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1 / 2)

段瑞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燈光從他背後照過來,一張臉白森森的。

“你怎麼這麼晚回來?”

段瑞琪揉揉頭發, 雙手插在褲兜裡。

“嗨,彆提了……雪芝今晚發神經非要拉我陪她去逛街,不答應就撒潑打滾。後來我答應跟她去了吧, 她又嫌棄我, 硬要把我轟走。我想著不能白跑一趟,就去飯店裡喝了點酒, 跳了會兒舞才回來。”

“雪芝呢?”

“大概還在逛街吧。”他聳聳肩,“彆管她了, 她帶著護衛呢,出不了事。”

段瑞金點點頭,“你跟我來。”

來?

段瑞琪想問他有什麼事,但他說完就朝樓上走, 他隻好跟了過去。

二人走進書房,隔著一張書桌坐下。

段瑞金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讓段瑞琪心裡發毛,情不自禁搓了搓胳膊,陪笑道:

“二哥,你有什麼話直接說唄, 彆嚇唬我啊。”

“你將來有什麼打算?”

“將來?”段瑞琪滿臉困惑,“將來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唄,結婚、生孩子……不都那樣,沒死就活著唄。”

“我是說事業方麵。”

他愣了愣, 嘿嘿一笑,“二哥彆逗了,這兩個字跟我壓根就沒什麼關係。”

段瑞琪對自己的處境認識得很清楚,家裡有錢,大哥有權,二哥會賺錢。他從生下來就無需考慮工作,恰好又有了好相貌與健康的身體,將來找對象也是不難的。

他對於事業也從不執著,工作就是為了賺錢。他生下來就有錢,意味著他出生那日就完成了使命,往後的人生隻需要享受。

簡而言之,混吃等死就是他了。

段瑞金摩挲著手中的黃金鋼筆,緩緩道:

“你有沒有想過來礦上做事?”

段瑞琪的笑容變成疑問。

“家業是爺爺和父親打下的,傳到我們這兒是第三代。如今父親身體不好,什麼事都做不了,你身為他的第三個兒子,若是能在某個領域幫得上忙,我們段家在當下這動蕩的局勢中,便多了一份延續的力量。”

段瑞琪苦笑。

“二哥你饒了我吧,我什麼本事都沒有,能幫得上什麼忙啊……”

“本事都是靠學的,誰生下來都不會做生意。”段瑞金放下筆,端正地看著他,“問題隻在於你願不願意。”

他糾結地想了許久,想到一種可能,小心翼翼地問:

“二哥,咱家是不是遇到什麼事,快沒錢了?”

所以才連他這種純種大米蟲都拉出來自力更生。

段瑞金翻了個白眼。

“不缺錢你就不想著奮鬥?像話嗎?”

段瑞琪被他今天的表現弄得摸不著頭腦,苦著一張臉道:

“二哥,你到底想乾嘛啊?我的能力你不是不知道,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對采礦一竅不通,去了也是無頭蒼蠅一個,何況我的書還沒念完呢。”

“你在學校學了什麼?”

段瑞琪頓時不說話了。

段瑞金冷冷道:“要是真的想學東西,何必在國外浪費時間,隻要跟著我,保管你不出一年就能獨擋一麵。”

“真的嗎?”他沒什麼底氣。

段瑞金看著弟弟這副窩囊樣,對自己剛才的決定持有了十分的懷疑。

段瑞琪卻自言自語起來。

“要我真的能管金礦了,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爹娘往後定然不會再罵我遊手好閒,而段雪芝要是再拿這事笑我,我也可以理直氣壯地罵回去……”

他越想越美好,抬起頭期待地問:“那我們什麼時候開始?”

“……”

他的初衷未免太幼稚,不過隻要結果是一樣的,隻要他能代替自己管理金礦,初衷幼稚些又何妨。

段瑞金心底微微鬆了口氣,道:“就明天吧。”

段瑞琪與他說晚安,哼著歌準備回房間,走到門邊突然停下,轉過身問:

“對了二哥。”

“嗯?”

“要是將來金礦由我管,那咱們家在寒城的產業也歸我吧?”

段家在寒城除了金礦便是這座公館,因為離得太遠,沒有置辦太多產業。公館不值錢,最值錢的是人脈,是礦上的那些工人和設備。

段瑞金說:“你若是想要,就是你的。”

他眼睛一亮,“包括人?”

“什麼人?”

“公館裡的人啊,什麼管家、老媽子、廚子,還有……”段瑞琪舔了下嘴唇,“還有你的姨太太。娘最討厭出生不正經的姑娘了,不可能讓你帶她回去的。要是你沒地方安置,我可以幫忙照顧呀。”

段瑞金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忽然抬手一掃,鋼筆滾落在地。

“你來幫我撿,我腰受傷了。”他說。

段瑞琪沒有質疑,一邊撿一邊問:

“你什麼時候受的傷啊?早說啊,我箱子裡還有藥呢,要不要拿來給你……”

話未說完,段瑞金抬腳當胸一踹,他握著鋼筆慘呼都來不及,便四腳朝天的倒了地。

他倒是沒有用太大力氣,可段瑞琪毫無防備,陡然受了這麼一腳,半天都沒回過神。

等他反應過來,段瑞金已經準備出去了。他連忙起身把鋼筆往筆筒裡一丟,追上去問:

“你踹我做什麼?”

