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盯著眾位宮妃來回看了許久,終於開口：“今日召集眾位前來是有一樁陳年舊事要處理。”
“朕自問是個還算公平的皇帝，你們當中的每個人朕都真心對待過。但朕萬萬想不到你們中的某些人竟然如此大膽。謀害宮妃、謀算皇嗣，欺上瞞下甚至與前朝相勾結。”
康熙說的罪名一個比一個重,聽到這番話，有些人鬆了口氣,有的人卻把心提了起來，這幾個人全都是乾過傷天害理事情的。
雲柔下意識的看向烏嬪，烏嬪嘴上掛著得體的微笑,一片平靜。好似她什麼都沒做過，多乾淨似的。
宣妃嘖嘖稱奇，她湊到雲柔耳邊小聲說道：“你瞧瞧這些人,一個比一個會演戲，都這會兒了,居然一個緊張的都沒有。”
“皇上都把話說到這份上，那肯定是抓到了誰,她們這是還心存僥幸呢。”
宣妃的聲音不大，在這安靜的慈寧宮卻也清晰的傳了出去。
上首的太後輕咳兩聲暗示她注意場合。
她是知道內情的,也明白宣妃入宮後老老實實什麼壞事沒乾過，所以並不擔心這件事牽扯到蒙古。
你自己沒做過安靜待著不好，這樣幸災樂禍也不怕皇上把怒氣發泄在你身上。
宣妃小心的對著太後做了個鬼臉,立刻調整坐姿。
還沒等她坐好,康熙忽然怒喝：“烏雅氏你有什麼話說？”
所有人的目光都對準烏雅氏，內心：原來皇上說的是她啊？
烏雅氏有些錯愕,笑意僵在臉上。她急忙站起來跪在殿中央：“皇上,臣妾冤枉。”
“烏雅氏你當朕是傻子白癡麼？朕隻是問你有何話說，你上來就喊冤，你這算不算是不打自招？”
康熙不再理會她,而是示意梁九功把人帶上來。
梁九功浮塵一甩，掐著尖細的嗓子大喊：“帶人犯。”
所有人都看向殿門口。
率先走進來的是穿著盔甲的禁軍，打頭的禁軍中間走著約莫二十歲出頭的婦人，這婦人雙手不停地揉搓滿臉緊張。
在他們身後每兩名禁軍拉扯著一個人，那幾個人滿身汙血，一看就知道曾遭遇酷刑。
婦人走到烏嬪身邊跪下，“草民趙王氏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見過太後娘娘，太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見過眾位娘娘千歲。”
康熙看向烏嬪，“這趙王氏你可認識？”
烏嬪扭頭仔細打量，隨後搖頭，“臣妾並不認識。”
其實她內心並不如表麵上看起來平靜。她也確實不認識趙王氏，隻是隱約覺得這婦人的樣子有幾分眼熟。
再想到前些日子無意中知道的事情，心中斷定這就是那漏網之魚。
康熙冷哼：“你當然不認識。”他又轉頭喊了章佳庶妃，“章佳氏，把你知道的都說說吧。”
章佳氏站起來跪到烏嬪身後，“眾位都知道卑妾是宮女出身，卑妾剛入宮的時候被分在了北三所……”
北三所位子偏，在這後宮算得上是‘冷宮’般的存在。一般有些關係的都不會讓人去那邊當差。一來沒有出頭之日，二也沒有油水可撈，還可能受近欺負。
章佳氏顏色好，當時又正值烏嬪喪子，家裡擔心她受到牽連，這才使了法子讓她先去那邊待幾年。
章佳氏的阿瑪是參領，她在家也是金尊玉貴長大的，宮女的飯食有些吃不慣，就鬨了肚子。
大半夜鬨肚子起來去茅廁，然後就遇到偷偷燒紙的嬤嬤。
“剛開始卑妾還以為是撞鬼。”
宮中不允許燒紙錢，而且她不但看到火光還有嗚嗚的哭聲。那時候的章佳氏才十三歲，怎會不怕。
她壯著膽子去看才發現是個老嬤嬤。然後老嬤嬤就告訴了她一二秘密。
“嬤嬤說四阿哥不是烏嬪親生，他本是那拉貴人的孩子。”
這句話如同驚雷，驚的佟貴妃失手打翻了桌上的茶杯，“不可能。”
不管是那拉貴人還是烏雅氏，當初生產都是在承乾宮，是她姐姐親自看管的。若四阿哥不是烏嬪親生，豈不是說她姐姐失職？
她承認姐姐或許對那拉貴人有些放縱，但對烏雅氏絕對不是這樣的。烏雅氏身邊的大宮女就是姐姐從身邊撥過去的。
惠妃也道：“臣妾記得當初烏嬪和那拉貴人都是住承乾宮，承乾宮的掌事宮妃是孝懿皇後娘娘。”
