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諶冷笑:“很好,那麼本座就成全你!”
他說著將陣主令拋至半空,掐訣念咒,木牌高懸空中,顯出金色符文,一道金光從令牌中射出,如利箭穿透沈不周的腹部。
他一聲不吭,隻是用手捂住傷口,血從指縫間滲出,一滴滴落在地上。
戚靈靈下意識地想起身阻止,但十指被祁夜熵緊緊扣住。
“這是他該受的。”男人冷冷道。
戚靈靈知道他說的沒錯,身為護法,要脫離法陣,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
一道道光接二連三地穿過沈不周的身體,血越流越多,他漸漸站不住,單膝跪了下來。
法陣的懲罰不止施加於軀體,每一道光都會帶走幾十年苦修得來的修為,第九道光穿過他心口時,他口吐鮮血,長發褪去烏黑的顏色,變成了銀灰,這是修為快速倒退至元嬰以下的表征。
在場的都是修士,知道這些修為多麼來之不易,許多人露出不忍之色。
沈不周卻甘之如飴,向欲扶他起身的同門弟子擺擺手,用劍支撐著站起身,露出輕鬆的微笑,仿佛卸下了一副背負上百年的重擔。
祁夜熵瞥了眼小師姐,向侍從吩咐道:“扶北宸道君去偏殿歇息。”
沈不周用絹帕擦著嘴角血跡:“南宮道君不必客氣,在下無妨。”
話是對祁夜熵說的,偏偏看的是戚靈靈,蒼白的臉色襯得嘴角的鮮血越發觸目驚心,他綻開一個虛弱的微笑:“彆擔心。”
祁夜熵眼神一凜,異瞳幾乎燃燒起來,對那遲疑的侍從冷聲道:“還在等什麼?”
侍從忙去請沈不周:“北宸道君,請。”
沈不周無可奈何地一笑:“那就隻好叨擾了。”
裴諶並未出手阻攔,沈不周修為散去大半,已經是個廢人,他又何必在廢人身上浪費時間?當務之急是解決眼前這兩個。
他看向其他護法:“背叛天極陣的下場,諸位已經看到了,還有誰想以身試法?”
誰知話音甫落,又有一人走上前來,摘下麵具。眾人隻見他白發白眉,皮膚白得近乎透明,猶如冰雪塑成。
有人吃驚道:“昆侖族……”
裴諶愕然:“連你也……”
這一個多月來,是昆侖護法儘心竭力地為他療傷,此人沉默寡言,從來對他言聽計從,從不違拗他。
裴諶實在想不出他有什麼背叛自己的理由。
他狠狠地瞪著他,忽然笑開:“我明白了,你們都被那邪魔收買了,他用什麼收買你們的?是天才地寶還是神兵利器,或者是功法修為?”
昆侖護法眼中流露出些許憐憫之色:“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裴諶嗤笑了一聲:“你們一個個冠冕堂皇、道貌岸然,其實心裡打的什麼算盤,諒我不知道?你們不過是見我勢單力孤,以為我沒了勝算,所以迫不及待地背叛我!”
昆侖護法搖了搖頭,轉身向眾人一揖:“裴諶身為正道修士,天極陣主,卻殘忍嗜殺,天理難容,在下背叛法陣理當受罰,但不能任由此等人麵獸心之人蠱惑正道道友與天下百姓。”
裴諶脖子上青筋凸起,高聲叱道:“你分明是被那邪魔蠱惑收買,還含血噴人!”
又向眾人道:“諸位道友切莫信他誑言,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昆侖一定早與邪魔沆瀣一氣……他們一定是想攪亂五域,顛覆中土……”
眾人見他越說越離譜,雙目發赤,神色癲狂,印堂隱隱有黑氣繚繞,竟有些走火入魔的跡象,不由對昆侖護法的話又確信幾分。
昆侖護法並不與他爭辯,從袖中取出一塊留影石,遞給一旁的侍從,向戚靈靈道:“這塊留影石原原本本記錄了裴諶的行徑,有勞戚道友。”
裴諶劈手去奪,昆侖護法早有防備,橫劍將他攔住。
另一邊侍從已將留影石送到了戚靈靈麵前。
戚靈靈拿起留影石,施了個法咒,留影石中的畫麵便投在了她背後的巨大光幕上。
光幕上出現一方幽暗的洞窟,石堆中有什麼東西在慢慢遊動,仿佛一條蜿蜒的黑色溪流,摩擦地麵的聲響和空洞的水滴聲讓人不由自主地繃緊心弦。
接著畫麵慢慢亮了起來,一個高大的男子從狹長的通道中走進來,一手提燈,另一手提著個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少女。
燈火照亮男人的臉龐,正是裴諶那張堪稱俊朗的臉龐,然而那張臉上的神色隻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他一邊走,口中一邊發出蛇般的“噝噝”聲,用哄孩子的口吻道:“乖乖,今日還沒用膳,餓壞了吧?”