明亮的燈光下,段瑞金微微低頭,俯視著麵前這張與自己有八分相似的臉,冷冷道:

“她是我的。”

金礦可以拱手相讓,秘訣也可以傾心傳授,唯獨她不行。

他說完便繞過他走了,段瑞琪吃驚地望著二哥的背影,揉了揉胸口,滿臉都是不可思議。

親兄弟沒有隔夜仇,第二天天亮,段瑞金就帶著自己睡眼惺忪的新壯丁,一同去礦上了。

段瑞琪說自己什麼本事都沒有,其實是謙虛了,比如他就可以一邊對賬目一邊在轟隆的機器聲中睡得口水直流,這種本事是礦上所有人都沒有的。

段瑞金留給他三個小時熟悉基礎賬目,自己跟王經理去礦洞裡巡查。誰知兩個小時後回來,就看見他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口水把賬本都打濕了。

王經理麵露尷尬,段瑞金嘴角抽搐,吩咐他出去,自己則走到桌邊敲了敲桌角。

段瑞琪睡得熟,敲一下還不醒,段瑞金深吸一口氣,上手捏他耳朵。

他呀呀慘叫著睜開了眼睛,正要破口大罵,看見二哥站在麵前一臉鐵青,立即慫了,捂著耳朵道:

“二哥你回來啦……礦洞裡怎麼樣?”

段瑞金拿起賬本,指著那灘水漬,“這是怎麼回事?”

他抓耳撓腮地找理由,“你昨天跟我說了那番話後我太興奮了,一晚上都沒怎麼睡,就有些困……這些數字又實在是密密麻麻的,看得人半點樂趣都沒有,唉……”

“要是工作充滿樂趣,還輪得到你?”

他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央求他,“二哥,能不能先讓我乾點有意思的?等我熟悉了,再來對這些賬,可以嗎?”

段瑞金無可奈何,收走賬本給了他新任務。

“你現在去礦底找那些鏟礦石的工人,裡麵有個叫阮鬆的,讓他教你鏟礦,熟悉傳送帶,往後每個環節你都必須了如指掌。”

這個任務聽起來有些辛苦,但無論如何比呆坐在辦公室有趣味。段瑞琪立馬按照他的吩咐,去傳送帶處找到一位叫阮鬆的。

他蠻以為會是一位身強力壯的老礦工,可是等親眼看見了,才發現居然是個又矮又瘦的黑小子。

阮鬆比他矮了一個多頭,在早春的寒風裡隻穿一件單衣,支棱的骨骼上包裹著一層薄薄的勻稱的肌肉,看著沒什麼力氣,卻將一把鐵鏟舞得虎虎生風,彆提多有勁兒。

聽段瑞琪說明來意,阮鬆手肘壓在鏟子把手上,挑剔地打量他。

“就你?這細皮嫩肉的還想鏟礦呢。”

“喂,你彆小瞧了我,我運動能力很強的。”段瑞琪擼起袖子,向他展示自己強壯的肱二頭肌。

阮鬆嗤之以鼻,用腳踢給他一把破鏟子。

“那你就試試吧,乾得不好就滾蛋。”

段瑞琪撿起鏟子,很不服氣,“你小子誰啊?口氣這麼大,知不知道我算得上是你老板?你讓我滾蛋?”

阮鬆冷笑,“那你開除我啊。”

“你……”

段瑞琪氣得想現在就去找二哥,讓他開除他,可是突然間發現他黝黑的皮膚下有著熟悉的五官,仔細看了幾眼,忍不住問:

“你也姓阮,難道是……阮蘇是你什麼人?”

他彎腰鏟礦石,“我姐。”

段瑞琪頓時不說話了。

難怪他小小年紀能到礦上來,敢情是走了後門。憑二哥對阮蘇的寵愛程度,真鬨起來未必會給他留臉麵。

不過……他看了眼阮鬆的頭頂,問:“你姐是不是討厭你?居然讓你來挖礦……嘖嘖,狠心。”

阮鬆好笑地問:“你不也是被你哥抓來挖礦?”

他想了想還真是這樣,不由得苦笑一聲,認命地鏟起了石頭。

大約是因為同病相憐,兩人竟然相處得還不錯,當段瑞金騰出空過來查看時,他們正比賽看誰鏟得快,其他礦工圍成一圈,為他們加油。

一天下來,段瑞琪累得腰都伸不直。回到公館後就往沙發上一趴,踹掉腳上的鞋,滿身灰塵硬是在沙發上留下一個人形印子。

張媽很喜歡這位小少爺,趕緊倒茶給他喝,又去舀水來為他擦臉。

段瑞金從旁邊路過,問:“累嗎?”

“還用說?我手都快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