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癡纏(2 / 2)

貴妃總想弄死朕 桑狸 8571 字 9個月前

天子俊朗麵容上滿是疑惑與愧疚:“朕也沒做什麼啊……怎麼就……怎麼這麼嬌嫩?”

楚璿身上蓋著被衾,隻露出一截手腕,玉色瑩潤,纖細易折,羸弱的擱在蕭逸的手心裡,如浸了冰雪般滑涼。

她突然覺得委屈,明明是他不知節製,現在反倒要怪她嬌嫩,想要出口反駁,卻忘了自己病著,一張嘴喉嚨裡透出沙啞的虛音,連話也說不利落了,一著急竟滾下淚來。

蕭逸一下子慌了,忙扯了帕子給她拭淚,邊拭邊道:“彆哭彆哭,都是朕不好……”

楚璿抽抽噎噎,啞聲道:“您要是不喜歡我了,就把我送回梁王府吧。”

“胡說!”蕭逸斷然拒絕,眼見楚璿哭得更厲害,忙又柔了聲音,細細哄勸:“你都是朕的女人了,如何還能出宮?你得伴著朕一生一世,太極宮以後就是你的家。”

楚璿那時本就年紀輕,且剛入宮一年,這一年裡蕭逸不曾碰過她,梁王總以為是蕭逸對她不滿意,一再地讓她籠住君心,傳遞消息的事不曾讓她做。因此她尚沒見識過這宮闈深處平風靜水下的驚濤駭浪,也沒沾染過血腥,還存了一些小孩子天真心性,被這麼和顏悅色地一哄,不自覺就漏了出來。

她弱弱地抱怨:“可是做女人好辛苦,您總不讓我睡覺,白天還要去給太後問安,我困呀,身上又疼,難受得要命。”

蕭逸心疼不已,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小心翼翼地將楚璿攏進懷裡,向她保證:“朕會好好照顧你的,絕不會再讓你這麼辛苦。”

天子一言,果然諾比泰山。

往後幾日蕭逸幾乎把長秋殿視作了自己的寢殿,下了朝直奔此而來,親自給楚璿端藥喂藥,不厭其煩地每日給她擦臉擦身體,想方設法哄她多吃一點飯,午憩時給她當椅墊讓她靠著自己睡。

堂堂天子,跟個碎催使喚似得滿殿裡亂躥,還樂在其中,絲毫未有厭倦。

伺候在蕭逸身邊的高顯仁每每見了他的殷勤樣兒,總是忍不住偷笑。

這位天子是四歲登基,幼年便一步登天,成了至尊,瞧著是風光,可關起殿門那一把把心酸無奈卻是無處道。

蕭逸是先帝的老來得子,幾個兄長皆死於政亂,幾個姐姐都比他大了二十歲往上,有遠嫁的,有寡居的,總之都說不上什麼話。蕭逸是稟賦超絕,自幼過目不忘,過耳成誦,坐上了龍椅,也沒有人真敢把他當成一般人家的孩子看。

可,褪去這些外在的東西,那可不就是個孩子嘛。

他長到七八歲時是最活潑好動的,天性喜歡新奇,愛玩,一天不調皮搗蛋就渾身不痛快。

宣室殿裡裡外外給他拆了好幾遍,終於膩了,想起來要找個好玩伴。

蕭逸特意從宗正府調了宗譜,劃出來一個跟他年紀差得最少的堂兄——穆安郡王,比蕭逸大了二十一歲。

蕭逸強拉著人家寒暄了一陣,自以為完成了聯絡感情的第一步,便急不可耐地問人家宮外有什麼好玩的去處,問穆安郡王能不能得空領著他出去玩玩。

那穆安郡王是個老實人,再木訥溫吞不過,一聽天子放了這樣的話,嚇得當即跪倒,不住地道“不敢,饒命”。

蕭逸敗了興致,十分鬱悶:“朕又不是凶神猛獸,你怕成這個樣做什麼?”

