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章(1 / 2)

貴妃總想弄死朕 桑狸 10668 字 9個月前

隻是聽聞,皇帝陛下對貴妃甚是寵愛,但素瓷沒有想到,那傳聞中的聖眷優渥竟已到了這個地步。

她自幼伴在太後身邊,亦是皇帝的近前人,十分明白他對於生母的感情,幼年時經常看見他捧著這枚玉玦入睡。

此玉於他而言,意義非凡,今日竟可以送出去。

素瓷收斂回心思,仰頭看向楚璿,她好似不知道這玉代表著什麼,還賭氣似得要往下解,蕭逸摁住她的手,聲音深沉:“璿兒,你要答應我,必須好好愛護這枚玉玦,不管出現什麼情況,都不能丟了它,更不能拿它來撒氣。”

他的神情太過寧肅,讓楚璿不由得一怔,拆解絲絛的手在他掌心裡頓住。

恰巧這時,尚衣局送來了聖壽夜宴要穿的衣冠,高顯仁領著內侍捧了進來,提醒道:“還有一個時辰就要開宴,陛下更衣吧。”

七八個剔紅漆盤在內侍的手中依次排開,從素緞中衣到玄衣纁裳,從皂色雲錦長靴到垂旒冕,自是縷金嵌珠,光彩奪目。

蕭逸將楚璿送的腰帶放進袖裡,起身,冉冉正巧也進來,走到楚璿跟前,低聲道:“娘娘,咱們也回去更衣吧。”

從禦階下來的步子一頓,蕭逸看向冉冉,秀逸的眉宇稍擰,在額間擠出幾道紋絡。

但也隻是一瞬,他立刻舒開,和煦地看向楚璿,溫聲道:“你去吧,換好了衣裳就快些過來。”

楚璿應下,剛回身要走,卻覺腕上一緊,踉蹌了幾步,被蕭逸拉進懷裡。

他靠近楚璿耳邊,聲音柔雋低緩:“璿兒,謝謝你,腰帶我很喜歡,這是我過得最開心的一個生辰。”

楚璿心裡一動,仿若有暖流湧過,但猛然又反應過來,素瓷和內侍們還在,臉騰得一下紅了,輕輕將蕭逸推開,微低了頭,流露出羞赧之色。

蕭逸緊凝著她的臉,美麵嬌嬈若春水流動,柔情眷眷難掩,滿眸皆情真,沒有半分作偽的痕跡。

他心中久久懸著的疑竇轟然落下,些許輕鬆地想:他肯定是多心了,就算蕭雁遲勾結了那個冉冉有什麼圖謀,也未必是跟璿兒有關。

素瓷含笑看著他們,亦斂衽告退,拉著楚璿出來。

楚璿的衣裳早已備妥,鏽紅滾金邊的牡丹團錦襦裙,裙裾上綴著百餘顆圓潤流光的珊瑚珠子,頭麵配赤金鑲紅寶的釵鈿,看上去如團花錦簇般明豔璀璨。

“小姨,你既是懷孕了,又還未滿三月,何必再大老遠地從淮西過來,你不來,太後和陛下也不會怪你啊。”

楚璿老實坐著讓畫月和霜月給她敷麵,手裡撥弄著蕭逸送她的玉玦,同素瓷閒聊。

素瓷那雅靜的臉上漾過一絲絲沉澀,隨即強斂去,勉強笑說:“郎中說胎像很穩,我也著實掛念母親和陛下,所以就來了,夫君也說,若身子有恙,索性就留在長安生產,等他忙過手頭的軍務,便來長安與我會麵。”

聽上去日子過得很不錯。

楚璿真心為素瓷感到高興,正對著銅鏡,眼角餘光瞟向她的肚子,那裡衫緞柔軟垂墜,平坦安靜,可裡麵卻悄然孕育著一個小生命,他與母親的血脈相連,慢慢長大……楚璿有著說不出的羨慕,卻又感到有些惆悵,歎道:“我什麼時候能有孩子就好了。”

素瓷笑說:“貴妃這麼年輕,又聖寵正隆,遲早的事。”

冉冉側過身從妝台前的螺鈿匣子裡取出泰藍瓷砵,裡麵是新研磨的桃花胭脂,取了些給楚璿勻麵,目光不由得瞥向坐在一邊的素瓷,忐忑不安,手心裡全是汗。

還有不到一個時辰就要開席了,她竟還賴著不走,待會兒若是要和姑娘一起回正殿,那豈不是要壞事。

她歪頭看向擱在妝台邊的墨釉金沿蓮花淺口小甌,裡麵盛著些見了底的茶水,而那方藥包還在她的懷裡揣著。

心下焦躁如炭蒸火煮,冉冉腦子裡轉了轉,心道豁出去了,裝作憂慮地看向素瓷,輕聲道:“郡主可還回太後那裡嗎?”

