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1 / 2)

阮蘇有些感謝商元良。

自打她與小曼等人分開後, 小心敬慎、步步為營、如履薄冰這些詞便成為她生活裡的常態, 再也不像在寒城時無拘無束。

她生性散漫, 並不喜歡這樣的生活, 時常忍得很痛苦。

而在商雲微身邊,她找回了些許當年的感覺。

商雲微脾氣大, 說話不顧及彆人的心情,但性格也非常豪爽, 見麵第一天就拉她去酒店痛飲一番,然後二人在阿旭的照看下醉醺醺地去了晉城最繁華的街。

她們勾肩搭背地進了一家珠寶店, 商雲微抓住她脖子上的珍珠項鏈,咕噥道:

“這什麼破玩意兒?彆戴了,我給你買新的。”

接著就給她買了條一萬大洋的鑽石項鏈。

等她清醒過來已經到了第二天下午, 她躺在自己臥室的大床上, 陽光從窗外照進來, 項鏈沉甸甸地掛在她脖子上, 碩大的鑽石折射出刺眼的光。

趙祝升坐在床邊為她吹著一碗冒熱氣的醒酒湯。

她慢慢坐起身, 不小心牽動手臂上的傷口,痛得吸了口涼氣。

抬手看著那條幾寸長的刮傷,阮蘇一臉茫然。

這傷口哪兒來的?

她昨天又是怎麼回家的?

“你醒了?”趙祝升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加上這次, 我可是伺候你兩次宿醉了, 是不是得補償我?”

阮蘇捂著自己的胳膊,問:“是你把我帶回來的?”

“不是我還能是誰呢?商雲微嗎?她比你醉得還厲害,被她那個保鏢給背回去的。”

阮蘇嘶了一聲, 頭疼欲裂。

趙祝升忙把醒酒湯遞給她,看著她一口口喝完,然後接過碗說:“你好好休息吧,估計用不了多久良爺又得叫你過去,到時我跟你一塊去。”

阮蘇不解地問:“為什麼?”

他眼神意外,“你一點都不記得了?”

阮蘇老老實實點頭。

他歎了口氣,回到床邊坐下,凝重地說:

“你們惹大禍了。”

根據他的描述,加上醒酒湯的效果,阮蘇痛得快炸掉的腦子裡勉強拚湊出昨晚的畫麵。

當商雲微以金主的架勢為她買下那根項鏈後,決定再拉她喝第二輪。

三人回到車上,途中被一輛汽車給刮蹭了。

阿旭認出那輛汽車是誰家的,不準備計較。然而商雲微也認出來了,酒勁上頭,罵了一句該死的錢三,就奪過方向盤朝對方車屁股狠狠一撞,將其逼停。

兩輛車都撞癟了,無數路人驚詫的注視下,車上人暈頭轉向地爬出來。

對方的車上下來的是一位司機,兩位保鏢,一個風情萬種的摩登女郎,還有一個油頭粉麵的男青年。

女郎的裙子被刮破了,男青年白皙臉頰上也帶了傷,他認出商雲微,怒不可遏地吼了一聲:“又是你!”

商雲微回之以冷笑,就是這聲冷笑,拉開了雙方的大戰。

大戰最後的結果,是兩方家丁匆匆趕來,在警察的調和下好不容易分開他們,帶回各自的家。

商雲微打得蓬頭垢麵,衣裙襤褸。錢三則更慘一些——商雲微不知從哪兒抓來一把扳手,將他打破了頭。

錢三,錢三少爺。

整個晉城除了錢家那寶貝公子錢文良以外,還有誰敢用這個名號?

他父親錢仁傑是晉城巨賈,大姐錢艾英乃總統之妻,二姐錢艾美是經濟部部長文獻康的老婆,在晉城整個就是橫著走。

商雲微居然把他的頭打破了,的確是闖下大禍。

還有兩人昨天見麵時那情形……怎麼跟兩隻鬥雞似的?有恩怨?

