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章(2 / 2)

貴妃總想弄死朕 桑狸 10668 字 9個月前

寥寥四個字,高顯仁很是驚訝,往常陛下若是聽聞貴妃身體不適,哪怕不是立即趕到她身邊,至少也會派禦醫去看,從未像現在這樣,這般冷淡,漠然。

他偷覷陛下,驚覺他握住酒樽的手緊緊繃住,因為過度用力而骨節凸起,森森泛白。

蕭逸仰頭飲儘杯中殘酒,衝高顯仁道:“你去告訴梁王,宴席散後留步,朕有話要跟他說。”

高顯仁依言走下禦階,梁王看上去精神矍鑠,正神采飛揚地同左右閒話,一聽高顯仁這樣說,不由得斂卻笑容,略顯詫異地看向禦座上的蕭逸。

蕭逸皮笑肉不笑地淺勾了勾唇。

……

夜色如墨,冬雨初歇。

蒼茫驪山被行宮裡的燈燭耀映得如天河,撒下了一把脈脈星光,在黑夜裡幽幽閃爍。

幾個神策軍打扮的人抬著一方箱子快步從陡峭的山道走下,竟是一路暢通,無人阻攔。

楚晏從山側的蓊鬱鬆柏裡閃出來,迎向蕭雁遲,焦切道:“都還順利嗎?”

蕭雁遲抹了一把額間的汗,道:“順利,璿兒大概要醒了,再往前走就是禁軍的防線,咱們出不去,先抬她去我安排好的角房,等明天發現貴妃不見了,勢必會亂起來,到時讓她混在下山搜查的神策軍裡出去,神不知鬼不覺。”

楚晏忙點頭,抬手招呼他預先安排好的家奴,從神策軍的手裡把箱子接過來。

蕭雁遲回身朝那些神策軍作了一揖:“有勞各位弟兄了,他日我必相報。”

神策軍還禮,毫不拖遝,腿腳伶俐地返身回行宮。

蕭雁遲安排的角房正在驪山腳下,是換值的衛兵夜裡安歇之處,山腳鬆木茂密,綠葉亭亭如蓋,層層掩映著這一楹低矮屋舍,十分隱秘。

箱子抬進去,家奴退下,楚晏和蕭雁遲上前把箱子打開。

楚璿還倚在沿壁上睡著,被角房裡陡然亮起的燈燭一映,眼皮顫了顫,幽幽醒轉過來。

她茫然地揉搓著眼,看向父親和表哥,腦子有些遲緩,許久,才漸漸想起昏迷前的場景,她心中一慌,忙四下環顧。

這裡狹窄逼仄,還彌漫著一股濕潮的腐氣。

楚璿一急,晃悠悠地從箱子裡爬出來:“你們想乾什麼?”

兩人交換了下視線,楚晏站出來,道:“我們帶你走。我已向你外公請辭,不日就要攜家眷回南陽老家,我先把你送回去,讓你的大伯照顧你,到時隻等你兄長從麓山書院趕回,我們一家就可團聚。”

楚璿隻覺一切虛幻至極,懵懂地看向父親:“這是為什麼啊?”

“你外公已秘密聯絡駐守韶關的心腹愛將,更把你表哥蕭庭琛派去了淮西與範從賢爭權,種種動作來看,他是等不及要改朝換代了。陛下這些年積蓄羽翼頗豐,必不會坐以待斃。硝煙一旦燃起,那必是一場惡戰,到時候必定會把你牽扯進來的。璿兒,你必須走,再不走一切就都來不及了。”

楚璿搖頭,執拗道:“我不走,陛下在哪兒我就在哪兒,我不會再幫著外公害他了。”

“你說什麼?!”蕭雁遲一個箭步衝上來,朝著她嘶聲吼道。

楚晏扯著他的衣領把他掀開,上前握住女兒的肩胛,垂眸看她:“你這是什麼意思?”

楚璿認真道:“我愛陛下,我要和他共患難。”

蕭雁遲被她氣紅了眼,又要往上撲,被楚晏一橫胳膊打了出去,他踉蹌著後退,轟然一聲砸在屋角立的柴火上。

楚晏被自己女兒的天真氣笑了:“你愛他?你知道他是什麼人嗎?”楚晏閉了閉眼,耐下性子,和緩了聲音道:“你不要覺得這些年他寵著你,縱著你,他就是像你看到的那麼溫和好脾氣。當年他初登基在皇位上風搖雨墜,在一幫虎視眈眈的權臣下討生活,能走到今天,城府有多深,手段有多狠,絕不是你能想到的。”

“璿兒啊璿兒,你再聰明,你也隻是個在王府深牆裡長大的女子,沒有見過外麵的血腥與險惡,可是陛下不同,他就是在血腥險惡裡長大的。你能保證這一生都討他歡心,投契他的心意嗎?若是不能,一旦惹惱了他,他從前有多寵你,往後對你就能有多狠。”

楚璿抿唇睜大了眼看向楚晏,氣鼓鼓道:“哪有你這樣的爹,攛掇著自己女兒背棄夫君,還在背後說我夫君的壞話,你怎麼能這樣!”

