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1 / 2)

大家被這突如其來的畫麵驚呆了, 段瑞琪跳下車蓋跑過去扶起段雪芝, 震驚地問:

“娘, 你打她做什麼?”

段母白皙的臉繃得極緊,每一根皺紋都透露著威嚴與壓迫。

“她做出這種丟人的事, 丟儘了我們段家的臉麵, 難道不該打嗎?”

“可、可她是雪芝啊,你以前很疼她的……”

她冷嗤一聲, 顯然沒把他的話當回事。

段瑞琪無法要求她什麼,拿出手帕幫段雪芝擦掉那些血。後者徹底被母親這一巴掌扇蒙了, 哪裡還敢繼續說話, 一臉驚恐地躲在他懷中。

段瑞金自從汽車出現後就麵無表情, 現在對著母親也並未露出笑容, 冷淡地說:

“她固然有錯, 但錯誤已經釀成,你打罵她有什麼用?”

段母道:“我不光要罵她, 我也要罵你。讓兩個弟妹來陪你過年, 看看他們現在的樣子!一個黑得像猴兒, 一個懷了孕, 你是怎麼當二哥的?對得起自己的身份嗎?”

他垂下眼簾不說話, 母子二人相貌上有著些許相似, 段母清冷的氣質也遺傳給了他, 可兩人中間仿佛隔著一道深深的溝壑,永遠也無法磨滅。

阮蘇看著他們,萬萬沒想到剛見麵竟然就鬨成這個樣子, 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提議道:

“外麵挺曬的,灰塵又大,要不咱們先上車,回家坐著說吧。”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段母就像根本沒聽到她說話似的,看都不看她一眼,扭頭瞥向段雪芝和段瑞琪。

“你們兩個也是,當初出發時答應得多麼好,一定不惹事,現在呢?書不念了,肚子大了,下一步是不是該跟我斷絕關係了?”

段雪芝被她罵得抬不起頭,抱著段瑞琪哭。

幾個子女被她輪番訓斥一通,罵夠了才坐上車,往段公館駛去。

來時車上的氣氛隻是緊張,年輕男女坐在一起還是有說有笑的。回去的路上完全變了模樣,壓抑得沒有一個人願開口,原本陽光燦爛的天空也仿佛灰暗下來,叫人心情沉重。

抵達段公館,門外已經停著一輛車。

段雪芝一看見那車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兒,認出是榮府派來的。

司機站在車旁,手裡提著榮淩雲送給段雪芝的新衣裳。他對段家發生的事一無所知,見他們回來了,就趕緊把衣服送過去。

段雪芝不敢收,戰戰兢兢地看向母親。

段母從隔壁車上下來,抓過那些盒子看了看,遠遠一丟。盒子摔破了,衣服沾滿灰塵。

司機目瞪口呆,“你、你怎麼扔了呢?那是榮大帥送給段小姐的禮物啊!”

她罵道:“我是雪芝她親娘,我沒資格扔嗎?你回去告訴你主子,以後送一次東西我丟一次,他敢上門來我就敢叫警察!也彆拿親事和孩子說事,我不認!”

段雪芝聽得慌了,掙紮著下了車,抓住她的手問:

“娘,你在說什麼?為什麼不認親事啊?我都懷了他的孩子了……”

段母不由分說,轉身又是一巴掌,雷厲風行的架勢嚇得司機撿起東西就跑。

她沒有管,吩咐從晉城帶來的老媽子,把哭哭啼啼的段雪芝架進公館,自己沉著一張臉跟在後麵。

小曼看得直咂舌,拉住阮蘇嘀咕道:

“二爺的母親為何這般可怕?太嚇人了!太太,她待會兒不會也要教訓你吧?咱們怎麼辦?”

阮蘇自己心裡也沒底,不過有段瑞金在,段母要是真的對她做什麼,他應該不會坐視不管的。

想到這裡,她反過來安慰小曼。

“彆怕,她又不是瘋狗,犯不著逮誰咬誰。”

小曼仍然忐忑不安,專門將趙祝升拉到身邊,帶著他緊緊跟在阮蘇身後,寸步不離,生怕出什麼意外。

眾人死氣沉沉地走進客廳,張媽已經準備好了水果點心等待他們。看見他們回來打算上去說兩句好聽話的,見這架勢立即自動退去廚房,遠離戰場。

段母沒有在客廳停頓,掃了一眼餐廳,吩咐道:

“我要吃些下午茶,雪芝你陪我一起。”

段福退到後麵安排人準備茶點,很快端進了餐廳。段母又對自己帶來的一個老媽子說:“你把我放在黑色皮箱裡的真絲手袋拿來。”

老媽子領命離去,沒一會兒就送到她手上。

她沒有打開,拎在手裡走進餐廳。

段瑞琪也要進去,被她罵了出來。她見段雪芝站在原地不動,催促道:

“你進來啊,要我用八抬大轎請你嗎?”

段雪芝經過這兩巴掌,幾乎崩潰了,跪匐在地上大哭大喊。

“你乾脆殺了我吧,反正我也是沒臉活了!我不生孩子也不結婚了,你殺了我吧!”

她的哭喊沒能讓段母放棄,反而更加不耐煩了,瞥了一眼段瑞金道:“你傻站著做什麼?讓人把她抬進來。”

段瑞金一動不動,與她僵持。

“這裡是寒城,不是晉城,你不能一來就把公館鬨得雞飛狗跳。”

段母冷笑著點頭,“好啊,有意思,你是說我身為母親,連與女兒單獨吃下午茶的資格都沒有,是嗎?”