穆安郡王一聽這話,惶恐更甚,驚懼更甚,頭磕得更快。

蕭逸怕他把頭磕破了,忙道:“行了,行了,你下去吧。”

尋找玩伴的計劃無奈夭折,蕭逸接受了高顯仁的建議,在宣室殿裡養了幾隻貓狗。

有波斯貓,有塞外犬,或是琉璃碧眼兒,或是雪白絨球兒,總之各個剔透可愛,模樣都是頂好的。

起初蕭逸還能耐著心性逗一逗,漸漸的,這份心性就寡淡起來,索性都丟給了宮女們養著,自是好湯好水每天供著,可再難得天子回顧。

蕭逸天生就該是個帝王,除了天賜的稟賦根骨和擅玩權術的手段外,還有內在那股子至了極端的喜新厭舊,但凡入了他眼的東西,必要得到,可得到了新鮮不過幾日就免不了要被丟棄的命運。

那時連他的母後都說:這是還沒長大,等長大了沾了女色,不知要始亂終棄、薄情寡性成什麼樣。

這也是為什麼在楚璿剛入宮時,他母後沒有把她當回事。

“那小姑娘美是美,可咱們陛下是個小混蛋,不過圖一時新鮮,寵著她哄著她罷了,等膩了自然就丟開了。”

她一直等著蕭逸膩了楚璿,她好騰出手來把這梁王派來的細作整治了,等了整整三年,蕭逸也沒膩,還轉了性似得,大有要為楚璿廢置六宮的架勢。

蕭逸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有一段時間他懷疑自己被楚璿下了蠱,又被他母後鼓搗得懷疑她會妖術,特意從庫房取了僻邪鏡來照她,妖精沒照出來,反換來楚璿一頓白眼。

這小美人嬌滴滴的,既承不住大力氣,也不經揉捏,還愛哭,哭起來沒完沒了,他好歹是個皇帝,好麵子,可隻要把楚璿弄哭了,他那天子顏麵就得被他自己扔到腳底下,反反複複地踩。

賠不是,瞎許諾,還得再貶自己一番,總之啊,他還有什麼麵子,那玩意早離他而去了……

除了嬌氣,她還蔫壞。

兩人都年輕,蕭逸就算比她大幾歲,可向來唯我獨尊,底下人見了他都是唯唯喏喏,太後又慣著,養成了一身霸王習性,動不動就愛犯狗脾氣。楚璿也不是個受氣的主兒,她從前在梁王府挨了些欺負,可背地裡總要找補回來,而且挨的欺負太多,找補的太多,找補出經驗來了,手段很是老道高明,是讓蕭逸有苦說不出的那種。

皇帝陛下起先不知道,狠挨了幾回整治,惱羞成怒,要跟楚璿算賬,誰知楚璿那雙眼就跟泉水堆起來的似得,說哭就哭,哭得委屈,哭得梨花帶雨,末了,還要抹著淚眼往蕭逸懷裡鑽,那無辜的模樣兒,跟他才是個惡人似得。

這麼多來幾回,蕭逸也認命了。

他不信前世今生,隻知道這一輩子,他虧欠了楚璿許多,她自出生後十幾年的波折委屈,她寄人籬下的孤苦無依,全因他而始。

或許天道亙古永存,無聲無息間左右著人間情愁,要讓他把欠了的都還回來。

蕭逸猛然驚醒。

天已經亮了。

一縷霞光自九重天落入宮闈中,逆著光芒遠遠看去,台闕瓊閣浮延相疊,靜躍在晨光微熹的雲間,宛如一幅著色淺淡的畫作,雍容華美。

他沉浸於夢中舊時光,一時沒回過神來,些許悵然地撫著枕邊睡夢中的楚璿,恍惚道:“璿兒,你怎麼會想到呢,你的一切苦難皆因朕而始,是朕虧欠了你。”

這話一落,仿佛睡得憨沉綿深的楚璿突然睜開了眼,直勾勾地看向蕭逸,疑惑道:“您欠我什麼了?”

蕭逸:……

朕欠你命!朕遲早要被你這小妖精嚇得英年早駕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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