眾人這時看清了那遊動的東西,是條水桶粗的黑蛇,而那些他們誤以為是岩石的東西,是層層交疊的皚皚白骨。
眾人頭皮一麻,這堆積如山的屍骨少說也有幾百人。
就在這時,裴諶手裡的女子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奮力掙紮扭動起來。
裴諶輕蔑地一笑,把女子隨手一拋,黑蛇一縮一伸,張開大嘴接住女子,仿佛在和主人玩某種遊戲。
“今日你有福了,這丫頭我還不曾享用過。”裴諶走到石壁前,往石壁中鑿出的石座中一坐,一臉悠然自得。
黑蛇在女子的哭喊聲中,把她上半身吞入口中,蛇尾卷了上去……
少女的慘叫聲和裴諶癲狂的笑聲在洞窟中回蕩。
水鏡外的人們自然也看到了這慘絕人寰的一幕。
“到底誰是邪魔,我看這個裴家主才是邪魔吧?”
“這是人能乾出來的事麼?”
“難怪我聽人說,裴氏莊園附近陰氣重,半夜能聽見鬼哭,原來他做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
戚靈靈忍不住收起了留影石,眾人仿佛從煉獄裡逃脫,紛紛長出了一口氣。
“裴諶,你做出這種畜生不如的事,還有什麼話說?”戚靈靈的聲音不自覺地顫抖,她知道裴諶胡作非為,卻沒想到他殘忍變態至此。
書中男主雖然偏激、睚眥必報,但大體上還算是個正麵人物,也不曾聽說過他嗜好殺戮,為什麼現實中會變成這樣?難道是因為她引起的蝴蝶效應嗎?
裴諶臉色灰白,仍然矢口否認:“這是奸計,是他們為構陷我偽造的!”
戚靈靈冷笑了一聲,抬手指向他身後一個其貌不揚的男人:“那這位大名鼎鼎的奪魂手,總不能是我們捏造的吧?”
裴諶和那男人的臉色都是一變。
眾修士也是大嘩,“奪魂手”是百年前橫行南域邊疆一帶的邪修,為了修煉邪功吸食魂魄,不知殘害了多少人,正道宗門聯手前去南疆衛道,折了上百個精英弟子,卻還是讓他逃脫。
此後這邪修便銷聲匿跡,有人說他死了,也有人說他躲起來閉關修煉,但是誰也想不到他再次出現,竟然是以裴諶侍從的身份混進正道修士中。
電光石火間,男人聳身躍出,朝著嵩陽宗的座席飛去,鷹爪般的枯瘦手指朝著沐詩月白嫩的脖頸探去,顯是知道單槍匹馬不可能逃出生天,打算劫持個人質。
還有誰比那呆頭呆腦的嵩陽宗主千金更合適?至少她爹是一定會想方設法保住她的。
可不等他碰到那傻千金,忽然有一股力量掐住了他的脖頸,把他提到半空中。
他喘不過氣來,臉漸漸紫脹,一層人皮從臉上脫落下來,露出底下青藍色的皮膚,一條陳年刀疤橫過麵中,生生把鼻梁扭成了兩半。
有人曾與他交過手,瞬間認了出來:“真的是奪魂手……”
“和這種邪修勾結在一起,那留影石八成是真的了……”
邪修知道此次必死無疑,臨死想拉個墊背的,便盯住戚靈靈催動心念。
無人知曉他邪術已成,可在十步之內奪人魂魄,幾乎防不勝防,也不可能有人察覺他出手。
然而不等他把邪咒念完,心口忽然傳來劇痛,仿佛有隻手忽然用力捏住他的心臟。
他發出一聲慘叫,胸膛“噗”地炸開一朵血花,血肉混成的泥狀物從洞口裡淌出來。
接著“哢哢”聲不斷,渾身上下的骨頭被折成了無數段,曾經令無數人聞風喪膽、夜不能寐的邪修,此時仿佛一個拙劣的木偶,蕩在半空中。
“裴諶,你身為裴氏之主,卻不修德行,濫殺無辜,人人得而誅之!”沐漾泉站起身,義憤填膺地叱罵道。
眾所周知他近來和裴諶走得近,現在裴諶的真麵目暴露,當然要第一時間劃清界限。
另外幾個和裴諶眉來眼去的大能也紛紛附和。
玉衡元君痛心疾首道:“裴諶,你天賦異稟,悟性過人,若是踏踏實實修煉,本來前途不可限量,何至於此,何至於此……”
裴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人群發出的嗡嗡聲就像冰冷的河水,漲上來,漫過他的腳背,小腿,膝蓋,漫過腰,心口,脖頸,灌入口鼻。
總是這樣,不管他爬得多高,最後那上漲的河水總是能找到他,把他淹沒。
他陰鷙地看著眾人:“我有何錯!是你們栽贓嫁禍,是你們構陷我,逼迫我,嘲笑我,欺淩我,因為我半妖出身瞧不起我……從來都是如此!從來都是如此!”
