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45章(2 / 2)

貴妃總想弄死朕 桑狸 10641 字 3個月前

楚璿哭得更加淒慘,手背推抹著粘稠的淚水,把妝容弄糊了,愈加顯得狼狽,她抽噎了幾聲,看向外公:“是二舅舅說的,他說庭疏表哥之所以這麼無情無義,就是受了大舅舅的教導。大舅舅容不下他,他還偏就得做出點樣子來,他誰也不指望,他會自己挽回敗局。”

“他還說……”楚璿似有顧忌地偷覷了眼蕭騰,可憐巴巴地看向梁王。

梁王麵無表情:“話到這份兒上了,不必再掖著,有什麼內情都全說出來吧。”

“二舅舅說,大舅舅不光容不下他,也未必能容得下三舅舅。這兩個弟弟都是他的威脅,還有我,我一直跟三舅舅走得近些,沒準兒早落了大舅舅的記恨了。”

“胡說八道!”一直端穩的宛如深潭老僧的蕭騰終於沉不住氣,怒斥道:“分明是小人之心!”

梁王閒閒眄了一眼自己的長子,道:“行了,這裡也沒外人,你弟弟早死了,生這麼大氣給誰看?”

蕭騰被這麼一噎,臉漲得通紅:“父親,您要明鑒,兒子一直都是疼惜愛護弟弟們的,是老二太不爭氣,惹下那樣的大禍,總不能因為他把庭疏搭上吧。我是為了兒子的前程,可我也沒說不管老二啊。”

楚璿眼見自己這一出戲演到了好處,急中生智想出來的說辭已有了成效,她順著原先的思路走下去,淒淒楚楚抹著眼淚,囁嚅:“外公,反正那日二舅舅就是一副憤怒但又躊躇滿誌的樣子,所以我就猜啊,他又研究宛州,又想要翻盤,那還能做什麼?不是很清楚了嗎……”

被引了禍水上身的蕭騰惱怒至極,麵色陰鷙,視線如刃般鋒利,狠剜了楚璿一眼,剛想發問,被梁王揮揮手製住了。

梁王凝著楚璿,緩慢發問:“外公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你把鳶兒賣給了皇帝,皇帝就信你?”

楚璿心裡一咯噔,果然是老狐狸,一下就問到了重點。

她擦乾眼淚,水波瑩瑩的雙眸迷離且茫然:“他看上去不太信啊,反複盤問了我許多,我當然不能跟他說實話,女子名節大如天,二舅舅對我做的事我怎麼也不可能說出去的。”

“其實我當時也就是撒撒氣,沒想著陛下一定會信,他也沒跟我說是信了還是不信。隻是我聽說二舅舅在宛州的安排被神策軍攪黃了,我才知道,原來他信了。”

楚璿歪著頭思索了片刻,道:“可能他覺得事關重大,寧可信其有吧。”

她三言兩語,刻畫出了一個攜著怨氣想要報仇,又沒有大手段隻能做些小動作的任性小女兒家形象。

梁王沉默了須臾,道:“那說說你二舅舅的死吧。”

楚璿又是一哆嗦,撫著胸口帶著哭腔道:“外公,這事真和我沒關係!且不說我有沒有那能耐,若是我早就打定了主意要殺二舅舅,那我還費心思出賣他乾什麼?這不是給自己找事嗎?人都死了,有再大的功勳他也享受不著啊!”

這一席話卻是半真半假。

真是她提前確實不知道蕭逸早就給蕭鳶布好了死局,假是就算不知道,她也會把自己的猜測告訴蕭逸,她不會再讓蕭逸受他們的算計欺負,吃他們的虧。

就這樣真為經,假為緯,織起了一件細細密密的天|衣,就連梁王這老狐狸一時也尋不著明顯的破綻。

他沉吟片刻,瞥了眼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帶雨的楚璿,道:“你起來吧。”

楚璿慢吞吞起身,像是隻受了驚的小獸,低壓著下頜,偷覷梁王的臉色。

梁王道:“這事沒完,我會繼續追查,你最好再想想還有沒有隱瞞,若是將來被我查出來你還有實話沒說,就沒這麼輕巧了。”

楚璿磕磕絆絆道:“都……都說了,哦,還……還有一件……”

梁王冷掠了她一眼。

楚璿立即道:“我給庭寒表哥送了盤點心,想讓他扶雁遲當雲麾將軍。”

本已不再看她的蕭騰猛地瞪起眼來,卻見梁王臉上並沒有太多的波瀾,隻揶揄:“你還真是挺機靈,挺會替自己打算的。”

這樣一個渾身心眼的小丫頭,專在犄角旮旯裡做些算計,倒真是不像敢殺人的。

楚璿紅了臉,低下頭:“父親都歸鄉了,恐怕再也指望不上,我就想再添個新靠山,雁遲又向來看重親情,不會跟庭疏表哥一樣的……”

