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是懂事,段瑞金就越愧疚,因為足夠了解她。以她的性子,如果心裡真的對這件事無所謂,是絕不會放過這個壓榨他的機會的。
她在裝,已經很難過了卻要裝出無所謂的樣子給他看,怕他也難過。
段瑞金歎了口氣,展開雙臂抱住她,在她耳邊承諾。
“我以後一定會給你一個你喜歡的婚禮,絕無其他目的,隻出於愛。”
阮蘇吸了下鼻子,捏著他胸前的西裝領子道:“我這人腦子一根筋,彆人跟我說什麼都當真,你這句話我可是也要當真的,不許食言。”
段瑞金堅定地說:“我絕不食言。”
她破涕為笑,心情從陰轉晴,“那我要很多很多的聘禮,少於……這個數!”她伸出了巴掌,“我就不嫁!”
段瑞金握住她的手,親吻她的指尖,極儘寵溺與包容。
“沒問題,你要多少我給多少。”
“我還要你用八抬大轎娶我過門,轎子前麵要有五輛……不,十輛汽車開道!”
“好。”
“我的衣服要定製的,才不要這種現成貨。我要戴十克拉的大鑽戒,戴十對龍鳳鐲,穿水晶高跟鞋,沿路撒珍珠當喜糖。”
段瑞金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親了親。
“好,都聽你的。”
阮蘇徹底地擺脫了鬱悶,拉他一起挑選衣服。
段瑞金陪了她一個多小時,被段福叫走。
他走沒一會兒,小曼進來了,悶悶不樂的人變成了她,趴在桌上看著阮蘇一言不發。
阮蘇拿著兩頂頭冠走到她麵前,“你覺得哪一個更好看?”
“都好看。”
“你幫我選一個嘛。”
小曼懨懨道:“我的看法有什麼重要的呢,你跟你丈夫喜歡不就行了。”
阮蘇失笑,皺了皺鼻子,“咦,誰家的醋壇子翻了呀?”
她哼哼兩聲,不理她。
阮蘇看了看手裡的頭冠,將其中一頂遞給她,“喏,送你。”
“送我?我又不結婚。”
“現在不結以後會結,以後也不結那就留著送人。”阮蘇笑道:“這麼貴重的東西,不用擔心送不出去。”
小曼拿著那頂鑲金嵌玉的頭冠,心裡很不是滋味。
阮蘇對她好嗎?當然好,比親姐姐都好。
可是她終究更喜歡彆人,更依賴彆人。
她放下頭冠,抓著阮蘇的肩膀,無比嚴肅地問:“將來你會拋棄我嗎?”
阮蘇愣住,“你胡說什麼?”
“要是有人威脅你,用槍逼你,你會為了自己為了二爺,拋棄我嗎?”
她慢慢皺起了眉心,“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
小曼搖頭,眼中有水光。
“我什麼事也沒遇到,隻想聽你的答案。”
阮蘇深吸一口氣,想了想,如實道:“我對人素來隻有一條原則,你拿我當朋友,真心待我為我好,我自然也對你死心塌地絕無保留。可若是你對我存了壞心思,我也絕不念及舊情,當個無條件的好人。這是我能給你的承諾。”
“夠了,有這些就夠了!”小曼滿含熱淚地抱住她,“太太,我不後悔遇見您!”
阮蘇被她勒得險些喘不過氣,想趁機問問她那撲朔迷離的身世,但話到嘴邊還是放棄了。
她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沒必要逼她。
兩人在房間待了一天,終於把需要的東西選齊了,打電話通知商家過來把不需要的那些拿回去,順便結賬。
商家趕在吃晚飯的時候來了,阮蘇不好意思讓他們等太久,就匆匆吃完帶他們去房間。
餐廳裡隻剩下段瑞琪,這些天礦上沒開工,他日日閒在家中,無聊透頂,出去玩不安全,婚禮的事他又完全幫不上忙,幾乎不知做什麼好。在大家都忙到沒時間吃飯的時候,成為唯一遊手好閒的人。
他正興致缺缺地吃著那些已經吃膩的飯菜,忽然聽到背後有人說:“跟我上來一趟。”
他回過頭,看見二哥的背影,連忙放下筷子跟了上去。
走進書房時,段瑞金已坐在太師椅上等他。他關上門,拉了把椅子坐在他對麵,迫不及待地問:
“二哥,要提前走了嗎?”
“你很想快點離開?”
“肯定啊,要打戰誒,萬一我死在這裡怎麼辦?我還年輕呢。”
段瑞金淡淡地問:“那你以後如何打算?是跟我們一起待在上海,還是回到晉城去?”
段瑞琪想到母親離開時瘋狂的模樣,打了個寒顫,堅定不移地表了態。
“跟你們在一起!”
“既然如此,我需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他困惑地看著他。
段瑞金習慣性地轉著黃金扳指,眼簾半垂,濃密的睫毛在眼底投落一片陰影。
“如果我出了意外,你要代替我,保護他們安全到上海。”
段瑞琪嚇了一跳,“出意外?出什麼意外?難道你會死嗎?可是不是說好了,隻要你把人約過來就行了,其他的都是他們的事嗎?”