“是你們逼我至此,都是你們的錯!”
就在這時,座席中響起一道清脆稚嫩的聲音:“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裴諶心頭一凜,循聲望去,卻是戚靈靈養的那條錦鯉。
那雙青白分明的眼睛裡有不屬於稚子的哀傷和沉痛。
似曾相識的感覺再度襲來,他頭痛欲裂:“你是誰?”
蘇小蠻:“我是棲霞山頂月牙池中的一條錦鯉。”
棲霞山,月牙池……
頭脹到了極點,仿佛有什麼東西掙紮著往外湧,耳邊回蕩著忽遠忽近的聲音,少女羞澀甘甜的笑聲,嘩啦啦的水聲,山間鳥雀的鳴叫,陽光從枝葉間灑落水麵,碎銀子般的聲音。
有人輕輕喚他,像是夢中的囈語:“諶哥哥,諶哥哥……”
“小蠻……”裴諶兩眼發直,喃喃自語,“小蠻……你是小蠻……”
蘇小蠻悲傷地看著他木然的眼神忽然煥發出光彩,幾乎有點像她記憶中的那個人了。
“我想起來了,小蠻,你是我的小蠻……”裴諶臉上滿是失而複得的欣喜,“放心,我已經練成了上乘功法,又有陣主令護持,再也不會任人宰割,也不會再讓你受委屈了。”
他血紅的雙目中閃動著瘋狂:“等我把他們殺了,再也沒人敢看不起我,我要讓你做這世上最幸福最尊貴的女子!”
他向她伸手:“小蠻,過來,到我身邊來。”
蘇小蠻失望地搖搖頭:“我根本不想要那些。”
裴諶眼裡的笑意消失:“為何?”
蘇小蠻歎了口氣:“裴諶,收手吧,彆一錯再錯。”
裴諶臉色驟變,聲音變得冷厲:“難道連你也受他們蒙蔽,要離開我?”
他頓了頓:“小蠻,過來!”
蘇小蠻卻往後退了一步:“事到如今你還認為這一切都是彆人的錯麼?”
“當然!”裴諶道,“我裴諶從未虧欠他們一分一毫。我對不起的隻有你一人。”
“那些被你殘忍殺害的人呢?留影石裡那個姑娘呢?那些白骨呢?你以前不是這樣的。”蘇小蠻說著說著帶了哭腔,眼眶紅起來。
裴諶笑起來:“你是在吃醋?那些女人不過是些卑賤的奴婢,以後我連看都不會看他們一眼。要是你討厭他們,我就把他們殺光。”
蘇小蠻隻覺眼前的人陌生得可怕,他仿佛根本聽不見她在說什麼,隻是一味用他扭曲的眼光來看這個世界。
“過來,小蠻,”裴諶催促道,“到我身邊來!”
蘇小蠻搖搖頭,堅決道:“我雖然救過你,但是已經和你沒關係了。”
頓了頓又道:“我不後悔散儘修為替你擋雷劫,但若是早知道會害死這麼多無辜的人,我一定不會救你。”
這些話仿佛一把刀插進裴諶身體裡,絞碎了他的五臟六腑。
“連你也……”他仰起頭,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原來你也和他們沒什麼不同,連你也背叛我,棄我而去……哈哈!”
他轉向戚靈靈,眼中滿是刻骨的仇恨:“是你,你對小蠻說了什麼?是你教壞了我的小蠻!”
懸在半空中的陣主令似乎也感覺到了主人滔天的怒火。古舊的木牌變成烙鐵般的通紅。
一道道猩紅的符文從令牌中飛出,從裴諶眉心沒入,在他臉上、手上若隱若現。
他的雙眼也變得猩紅,印堂間的黑氣越來越明顯,兩行血淚從眼角淌下來。
他的喉間發出野獸般的嘶吼:“吾乃天極斬邪陣主,奉天道之命斬除邪魔,誰敢阻攔,格殺勿論!”