他沒說話。

段母道:“你彆以為自己就可以置身事外了,現在是雪芝的事最要緊。等她的事情結束了,你們一個都彆想逃。”

說到最後半句時,她終於看了阮蘇一眼。

這是自她抵達寒城後第一次看她,眼神卻極為不善,充滿了厭惡。

小曼與趙祝升立刻擋在了阮蘇麵前,隔離開她的視線。

段母冷哼一聲,走進餐廳。她帶來的老媽子挽起袖子,強行將段雪芝抬進去,按在椅子上,然後關上了門。

緊閉的門讓人心情忐忑,誰也不知道裡麵即將發生什麼。

段瑞琪平時總跟段雪芝拌嘴,互相辱罵,其實是最在意她的,性格又不夠沉穩,擔心全都寫在了臉上,不停在客廳走來走去,坐立不安。

段瑞金看了他半天,出聲道:“彆轉了,你跟我到書房來一趟。”

段瑞琪隨他上了樓,客廳便隻剩下阮蘇三人。小曼左張有望,見沒有外人,壯起膽子趴在門上偷聽。

阮蘇小聲問:“在說什麼?”

她搖搖頭,眼神遺憾,走回來道:

“門太厚了,聽不見。”

阮蘇揉了揉眉心,“對了,你有沒有注意她帶來的那幾輛車上都坐著誰?我一直跟在二爺身邊,都沒機會看?”

“不就是幾個老媽子幾個護衛和一大堆行李嗎?”

趙祝升突然出聲,“還有一個年輕女人,看起來像生病了,一下車就被人扶到樓上去。”

小曼驚訝地問:“是嗎?她長什麼樣子?”

他搖頭,“人太多,沒看清。”

“像她這麼凶悍的人,怎麼會帶個病人上路呢?太太,該不會就是林麗君吧?要不咱們現在就上去看看她?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啊。”

阮蘇正要說話,忽聽餐廳裡傳出一聲慘叫。

那聲音實在太慘烈了,衝出厚厚的房門,聽得人心臟一緊。

段瑞琪與段瑞金跑了下來,站在樓梯上問:“怎麼了?”

阮蘇搖搖頭,示意自己也不清楚,起身走到門邊想敲門詢問,門卻從裡麵打開了。

段母走了出來,表情依舊冷淡,叫他們讓一讓。

眾人讓到兩邊,老媽子把段雪芝抬了出來。

她的臉色蒼白如紙,粘膩的冷汗打濕了頭發與衣領,眼瞼虛弱地垂著,口中不住□□。

最觸目驚心的是,自從腰下開始,她雪白的衣裙被鮮血浸透,過多的血滴在地板上,留下一條恐怖的痕跡。

她大概很痛,身體蜷縮成大蝦狀,雙手死死按著小腹。

老媽子們抬著大蝦似的她,穿過人群往樓上走。

段瑞琪張開雙臂攔住去路,悲痛地看著段母。

“娘!你對她做了什麼?”

“跟你有什麼關係?讓開!”

“我不讓!你是想害死她嗎?她是你唯一的女兒啊!”

“你再不讓,害死她的人就是你!”段母罵完回頭對段瑞金道:“你讓人找個西醫過來,口風越緊的越好。”

段瑞金看著自己宛如惡鬼一般卻毫不自知的母親,心中多年積攢下的厭惡瞬間到達頂峰。恨不得現在就把她趕出去。

可段雪芝在慘叫,流了那麼多血,再不叫醫生恐怕真的會死。

他深吸一口氣,鬆開了拳頭。

“什麼病?”

“小產。”

段母說完推開段瑞琪,與抬著段雪芝的老媽子們一起上了樓。

段瑞金出去找醫生了,段瑞琪蹲在地上啜泣起來,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阮蘇怔怔地看著那灘血跡,難以相信這種事情會發生在段公館裡。

餐廳的門大敞著,黑色真絲手袋就在餐桌上。

她走進去打開看了眼,裡麵放著一瓶沒有貼標簽的藥丸。

段母親手殺死了段雪芝剛剛成形的孩子。

“好狠的人啊!”小曼站在她身後顫聲說。

三樓客房裡,鮮血已將乾淨的床單被褥染得通紅。

段雪芝從出生到現在,還未受過如此大的痛苦,按著肚子在床上打滾。

段母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麵無表情地看著她,宛如在看一個陌生人。

她實在撐不下去了,用滿是鮮血的手抓住她的手苦苦哀求。

“娘,好疼啊,太疼了……你幫幫忙,殺了我吧,我不要活了……”

段母冷漠的臉上突然浮現出一抹慈祥的笑,抽出手摸摸她的頭發,幫她捋開黏在鼻尖上的劉海。

“傻雪芝,我殺你做什麼?禍害已經沒了,你還是為娘的好女兒啊。比起生孩子來,這點痛算得了什麼?女人都要經曆的。”

她歎了口氣,望向窗外,“我知道你恨我,不能理解我的做法,但是過兩年你長大了,就會明白我的良苦用心。榮家人就像那鄉下的暴發戶,有兩個錢有幾個兵,可是有何用?根基不穩,長久不了的。咱們家不需要與這樣的人結親,你又是唯一的女孩兒,婚姻更加要重視。娘早就為你安排了一門親事,本打算過兩年再告訴你的,可是現在發生了這種事……等你養好身體,便嫁過去吧。”

段雪芝看著眼前這張熟悉的臉,忽然劇烈的發起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