阮蘇再也睡不著,掀開被子要下地,被趙祝升給按了回去。

“你好好躺著吧,現在起來也沒用,等商元良打電話來喊你,我再通知你就是了。”

她晃了晃暈乎乎的腦袋,乖乖躺回去,一顆心卻仿佛放在即將燒開的油鍋上,心驚膽戰的等待。

商元良是讓她去勸女兒結婚的,任務沒完成,倒是惹出事,不知道該如何收場。

即將天黑的時候,商元良的電話來了,讓她馬上去他家裡。

阮蘇在趙祝升的陪同下,再次來到那四合院,跨進門檻時清晰地聽到商元良的怒吼——“祖宗!我喊你祖宗行不行?快去給錢少爺道歉!”

緊跟著是商雲微的反抗。

“道個屁!那種垃圾,活該挨揍!”

“你去不去?去不去!”

阮蘇走進客廳還沒來得及抬頭,一盞茶杯就朝她麵門飛來。

趙祝升毫不猶豫地擋在她麵前,用身體護住她,茶杯結結實實砸在他背上,阮蘇一滴水都沒濺著。

正在爭吵中的父女二人注意到他們,冷哼一聲,各自找椅子坐下。

阮蘇查看了趙祝升的背,確認沒受傷便用手帕幫他擦了擦,然後對商元良道:

“良爺,我來了。”

商元良果然很生氣,“我讓你去勸她,你倒好,陪她喝酒去了。現在鬨成這樣,怎麼收場?”

商雲微把她往自己身後一拉,衝他罵道:“還不是你無能!明明先動手的是他,他挨揍也是因為自己沒用,為什麼要我道歉?我不去!”

“你不去,你當總統是你姐夫?就算錢家這次不計較,下次搬弄起是非來,少不了咱們苦頭吃,這個道理你不懂?”

商雲微道:“那就不乾了!把公司賣掉,房子賣掉,咱們出國去,不受這窩囊氣!”

“你懂個屁!”

商元良罵完後大口喘氣,胸膛劇烈起伏,沒過多久就瘋狂的咳嗽起來,看架勢幾乎把肺都咳出來。

阮蘇和趙祝升忙去給他拍背,吩咐傭人倒茶。

他到底商雲微的父親,對她也不錯,後者不好意思視若無睹,彆彆扭扭地走過去,端起茶杯說:“喝點水吧。”

商元良就著她的手喝了水,臉色蒼白氣喘籲籲。

“微微,爹打下這份家業不容易,不指望你幫忙,就彆添亂了,行不行?”

天不怕地不怕的商雲微聽見這句話,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成了一個愛哭鼻子的小女孩。

她擦了把眼淚,紅著眼睛說:“不就是道歉麼?我去,誰讓人家權力滔天呢。這天下半個姓陳,半個姓錢,彆人都得給這兩家當奴才!我去!”

她說完便決絕地往外走,商元良看得非常心疼,推了阮蘇一把,示意她跟過去。

阮蘇與趙祝升交換了個眼神,將這邊交給他,自己追了出去。

等她追上商雲微時,對方已經坐到車上了,她站在車外問:“你現在就去嗎?”

“不然呢?再晚一步,老頭子怕是要上吊給我看了。”她沒好氣地說。

阮蘇道:“可你的衣服……”

商雲微低頭看了眼,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穿得還是睡衣,隻得先去房間換了衣服。

兩人都是女人,她換衣服時阮蘇就站在門外等,安慰她道:“小姐你彆生氣了,道歉不過張張嘴,沒什麼丟人的。韓信當初忍受□□之辱,後來也成了大軍事家。這說明什麼?笑到最後的才是贏家。”

商雲微換了件綠油油的裙子,還戴了個綠發卡,打開門走出來,眼淚已經擦乾,隻是眼眶還微微腫著。

“我看你彆當經理了,去當個老師挺合適,大道理一套一套的。”

阮蘇見她心情好了些,笑道:“就我這三腳貓的學問,當老師得窮得滿大街要飯了。”