話音一落,楚璿正戴了赤金鐲在腕上,明光流轉,瀝瀝作響,她伸手拉住素瓷的手,道:“你既已在興慶殿,就彆回去了,同我一起去宴上吧。”

素瓷正要答應,忽聽冉冉道:“隻怕太後會不高興吧。”

兩人一怔,冉冉幾分膽怯幾分憂心道:“太後向來不喜歡娘娘,也忌諱自己身邊人跟娘娘走得近了,上次祈康殿的事還沒過去呢,她怕是為著常姑娘還在生娘娘的氣,聖壽大喜的日子,還是彆招太後不痛快了。”

素瓷親眼見過陛下對貴妃的寵愛之盛,覺得依照陛下那外表溫和實則強硬的性子,不會讓太後有機會欺負為難貴妃。況且她離宮時楚璿獲封貴妃已有年餘,她也見過那時陛下對貴妃的嬌寵縱容,貴妃雖年紀小,但心思玲瓏,冰雪聰明,就算太後有心為難,憑她自己的本事也能躲過去十之四五,剩下的自然就等著陛下來搭救。

她覺得這丫頭實在有些杞人憂天,但人家既然已經說出了口,又是聖壽之日,婆媳間再生出些齟齬隻會壞了體麵,讓臣子們看笑話,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便起身要走。

楚璿大概也是想到了這一層,心道蕭逸高高興興地過個生日,她還是不要給他惹麻煩,若是招得太後再動怒,又要他費唇舌去求情,那多沒勁。

起碼今日,還是讓蕭逸安寧些吧。

因此她也不留素瓷了,起身親自送她出去。

妝容已妥當,隻穿外裳和往雲髻上簪那赤金蓮花步搖,步搖金實斤兩足,精雕細刻的蓮花瓣墜下幾縷金流蘇,正好落在腮邊,點綴著那嫣紅小巧的秀麵,說不儘的嫵媚風情。

隻是有些沉,壓得楚璿都快抬不起頭。

冉冉趁機道:“離開宴還有半個時辰,不如娘娘先歇歇吧,我看那外裳料子金貴,彆壓褶了,先彆換了。”

畫月和霜月知道她是貴妃陪嫁,向來也不跟她衝突,見貴妃沒說話,也隻乖順地退出去。

冉冉拿起墨釉小甌到一邊斟了滿杯的茶,轉過身擋住楚璿的視線,悄悄將紙包裡的藥投進去。

“冉冉……”

楚璿叫了她一聲,她忙過來,見銅鏡前的玉麵峨眉微斂,轉過頭來,頰邊金流蘇搖曳熠熠,“我覺得你這些日子有些奇怪。”

給蕭逸織腰帶分去了楚璿大半的心神,剩下的小半還要防著彆被他提前知道,驚喜減半,幾乎整顆心都在蕭逸的身上,無暇注意旁的,如今事情都做完了,可以靜下心來細細想一想,才覺出這些日子這個丫頭確有幾分古怪。

冉冉正將茶甌遞給楚璿,手不由得顫了顫,濺出幾滴茶湯來。

楚璿狐疑地盯著她,接過茶甌,飲了一小口,隨手擱下,道:“你有什麼事就跟我說,誰欺負你了?還是家裡有什麼?”

冉冉見楚璿喝了茶,忐忑的心逐漸安下來,輕緩一笑:“沒有人欺負我,家中也都好,雁遲公子會替我照顧的。”

聽她提及蕭雁遲,楚璿陡覺出幾分詭異來,她細想了想,想起前幾天蕭逸也曾經提過蕭雁遲,而且話題還是從冉冉身上移過去的。

她腦子裡有些亂,有種複雜的、難以言說的不好預感生出,想再往深處捉摸,突覺頭沉沉墜墜的疼,一陣眩暈,散出去的目光漸漸模糊,看向周圍的物什都好似生出了金色的光暈,渙散渾淡,逐影飄忽。

楚璿終於提起了她本該有、卻因情愛而丟失了的警惕,看向剛剛被她擱下的墨瓷小甌,將胳膊肘拐在妝台上,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不可置信地看向冉冉:“為什麼?”

冉冉望著她,淚眼婆娑,傾身跪倒在她跟前,握住她的手,顫聲道:“姑娘,我想讓你離開這裡,你不能再陷下去了,你……你根本就不了解陛下。”

楚璿隻覺荒誕,她不了解?就算她不了解,這也是她自己的事,決定該由她自己來做,何時輪得到旁人來置喙。

可她的眼皮如灌了萬鈞鉛水,重重墜下來,渾身像被抽了筋骨,再使不上力氣,眼睜睜看著麵前冉冉那鮮活明媚的臉一點點變得模糊,蒼白,漸漸化在了無邊無際的黑暗裡……

興慶殿上宴樂笙起,眾臣落座,宮女們魚貫而出,抬起甜白釉瓷盅侑酒。

蕭逸飲過三旬,目光落在自己右邊空蕩蕩的坐榻上,神情幽沉。

高顯仁最會察言觀色,感覺出皇帝因貴妃的缺席而不悅,正想出去問問怎麼回事,殿外的小黃門卻先從屏風後拐了出來,附在高顯仁耳邊低語。

他回來,在悠揚鼓瑟的掩護下,躬身衝蕭逸低聲道:“貴妃娘娘那邊派人來說,她身子不適,今晚就不來了。”

蕭逸麵容一片平靜,甚至唇邊還帶著方才應對臣僚祝壽時而微微噙起的笑意,眼中映出流波蕩漾的水袖妙影,那柔柔蕩開的波漪漸漸冷卻、僵滯,轉瞬間冰封千裡。

“朕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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