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2 / 2)

“與你無關。”

“雪芝小姐,你初來乍到,許多事情都不了解,根本不是你看到的那樣。做什麼事之前最好還是先問問我們,免得做出錯誤決定。”

段雪芝冷著臉站起身,用餘光不屑的瞥她。

“我知道阮蘇寵你,拿你當親姐妹看待。可是說到底,你還是個丫頭。她都算不上我們段家的人,更彆說你了,休想爬到我頭上來對我指手畫腳。”

對方已是無理可講,小曼果斷放棄,上樓去。

阮蘇卻已不在,張媽告訴她,今天一大早就有人求見,似乎要談生意,早就去百德福了。

她隨便吃了點早飯,叫輛黃包車,也去百德福。

阮蘇果然在包廂與人談生意,對方是個乾瘦的中年男人,衣著倒是挺體麵,一邊喝茶一邊講話。

小曼進去後,發現趙祝升彭富貴,甚至婁大廚也在,猜測所談之事挺重要,便沒有出聲打擾,默默地站在一旁,時不時為他們添點茶。

沒過多久,她聽出了個大概——阮蘇又要擴張生意。

這回她不自己開店了,而是要做什麼……加盟?對,就是加盟!

麵前的男人姓楊,也是個開酒樓的,就在城北的白梨路,地段倒是挺好,酒樓也寬敞,可生意一直好不起來。

勉勉強強的開了兩三年,收支正好持平,隻夠糊口。

阮蘇與他商討的,是由百德福出廚子,出賬房雜役,去幫他經營這家酒樓,酒樓的租金、開銷、月錢,由他支付,賺的錢四六分。

當然,一同借去的還有百德福這個招牌。

阮蘇將招牌經營得不錯,寒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三個字已經像吸鐵石一樣,可以用來吸吸大洋了。

幾人談到中午才結束,阮蘇留楊老板吃飯,後者說今天家裡來了一大堆親戚,隻留老婆孩子招待不過來,自己得回去幫忙。

阮蘇便沒有強求,讓人送他出門,自己仍然坐在包廂裡,準備吃飯再走。

婁大廚等人出去了,小曼不解地問:

“太太,咱們這麼做會不會太不劃算了?又要出人又要出力,還得借他名氣,賺的錢才四六,何苦來。”

阮蘇喝著茶,用手指點點她。

“目光短淺。”

她不服氣,阮蘇笑著解釋。

“一家店四六,確實沒多大的賺頭,可是誰說隻能開一家呢?等我們開到了五家、十家,甚至發展到外地去,在全國各地來個百八十家,你認為還是沒賺頭嗎?”

小曼咂舌,“百、百八十家,這怎麼可能?”

阮蘇也知道不可能,等打起戰來彆說開飯店,米都沒處買。

不過既然還有兩年,那就多賺一塊是一塊吧,這已經是目前能找到的最快最不要本錢的發展辦法了。

“對了,你昨天都看到了什麼?”

她抬頭問。

小曼見她忙得一大早就出門,接下來談妥當了肯定會更忙,而那位雪芝小姐又是個難伺候的,萬一她去管的話,說不定又要聽許多難聽的話,頓時不想告訴她。

“沒什麼,她去看了幾場電影。”

阮蘇麵露狐疑,“就這個?”

“對呀。”小曼走到身後幫她捶肩,實則不願被她看見自己的表情,怕露餡,“她看了電影,去吃西餐,逛了會兒街,又去看兩場電影,然後就回來了。我看呐,她是適應不了寒城的環境,覺得無聊呢,估計用不了多久就要吵著回去的。”

阮蘇若有所思,不一會兒夥計就把菜端進包廂了。她讓阮蘇把趙祝升和彭富貴幾個都叫進來,一起吃午飯。

她與楊老板一拍即合,沒過幾天就簽了合同,趁春節過完好招工,忙碌了小半個月,楊家酒樓成為又一家百德福。

寒城生意人都有自己的圈子,楊家酒樓更名改姓的秘密不脛而走,每天來求見阮蘇的人絡繹不絕。

她沒有錯過這個好機會,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從幾十位尋求合作的人當中選出六個最具潛力的,在趙祝升的協助下展開合作。

這一忙就是小兩個月,每天日出而起,月升而歸。她儘量的保證晚上都能與段瑞金一起吃夜宵,旁的是什麼都沒精力做了。

忙到清明前,六家飯店的事大致做完,隻等開張。

她打算休息兩天,彭富貴又給她找來一件新工作——他前些日子請假陪媳婦去了趟娘家,媳婦的娘家在瑞城,是方圓五百裡內第二大的城市,規模僅次於寒城。

媳婦有一位表哥,在酒樓乾跑堂的。酒樓老板不知從哪兒聽說了百德福的名字,也想學那楊老板,與阮蘇來一番合作。

他發出了邀請,若是願意,隨時可以去考察。

兩地之間沒有火車,開車來回一天都不夠,加上考察的時間,她要是去的話得騰出至少三天的空來。

阮蘇有些猶豫,擔心的不是安全,帶幾個護衛一起去,量彆人有賊心也沒賊膽。

她擔心的是段瑞金會不同意。

趙祝升說:“寒城畢竟地處偏遠,發展潛力有限。我們一口氣開了六家,加上原來的三家,已經到達頂峰了,再無空間可供發展。你要是想更進一步,隻能把目光投向其他城市。如今這麼做的隻有百德福,先機是最寶貴的,一旦錯過,那就不知道等多久再有了。”