都到這份兒上了,蕭騰恐怕早就恨她恨得想要上來將她剝皮抽骨了,順道再踩他一腳,她樂得心裡舒坦。

果然,蕭騰一聽這話就陰悱悱地怒瞪她,但礙於梁王在側,倒沒有惡言出口。

梁王目光深邃,輾轉落在地磚上,誰也不看,誰也不理,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麼,緘然了許久,衝楚璿道:“你回宮吧,你從前受過委屈,這事我不追究了。你替我留心著蕭逸的舉動,我近來會再派人進內宮,我總覺得鳶兒的死跟他脫不了關係,這事總得好好查一查。”

楚璿心裡的那塊巨石轟然落地,也顧不上為將來去憂慮了,忙斂衽施禮,逃命般地奔了出去。

蕭騰歪頭目送著她的背影,驀地,勾起唇角冷笑了一聲。

梁王道:“你笑什麼?”

蕭騰悠悠道:“看上去就是個一肚子小聰明小機靈的女人,成不了大事,隻配當個棋子,左右是生不出孩子的,將來也沒什麼指望。”

梁王沒耐煩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看上去是這樣,可這樣子要是她演出來的呢?”蕭騰臉上竟浮掠出些許讚賞之色:“那她就是個頂天的高手啊。已入險境,還能如此鎮定,把戲演得這麼滴水不漏,嗬……這又有什麼不可能的,咱們那位皇帝陛下就是個天生的好戲子,從小跟咱們演戲,到如今了還在演,楚璿伴在他身邊耳濡目染這麼多年,學了一點點精髓也未可知啊。”

梁王微眯了眼,透出些遲暮老人的疲乏:“你要說她演戲,就把證據找出來,隻要有證據能證明她和鳶兒的死有關,我絕不饒她。”

蕭騰終於閉了嘴。

……

外麵陽光熾盛,灑在街衢上,帶著融融暖意。

楚璿抬起團扇半遮住陽光,仰頭看向掛在連闕飛簷之上的金輪,還是被光晃得微眯了眼。

畫月被護衛押著送出來,回眸瞧瞧重門深閉的梁王府,心有餘悸,顫顫道:“娘娘,咱們回宮吧。”

楚璿微微一笑,將團扇收回來,握住她的手,果不其然是冰涼涼滑溜溜的,膩了一層薄薄的冷汗,她道:“咱們不忙著回去,我想吃錦仁齋賣的乳酪櫻桃,咱們買去。”

說話間,禁衛烏壓壓地過來,楚璿納罕:“瞧著人怎麼多了?”

為首的道:“陛下增派了禁軍出來尋娘娘,隻可惜晚了一步,才追到梁王府來,正要進去要人。”

楚璿笑道:“陛下能掐會算不成……”她倏然想起了外公說過的話。

——要不是楚玥告訴我……

那美豔如花的笑靨瞬時涼了幾分,她輕搖著折扇,默然斂思想了許久,冷誚地勾了勾唇,複又拉起畫月的手:“走,我們去錦仁齋,吃過甜的,才好去找人算賬。”

錦仁齋據此處甚遠,來回兩個時辰的路程,到回宮時已暮色四合,斜陽潑灑,給宣室殿前丹樨上的雕龍鍍了一層斑斕的光。

她剛邁進殿門,蕭逸就迎麵撲了上來,將她緊緊摟入懷中。

“璿兒,我再也不催你生孩子了,我再也不小心眼,再也不欺負你了,隻要你好好地待在我身邊,哪裡都不要去。”

楚璿小心地將自己懷裡油紙包的乳酪櫻桃拿開,省得被蕭逸擠壞了。使勁耐著性子給他抱,聽他瞎許諾,聽了半天,蕭逸終於消停了,隻輕輕撫著她的背,彎了腰把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再不說話,喘息由急促漸至平緩,好像在努力驅散心裡的恐懼。

她伸出一根手指,輕抵在蕭逸胸前,把他戳開,甚是不解風情地微笑道:“不催我生孩子?不小心眼?不欺負我?皇帝陛下,這話你自己信嗎?舉頭三尺有神明啊,諾許多了,總不兌現,小心天上的雷。”

蕭逸飛快地握住她那根手指,很平淡很自然地說:“我隻是許了諾,又沒說若是不兌現要怎麼樣。這世上多得是缺心眼的愣小子,動不動就賭咒發誓,要是不如何如何就天打雷劈,就斷子絕孫……嗬嗬,天上的雷劈他們都劈不完,顧得著我嗎?”

楚璿“哦”了一聲:“看來我白擔心了,也是,陛下這等人才,總是不需旁人操心的。”

她把手抽出來,漫步而入,見江淮僵直地站在殿裡,臉色煞白地看著她。

楚璿又噙起了那抹清淡的微笑,帶幾分了然,十分溫柔道:“果然是這樣,楚玥還在長安沒走吧,既然這樣就彆回去了,咱們坐下好好地把賬算一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