玉衡元君駭然道:“不好,他已入魔了!”
她一邊說,一邊手結法印,飛身向裴諶眉間推去。
裴諶目中閃過凶光,揮劍向玉衡元君砍去,劍刃帶著離火,如一道火牆向玉衡元君壓去。
玉衡元君未曾料到他年紀輕輕修為如此深厚,被滾燙的勁風掀到半空中,凝聚於指尖的勁力強行收回,震得她內臟都似移了位。
不等她起身,裴諶第二劍又追至,眼看著直取玉衡元君要害,說時遲那時快,隻見寒光一閃,“叮”一聲響,一片薄刃擋住了來勢洶洶的火劍。
裴諶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祁、夜……”
男人麵無表情,似乎全不把他放在眼裡,舉重若輕地將劍刃往下壓去。
寒冷徹骨的靈力洶湧浩瀚,如萬丈波濤壓下來,帶來滅頂般的恐懼。
眾人都被那股力量震得心口發麻。
裴諶用儘全力方才勉強握住劍柄,脖頸上青筋暴起,五官在痛苦中扭曲。
寒氣自鋒刃相接處向天極劍上蔓延,火焰一寸寸後退,劍刃上結出霜花。
冰霜很快遍及劍身,天極劍上的神焰漸漸微弱,直至徹底熄滅。
鏘然一聲,天極劍碎成了千萬片冰淩。
祁夜熵手中那把平平無奇的凡劍卻毫發無傷,裁冰般閃著清冷光茫。
輸了,裴諶心中隻有這個念頭,他輸了,一敗塗地。
霜刃已經迫至他頸間,眼看著就要割破他咽喉,對方卻突然還劍入鞘:“你還不配弄臟這把劍。”
話音未落,裴諶心口傳來熟悉的絞痛,一股強大的力量攫住他的心臟。
他想起方才奪魂手難看的死狀,宛如神衹般的男人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中沒有半點情緒,就像看著一隻螻蟻。
裴諶終於明白過來,他根本沒有一戰之力,對方根本沒將他視為敵手,他要殺死他就像殺死一隻蟲子那麼容易,從頭到尾都是他不自量力。
“哐”一聲響,陣主令掉落在他身邊,又成了一塊古舊發黑的木牌。
無形的力量將他提到半空,攥著心臟的手越來越緊,骨骼開始斷裂,他垂下頭,在半空中看著地上的木牌,忽然覺得自己被愚弄了。
被陣主令愚弄,被天道愚弄,就像被幾根隱形細線肆意擺弄的傀儡。
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
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戚靈靈看著懸在半空中的裴諶,心中也浮起同樣的疑問。
就在這時,耳邊傳來熟悉的“叮”。
戚靈靈心頭一凜,便聽機械的聲音道:“新任務:請宿主阻止他人殺死男主裴諶,限時五秒,倒計時開始,五……”
戚靈靈在心裡罵了句臟話,大聲道:“小師弟,等等!”
祁夜熵一怔:“為何?”