阮蘇何嘗不知道這一點,她沉思許久,喝光杯子裡的茶,站起身道:

“你開始做準備吧,我今晚就跟二爺說。”

趙祝升深深地看著她,似乎有什麼話想說,但最終閉上嘴,走出公館。

今晚的夜宵是赤豆蘿卜粥,過年飯桌上全是大葷,吃得阮蘇看見油腥就反胃,特地囑咐廚房做清淡的。

她與段瑞金坐在餐桌旁,一人一碗粥,偶爾聊幾句生意上的事,已然像對老夫妻。

然而即便成了老夫妻,以對方的性格也絕不會同意她獨自跑去外地。阮蘇頭疼不已,根本不知如何開口,心不在焉地數著粥裡的豆子。

段瑞金早將她的不對勁看在眼裡,吃完後起身道:

“跟我來。”

阮蘇跟在他身後,不知不覺走進書房,聽見關門聲,微訝地抬頭。

段瑞金遞給她一支鋼筆。

“說不出口,那就寫給我看。”

她看著那支黃金鋼筆,耳朵發紅,推開說:

“哪兒有那麼誇張。”

段瑞金收起鋼筆,垂眸看著她,睫毛太長,陰影落在他光潔如瓷的臉上,看起來更小了。

“我……”她囁嚅著,掐了下自己的掌心,終於一股腦說出來。

段瑞金久久沉默。

“你不用擔心安全問題,我不是一個人去的。婁大廚,趙祝升,還有幾個護衛,他們都會保護我,我發誓一定完完整整的回來。”

阮蘇主動說道。

段瑞金還是不說話,皺眉看著她。

阮蘇抿著嘴唇,抓住他的手輕輕搖晃。

“讓我去好不好……”

段瑞金心底很清楚,她去意已決,哪怕自己不同意,也無法綁住她的腳。她隻是因為愛他,所以才如此在乎他的想法,一定要求得他鬆口。

對方這麼好,他又如何狠得下心來當阻攔她事業的惡人呢?

他歎了口氣,終於說話了。

“我跟你一起去。”

“你?”阮蘇驚訝地問:“那礦上怎麼辦?今年剛開工不久,有很多事都需要你照料吧?”

段瑞金揉揉眉心,也有些頭大。

阮蘇看了看他,忽然拿走他手裡的鋼筆,從書桌上一摞白紙中抽出一張,刷刷地寫起來。

段瑞金想看看她寫得什麼,她用手捂住不給看,神秘兮兮的。

等一口氣寫完了,她套上鋼筆,吹吹墨跡遞給他。

“保證書,我阮蘇發誓,保證三天後一定平安回家,絕無半點傷痕,否則頭發掉光,滿臉長痘……”

他念著念著,嘴角漸漸揚了起來,最後忍俊不禁地捏捏她的臉。

“你對自己夠狠的。”

“不狠怎麼能顯示出我的決心呢?”阮蘇振振有詞,“你看我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就讓我去吧。”

段瑞金捏著那張紙,右手指關節在桌麵上敲了敲,做出決定。

“行。”

說出這個字的第二天晚上,他後悔了。

阮蘇帶著她的夥伴們出遠門,他堂堂一個大男人獨守空閨,看著滿桌夜宵發呆。

一起吃的人不在,多好的食物也令他提不起興致,坐了會兒,段瑞金去書房,打開保險櫃,從重重疊疊的文件中取出一封信。

信是林清寄來的,他告訴他一個很重要的消息——自己所在的軍隊放棄北上,決定先攻西北,至少攻下三個省,預計半年內完成。

寒城並非物資豐富的地方,但因為擁有枯嶺山金礦,成為重中之重,勢必要拿下。

林清在信中承諾,自己已與大帥商議好,進攻寒城時絕不會傷他的人,更不會搶劫金礦。等攻下寒城後,金礦仍由他管理,隻需將原本分給政府的那一份分給他們就行。在那之後,他們會保衛金礦的安全。

段瑞金不擔心他撒謊,因為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金礦的產出是長久的,不會像搶銀行一樣搶一次就跑。

至於之後的利益分配,對他來說也沒有大區彆,分多分少,他這輩子都不會缺錢花。而錢多到了一定程度,就隻是賬本上的數字,他並非守財奴,欣賞不來那些數字的美好。

信是三天前收到的,他至今沒回複,是在思考自己接下來的路。

段家有四個子女,大哥段瑞澤需留在晉城,管理那邊的生意,以及打點好政府方麵的關係。

三弟段瑞琪天真單純,不學無術,隻會吃喝玩樂。

四妹雪芝就更不用說了,被全家人寵成一個寶貝,出生到現在自己的衣服都沒洗過一件。

寒城距離晉城有千裡之遙,父親病重後,能留在這裡的隻有他。

世人都羨慕段家有金礦,但他眼中,金礦是牢籠,困守住他的一生。

離開學校許久,耳邊總回蕩老師的話:大丈夫,當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這輩子他出生在安樂窩,沒受過苦難,不出意外的話死也是死在安樂窩。

吃得夠好,玩得夠多,然而有什麼樂趣?

阮蘇的出現是驚喜,但她身為一個女子,尚且有勇氣開創自己的事業,他卻不能,永遠守著金礦。

段瑞金一動不動地看著那封信,防水的牛皮紙被他捏出深刻的痕跡。

窗外傳來汽車聲,他收起信,走出書房。

段瑞琪跳下車,哼著小曲兒往裡走,右腳剛踏上台階,便看見儘頭站著個人影,驚訝地說:

“二哥?”

作者有話要說:  下午還有一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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