商雲微戳了戳她的肩膀,往前走去。

阿旭宛如一個沉默的影子,悄無聲息地坐進了駕駛座,載著二人前往錢家。

作為新政府時代崛起的新商賈,錢家有著其他商人羨慕不來的秘訣,那就是錢仁傑的兩個如花似玉還極富外交能力的女兒。

借著大女婿的便利,錢仁傑直接將錢府建在了總統府隔壁,平日若有什麼外省大官要來見陳定山,都得先從他家門口過,恭恭敬敬地跟他打個招呼。

錢府蓋得也十分豪華,阮蘇初來時不知道,還以為那是前朝遺留下來的王府或行宮。

汽車停在錢府門口,商雲微向警衛報出身份。後者進去通報,半天不見出來。

阮蘇閒著無聊,坐在車內詢問商雲微為何如此討厭錢三,以至於醉酒也不忘撞他的車。

商雲微大概也是鬱悶到了一定程度,借機向她傾訴了一番。

原來早在兩人春心萌動的年紀就認識彼此了,那時錢家還未發達,隻是普通生意人。而商元良的煙草生意也沒做大,是個開著煙草行省吃儉用買當鋪的小老板。

他們在鄰近的學校上學,因為長相都是同輩中的佼佼者,家境優渥,無需擔心吃穿,品性還未遭世俗熏染,是兩朵最純潔不過的小百合,堪稱般配,相識後不久迅速跌入愛河。

商雲微是直爽卻忠誠的人,一心一意地愛他,甚至想退學與他結婚。

錢三卻是天生的花花少爺,從她身上嘗夠甜頭,自學成才學會了腳踏兩條船,甚至三條船四條船。

商雲微發現後憤怒又羞愧,拉著他要去跳河同歸於儘。錢三表麵上答應,暗地裡偷偷報信給她家人,導致她被商元良抓回家中關了足足半年。

半年後放出來,沒來得及見到錢三就發生了攻城戰,

塵埃落定,她家大富大貴,榮登煙草之王的寶座,而錢三一躍成為“國舅爺”,放蕩的名聲傳遍了晉城。

之後商雲微的改變雖說不全是因為他,但也跟他有著一定的關係。

商雲微說完總結道:“我真恨自己當初瞎了眼,看上他這麼個狗東西。”

阮蘇想安慰她兩句,久久不來的警衛終於出現了,帶來了錢三的回複——他頭疼得很,不見客。

商雲微說:“那你再去告訴他,他今天要是不見我,我就馬上公布我倆戀愛過的秘密,並且告訴全天下人……他那裡隻有毛毛蟲大。”

警衛變了臉色,遲疑地看向阮蘇。

她憋著笑,揮揮手道:“去,就這麼跟他說。”

三分鐘後,二人被請進錢府,在餐廳裡見到了正獨自吃晚飯的錢文良。

錢文良是個光看外表就知道極其養尊處優的人。

他生就一張俊秀的皮囊,皮膚永遠白白的,手指永遠嫩嫩的,身上穿戴之物無一不是進口貨,儘管被扳手砸破的腦門上貼著紗布,頭發依然梳得風流倜儻,看不出狼狽來。

他坐在寬大華麗的西式餐桌旁,慢條斯理地拿著刀叉,切割一塊七分熟的牛肉。

看見商雲微進來,他笑了笑,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拭嘴角,動作優雅到了極致,說出口的話則不然。

“喲,這是哪裡來的貴客?莫非嫌我腦袋腫得不均勻,又要來砸我另一邊腦袋嗎?”

商雲微鐵青著臉,冷冷道:“我是來道歉的。”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

她衝著他大吼:“我是來道歉的!”

錢三揉揉那精雕細琢般的潔白耳朵,“這我可受不起。我不過開著車從你麵前過,就要被你揍一頓,還撞壞了一輛車。我要是接受你的道歉,豈不是祖墳都要被你給刨出來?”

商雲微僅有的耐心消耗一空,問道:“你到底想怎麼樣?彆給臉不要臉!”

阮蘇看她的樣子似乎又想動手了,忙輕輕抓住她的胳膊,對錢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