“你不能殺他!”戚靈靈急道。
祁夜熵大惑不解,但還是及時收回手。
裴諶沒想到最後關頭竟然絕處逢生,也許他真是天道眷顧之人……
然而沒等他得意太久,便聽戚靈靈道:“你不能殺他,但是我可以。”
係統隻讓她阻止他人,沒說她自己不能殺他。
話音甫落,一支靈氣凝成的利箭向他飛來,不偏不倚地穿過他的心臟,把最後那抹劫後餘生的得意微笑永遠釘在了他的嘴角。
靈力凝聚的箭矢穿透心臟,生命和修為一起從裴諶體內急速流逝,那些靠著陣主令一日千裡得到的修為就像大風裡的沙堆一般,頃刻間坍塌消散。
名利權勢隻是黃粱一夢,血跡斑斑的手裡空蕩蕩,什麼也沒剩下。
他跌落地上,轉頭看向某個方向,可惜他的目光再不能穿透人群觸及那個他惦念的身影。
“當”一聲響,金石般清亮,天極陣主令落到地上,發出,紅光消失,又恢複成不起眼的舊木牌,接著木牌燃燒起來,很快化為了灰燼。
戚靈靈看著裴諶失去神彩、玻璃珠般的眼睛,感到一陣惡心衝上喉嚨。
這是她生平第一次親手殺人。儘管裴諶的罪行令人發指,但戚靈靈畢竟隻是個現代社會的普通社畜,親手殺人對她來說還是超綱太多。
除了心理衝擊之外,她還莫名心慌意亂,仿佛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她怎麼也回想不起來,隻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小師妹,你沒事吧?”舒靜嫻關切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戚靈靈回過神來:“我沒事。”
話音剛落,她便被拉進了一個熟悉的懷抱中。然而,溫暖的氣息並不能驅散她心頭的寒意。
“小師姐不舒服,我先帶她回去休息。”祁夜熵敏銳地察覺到她的異樣,毫不遲疑地說道。
林秀川立刻表示:“放心,這裡有我們。”
戚靈靈補充道:“還有小蠻……”
蘇小蠻畢竟和裴諶有過一段過往,還付出了三百年的修為,即便她已經放下,可是當真看見曾經的愛人死在眼前,任誰也不可能心如止水。
戚靈靈轉頭看過去,隻見四師兄秦巍正在笨拙地幫蘇小蠻擦眼淚。
舒靜嫻道:“小蠻有四師弟和我們照應著,你先去休息吧,臉色也太差了。”
戚靈靈心中不安越發強烈,便也不再堅持,向玉衡元君等人道了聲失陪,和祁夜熵去了寢殿。
不等門闔上,祁夜熵便把她緊緊擁在懷中,一下一下輕柔又堅定地撫著她的後背:“沒事了小師姐,都結束了……”
戚靈靈仍舊沒什麼實感。
她轉過頭,從巨大的琉璃窗望出去,外麵是海中的庭院,高大的珊瑚枝椏間螢藍色的小魚擺著尾巴穿來穿去,留下一道道星塵般的光跡。
一切都是那麼寧謐,完美得不真實。
她有些茫然,望著祁夜熵:“真的沒事了?”
祁夜熵把她摁進懷裡,沒讓她看見他眼中一閃而過的陰鬱。
他緊緊箍住她:“真的。”
兩人靜靜地擁抱許久,戚靈靈劇烈的心跳總算平複了些。
“小師姐好點了麼?”祁夜熵注視著她的眼睛,把她臉側一縷發絲掠到耳後。
“沒事了,”戚靈靈有些不好意思,“我真沒用。”
“彆這麼說,小師姐從未殺過人,第一次是難免的。裴諶該死,隻是小師姐不該臟了自己的手。這種事由我來做就好了。”
他頓了頓,狀似不經意地問了一句:“小師姐是有必須親自動手的理由?”
戚靈靈不由自主地避開目光:“呃……就是他做的那些事太可恨了,親手殺了他才解恨。”
她自己也知道這理由太牽強,祁夜熵這麼聰明敏銳不可能不知道。
但他沒有多問,隻是低頭吻了吻她嘴角:“小師姐累了,要不要我陪你睡一會兒?”
戚靈靈點點頭。
兩人合衣躺下,祁夜熵從背後抱著她,攥住她的手,微涼的薄唇輕貼她後頸,不帶情.欲的撫慰令人安心。
戚靈靈漸漸鬆弛下來,方才發覺自己多麼疲憊。
但閉上眼睛,但並沒有立刻入睡。
“統,在嗎?”
“宿主……”係統奄奄一息道。
“你沒事吧?”
“下次你作死的時候能不能提前預警一下?”係統沒好氣道,“我差點就被你嚇死了……”
“抱歉抱歉,”戚靈靈好脾氣道,“現在什麼情況?任務係統被我糊弄過去了?沒出什麼岔子吧?”
係統嗤笑了一聲:“您藝高人膽大,還怕出岔子?”
“不是道過歉了嘛!”戚靈靈道,“倒計時隻有五秒鐘,我哪裡來得及找你商量……保證不會有下次了還不行嗎?”
係統哼了一聲:“我剛剛去主係統裡……串了串門,咳咳,劇情進度停在99%不動了,任務係統好像因為bug關閉了,世界沒毀滅,時間還在往前推進,所以……”
它不情不願道:“暫時來看應該是沒事了。”
戚靈靈:“也就是說,我可以不用回到現實世界,可以一直留在這裡了?”
係統哼了一聲:“理論上是這樣,隻是理論上。”
戚靈靈知道它鬱悶,鬱悶是正常的,她不回去,病毒統的任務就失敗了。
那股忐忑不安的感覺減輕了不少,戚靈靈少不得強忍著睡意安慰了它幾句,然後沉沉地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