“說你傻,你就真的傻到了底。這種事情是拿命換命,要是趙凱旋的計劃順利還好,若是不順利,榮淩雲怎肯善罷甘休。”
“你的意思……”他的聲音都顫抖起來,“你可能沒法出去跟我們彙合?”
段瑞金平靜地說:“不排除這種可能。”
“那你跟我們一起走啊,還留什麼?管他們誰輸誰贏呢!保命要緊!”
段瑞琪跳起來用力拍桌子,激動至極。
“事已至此,沒有退路。”段瑞金說:“我生平沒有求過你任何一件事,今天想求你,看在我的份上好好保護阮蘇到上海。還有,不要輕信彆人,趙凱旋的人都不要信。”
段瑞琪從小是生活在蜜糖罐子裡的,沒有感受過何為危險何為煩惱。可是這幾個月裡,他先是被段雪芝流產的畫麵嚇得半死,又被母親尋死覓活的行為弄蒙,今天再聽他說得這麼嚴肅,脆弱不堪的心害怕起來。
“二哥……”他眼眶濕潤了,走到他身邊蹲下握住他的手,像受到驚嚇的小狗一樣可憐兮兮地看著他,“我沒有那麼厲害的,我這個人最膽小最無用了。你知道的,讓我帶著他們去玩還好,讓我保護他們的安全……二哥,我不敢,我怕辜負你的期盼。”
段瑞金很難得地笑了笑,摸摸他的短發。
“我不要求你一定做到,隻需儘力而為,問心無愧。”
段瑞琪艱難地點了下頭,“好吧。”
段瑞金抬頭望著門,心生感慨。
“真希望有朝一日我們能生活在一個平安的社會裡,無需擔心戰爭,無需擔心生意,人人平等,光明磊落。隻需努力工作就能吃得起飯,念得起書……到了那時,我想我能成為一個好兄長。”
“有多好?”
“我的便是你的。”
段瑞琪眼睛放光,刷的一下站起來,指著桌上的筆筒道:
“二哥!我特彆喜歡你那支鋼筆,太好看了,當初來你書房時第一眼就看中了它!”
段瑞金點點頭,抽出手,“出去。”
……他信了他的邪!
段瑞琪翻白眼翻到眼皮抽筋,走出書房。
城門封鎖後,寒城變成了孤島,偏偏城牆裡麵還有一百多萬張嘴要養活,物資貧瘠到令人發指。
婚禮的時間又倉促,大廚都懷疑根本準備不出足夠的宴席來,但段福如有神通,居然帶著一隊夥計去百姓家中高價收菜。又找了許多富人家,從他們手中購得燕鮑魚翅等名貴食材,硬生生湊出幾十桌像樣的宴席來。
婚禮當天,阮蘇與小曼去了隔壁的洋樓裡,在那兒梳妝打扮,等著段瑞金來迎親。
這年頭沒有專業的化妝師,新娘梳妝要麼長輩幫忙,要麼親自上陣。
阮蘇自己水平一般,小曼的更彆說,化出去隻能嚇唬人,但是她認識一位算是半專業的人士——小鳳仙。
小鳳仙十二歲初登台,日日都要化妝,堪稱出神入化,雍容華貴的貴妃妝都化過,新娘的自然不在話下。
她也非常熱情,得到阮蘇的邀請後,抱著自己的梳妝盒子就來了,讓她坐在鏡子前,為她細心描繪。
小曼在旁邊學習,趙祝升雙手插兜,站在門邊為她們守門,偶爾朝這邊看來一眼,能從鏡中看見阮蘇越來越精致明豔的臉。有時她正好在笑,彎彎的眼睛和嘴角簡直讓人淪陷。
她是最美的新娘。
“阿升。”老媽子站在下麵說:“二爺想來看看太太。”
“二爺怎麼能來?不行不行,拜堂之前不許見麵。”小曼一聽就急了,放下手裡的東西衝出去,把趙祝升也拉出來,將門關得死死的。
這時段瑞金已經走到樓梯上,看見緊鎖的房門抖了抖眉梢。
“誰不許我見我的太太?”
小曼強行拉趙祝升一起用身體擋住門,大聲道:“新婚當天新郎新娘不許私下見麵,這是傳統。”
段瑞金點點頭,從口袋裡拿出一張銀票,遞到她麵前。
小曼態度動搖,在開門與不開之間搖擺,最後狠狠心選擇了不開,撇臉不看。
段瑞金又加了一張。
她還是不看。
段瑞金又加了兩張,她受不了了,往趙祝升腳步上一踩,“彆當門神了,快幫忙啊!”
趙祝升忍著腳痛走到段瑞金麵前,伸手示意。
“下去。”
後者隻好收起銀票,無奈地放棄了見阮蘇的打算,下了樓。
門內阮蘇一直豎著耳朵聽外麵的動靜,知道段瑞金此刻必定憋屈極了,忍不住揚起嘴角。
小鳳仙在幫她盤頭發,羨慕地看著她。
“二爺對你真好。”
“以後也會有人對你這麼好。”
“阮蘇……”
“嗯?”
“其實我已經有相愛的人了。”她羞澀地低下頭。
阮蘇眼睛一亮,“真的假的?是誰?快說來聽聽。”
小鳳仙抿著嘴唇笑,神秘兮兮地說:“再等等吧,等你婚禮結束了,我就帶他來見你。”
到時,她一定會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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