶著長途跋涉後的疲倦。

士兵八人一排,隊伍長得一時半會兒看不見尾巴。人尚未進來一半,汽車已來到迎接的人群麵前。

長龍停下,為首的汽車開了門,榮淩雲與兩個衛兵下車,出現在眾人麵前。

倘若不說名字,隻看外表,絕不會有人猜到他跟榮閒音是兄弟倆。

事實上他們兩人確實不是同一個媽生的,榮淩雲的親媽是榮父的正房,榮閒音乃姨太太所生,這一點讓他在大哥麵前一輩子都無法挺直腰板。

榮閒音表麵上永遠是清潤的、隨和的,榮淩雲則威嚴端正,器宇軒昂。超過一米九的大個子使得所有人與他對視時都要仰望他,身上那套深藍色的“皮”,更加增添威嚴。

他看起來仿佛永遠不會彎腰,自從有伯樂之恩的嶽父去世後,他的確很少再有需要對人鞠躬彎腰的機會。

亂世裡,民怕官,官怕兵,是亙古不變的鐵律。

官員們熱情地接待了他,榮閒音也與他說了幾句話。他看他一眼,沒說什麼,坐回車中駛向榮府。

當晚市長舉辦了接風宴,軍官們在屋子裡吃,士兵們在外麵吃流水席,各得其所。

接風宴上榮淩雲提出,他不想浪費這兩萬的兵力,決定將他們改編成巡邏隊,每日在街上巡邏,協同衛兵們保護全城百姓的安全。

他的理由讓人無法拒絕,也沒人敢拒絕,紛紛舉杯誇讚他心懷天下,為民為國。

夜深人散場,榮淩雲回到榮府,身上帶著酒氣,眼神卻是清醒的。

他一邊走路一邊吩咐身後警衛明天要做的事,忽然看見前方客廳裡站著個人,正是他唯一的弟弟。

“有事?”

榮閒音點了下頭。

“你先下去休息吧,讓人送熱水去我房裡。”他側著臉吩咐。

警衛退下,榮淩雲坐在一把太師椅上,麵容威嚴地看著桌上的燈。

榮閒音關上門,走到他麵前,把前段時間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鑒於兩人之前互相瞧不上,又無法割舍,他在開口前做過許多假設。

或許對方會在看在兄弟情誼上,出手幫他。或許對方會無情無義,不肯幫忙。

他唯獨沒想到,榮淩雲聽完竟然……猛地起身抽了他一耳光!

榮淩雲常年帶兵打戰,手勁兒大。他捂著自己迅速腫高的臉頰,感覺牙齒都被打得鬆動了,驚愕地問:

“你瘋了嗎?”

榮淩雲毫不留情地罵他。

“是你瘋了!你個蠢貨,賺錢把腦子給賺傻了嗎?我讓你去奪金礦,誰讓你去招惹段瑞金的?你不知道段家的靠山是誰?”

榮閒音氣得笑出聲。

“哈哈,奪金礦又不許招惹他,你這是既要婊.子賣身又要她純潔無瑕啊,這麼牛逼你怎麼還沒當上首長?”

榮淩雲沉下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

他無所畏懼地揚起臉,“知道,在跟一個靠死老婆升官發財的男人,跟一個敢打了敗戰的喪家之犬。”

啪的一聲,榮淩雲抽了他另一邊臉。

榮閒音怒吼一聲,抄起手邊的花瓶衝過去,“老子弄死你!”

榮淩雲身經百戰,身手跟他比是綽綽有餘,閃身躲過。

花瓶砸在椅子上,碎了滿地。榮閒音正要找下一個武器,脖子被人掐住。榮淩雲將他按在桌子上,用要掐死他的架勢去掐他。

他無力反抗,翻起了白眼,身體也開始抽搐。

在最後關頭,榮淩雲厭惡地鬆開手,摸出香煙走去窗邊抽。

榮閒音軟綿綿的滑到地上,過了好半天才發出一聲咳嗽,緩緩恢複神智。

他聽見窗邊的人說:

“你下次再敢如此放肆,我不會手下留情。”

榮閒音躺在冰冷的石板地麵上,捂著差點被掐斷的脖子,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多麼讓人開心啊,這就是他的好哥哥!

榮淩雲抽完一支煙,用鞋底碾滅了煙蒂,冷冷道:“段家的事我來處理,以後你不必再管了。”

說完他從他身上跨過去,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