確切的說當初孝昭皇後還在，不過她身體不好，後宮掌事的權利就給了還是貴妃的孝懿皇後。
不管是孝懿皇後還是孝昭，兩人管理後宮的本事，都是被皇上稱讚過的。章佳氏這話豈不是再說孝懿皇後無能？
這？
她孝懿皇後可是佟家人，說孝懿皇後不就等於說皇上。
不對，若後宮真的出現換子的事情，已經是皇上無能了。
其他入宮早的宮妃雖然沒說話，臉上表現的都是同一個意思。她們不相信烏嬪有那麼大的本事，能在孝懿皇後眼皮子底下做出這中事。
章佳氏卻道：“卑妾當初也不信，不管真假這可是宮中辛密，知道這事兒能有什麼好處？卑妾當時就想要走，無奈卑妾肚子不爭氣，連日鬨的居然卑妾居然連一個老嬤嬤都掙脫不了，隻能被她拉著。”
“這嬤嬤說她的女兒是那拉貴人身邊的大宮女，當初換孩子就是她做的內應。所以，事成之後她被烏嬪滅了口。”
老嬤嬤與女兒那是另外一個故事。根據老嬤嬤的說辭，她年輕的時候被人欺騙生了女兒，一氣之下把女兒仍在那男人家門口就入了宮，入宮之後她非常後悔，日夜都在想女兒。
後來無意中見到那拉貴人身邊的大宮女，一番試探求證，發現她就是自己的女兒。
母女重逢，老嬤嬤十分激動，但她怕女兒怪罪又不敢相認，隻私底下偷偷地幫助女兒。
她也是在事後才知道女兒乾了這麼件大事，隻是那時候已經晚了。
“因為烏嬪抓住了他家的把柄。據嬤嬤說那負心漢家曾在禦膳房做過事，他犯了大錯被當時的禦膳房總管抓了正著。烏嬪正是以這個為要挾，讓她辦事，不然就把事情捅出去。”
“卑妾並不知道具體是什麼事兒，隻是看老嬤嬤的樣子，應該是牽連全族的大事。所以，那宮女不得不依照烏嬪的吩咐換了孩子。”
幫了烏嬪可能會死，不幫烏嬪全家都可能會死，誰都知道要怎麼選擇。
那宮女選擇了前者。
或許是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會有好下場，她臨死前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了老嬤嬤。
榮妃聽的糊裡糊塗，“本宮還是沒懂，烏嬪換孩子做什麼？若本宮沒記錯，她當時與那拉貴人同樣都是貴人份位，皇上還更喜歡她一些，孩子跟著她肯定比跟著那拉貴人受重視。”
烏嬪是內務府包衣出身，內務府那群人肯定會格外照顧她，連帶著她生的孩子都應該吃香才對。
難不成她覺得自己的孩子生活太好了，想換過環境過過苦日子？
章佳氏道：“這個卑妾聽老嬤嬤說過，她說是因為當初皇上想把其中一個皇阿哥抱給皇後娘娘養著，兩個皇阿哥，皇上最看重的是烏嬪生的小阿哥。”
烏嬪的兒子生的晚些，但身體強壯比那拉貴人的孩子看著好養活。又因為她本是孝懿皇後宮女出身，所以皇上覺得她的兒子更合適。
孩子肯定不是白給的，送出去孩子，皇上答應給她升份位。
嬪位看似隻比貴人多一級，待遇卻千差萬彆。
而嬪位已經是一宮主位了，再生了孩子就有資格養在膝下。
烏嬪有野心，份位她想要，兒子也想要。
她當時應該是這樣想的，用那拉貴人的兒子李代桃僵，然後想法子再把親兒子要回來自己養。
如此，地位、兒子就都有了。
“她怎麼要回兒子，那拉貴人可是住在承乾宮。”說到這裡榮妃說不下去了。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那拉貴人住在承乾宮不假，但皇上絕不會讓孝懿皇後養兩個皇阿哥。假如那拉貴人養不好兒子，烏嬪到時候哭一哭，皇上說不定心軟就把兒子送過去了。
彆說這不可能，當時的烏嬪榮寵正勝。皇上因為幼年喪父喪母，特彆喜歡看妃子們母性爆發。若烏嬪哭一哭，皇上是真的有可能這麼做的。
規矩？
他可是皇上，他嘴裡說出來的話就是規矩。
榮妃忽然想起來，就是在烏嬪遷宮沒多久，那拉貴人的兒子就病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