“不是……”沾了一身灰的蕭雁遲鍥而不舍地爬回來,小心躲避著楚晏的拳頭,伸出兩根手指指向楚璿,咬牙道:“冥頑不靈。我看乾脆打暈了,明天一早送出去,管她願意不願意。”

楚璿扭頭瞪向他:“我告訴你,誘拐貴妃是重罪,你就算真不想要前途了,也得想想三舅舅,三舅母,你真想讓他們為了你擔驚受怕嗎?”

“還有,若是外公知道了,你為了我不惜毀壞他的大局,你想想他以後還會信任你嗎?說你沒有前途那不是嚇唬你,沒有了梁王府的庇護,你這輩子就隻能是個莽夫,被大舅舅和二舅舅底下那幾個表哥壓得死死的,一輩子也彆想翻身。”

她口齒伶俐,像珠落玉盤般的乾脆爽落,蕭雁遲自小嘴笨,被她劈頭蓋臉一頓訓,語噎了半天,臉漲得通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瞠目看著她。

楚晏攤開臂膀,拉開架勢:“行,你剛才提起你外公,爹就跟你說道說道。你說你想和陛下共患難就共患難了?你外公答應嗎?你彆跟我說那是你的事,你可彆忘了當初是他把你送進宮的,你知道背叛你外公的下場是什麼嗎?你知道他是如何對待叛徒的嗎?”

楚璿愣愣地看著父親。

“當年的徐慕便是你外公安插在先帝身邊的眼線,可他中途反了水,倒向了先帝和陛下的陣營,你知道他最後是怎麼死的嗎?”

楚璿倒吸了口冷氣,驚愕至極,徐慕曾經是外公的人?

“他率大軍入邵陽賑災,在落馬道被蕭鳶暗伏的兵馬以落石襲擊,最後死得連個全屍都沒有。陛下派神策軍搜山搜了整整三個月,隻找回幾塊腐爛了的屍體,還拿不準是不是他的。”

楚璿隻覺原有想法受到了顛覆,愣怔了好半天,才道:“他怎麼敢?就算陛下那時年幼,可他到底是禁軍統領啊,蕭鳶如此惡毒,滿朝文武就這麼看著嗎?”

楚晏的聲音一點波瀾都沒有:“你以為蕭鳶是如他表麵那般淺薄無知?他要去殺禁軍統領怎麼會明火執仗、豎他自己的旗幟?當時徐慕護送糧草入邵陽,因要借道與邵陽守軍發生了衝突,蕭鳶命其麾下大軍換上邵陽守軍的甲胄去截殺,查來查去也隻能查到邵陽守軍身上。”

“而當時的邵陽郡守乃是常景的心腹,這事兒若要攤開來查,常景第一個要倒黴。而當時他是牽製你外公的重要輔臣,陛下和侯恒苑都想護著他,而若要護著他,這事便隻能不了了之。”

楚晏目中晶亮,凝睇著女兒的臉:“一個禁軍統領,死無全屍,最後卻連一場公審都沒有,陛下能做的,就是把那幾塊不知是不是他的屍體埋進皇陵,讓他配享太廟,極儘死後之哀榮。”

楚璿沉默良久,陡覺一股冷風從腳底颼颼的往上竄,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屋外夜風幽咽,伴著寒鴉嘶鳴,有一種淒涼於無聲息間罩下來。

驀地,窗外傳入甲胄晃蕩的聲響,蕭雁遲忙到門外去看,快步退回來,衝楚晏道:“換值了,姑父你得快些走,這裡交給我,我會派人看著璿兒的。”

楚晏將女兒摟進懷裡,輕撫了撫她的背:“璿兒,我知道你怪爹。當初我都把你偷帶出了梁王府,可半途還是被你外公的人給追了回去,眼睜睜看著他把你送進宮。如今,我是真的想帶你走,這龍虎之爭,權力傾軋,跟你又有什麼關係,憑什麼要你來遭這份罪。”

說罷,他後退一步,拍了拍蕭雁遲的肩膀,道了聲“有勞”,推開門走了出去。

深夜重歸於寂,楚璿垂眸看向一處默然許久,抬頭道:“雁遲,我不走,你放我回去。”

蕭雁遲沒有像方才那麼激動,反倒整個人沉了下來,凝望著近在咫尺的楚璿,喟歎道:“璿兒,我還記得當初你說過,你不想進宮,你不想嫁給皇帝,為什麼才這麼幾年你就變了?”

楚璿不知該怎麼說,甚至連她自己都沒有完全弄明白,情是從何而起……

“你和他在一起三年就生出了感情,那麼是不是意味著你若是跟我在一起幾年,也會喜歡上我。”

楚璿驀然睜大了眼,驚訝地看向蕭雁遲。

他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來握她的,卻忽聽窗外腳步聲疊踏,由遠及近,門哐當被踹開,禁軍訓練有素地退到門外三尺,隻進來兩個人。

蕭逸和梁王。

蕭雁遲下意識地將楚璿擋在身後,連連後退,而蕭逸就如一尊玉像般穩穩站在原地,目如沉淵,聲音悠淡:“蕭雁遲,你是太高估你自己了,還是太小看朕。”網,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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