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58章(1 / 2)

貴妃總想弄死朕 桑狸 10490 字 9個月前

雲蘅這些日子過得很是低調,除了在楚璿生產後去清泉寺給她的孩子求了個平安符, 剩下的時日皆深閉宅門, 同楚瑾安靜地生活,幾乎不與外間交往。

崖州一行,讓她突然看明白、也想通了許多事。

她嬌滴滴的女兒落在律院那個草窩裡, 受儘了磋磨, 可讓她心疼壞了。甫一在崖州落腳, 她便搜刮儘了隨身帶的首飾、銀錁子, 全塞給律院裡當差的婆子。

那些婆子卻不要, 隻道:“把楚姑娘送過來, 是禦前大內官親自來辦的, 奴婢就算長了個十個膽子,也不敢不依照他的吩咐行事。您的錢還是留著給她添置些衣物用具吧, 給奴婢也沒用, 該如何還是得如何。”

雲蘅又慌忙下山, 去就近的集市匆匆采買了東西帶上來。

因這一趟來得隱秘且倉促,身邊跟著的隻有暗衛,她指使不動, 凡事隻有親力親為。

等把這些東西備妥,見到了楚玥, 卻全被她掃到了地上。

她從前那雙秀眸裡布滿了血絲,神情怨毒, 抓著雲蘅的手, 咬牙切齒道:“母親, 我全都想明白了!他們把我關在這裡就是不想讓我亂說話,楚璿早就背叛外公了,她什麼都知道,可她一直在演戲,她處心積慮地要跟那皇帝合起夥來對付外公!”

雲蘅心裡一驚,但隨即便都放下了。

對付就對付吧。

如今外麵這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局麵,眼瞅著是都已經撕破了臉,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楚璿是皇後,總不可能指望她舍下如今的榮華、舍下這正隆的聖寵去胳膊肘朝外拐。

出嫁從夫,她有夫君,有孩子,梁王府待她也不過爾爾,她也不欠他們什麼了。

但楚玥接下來的話卻當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不光她,還有父親。父親曾經夥同了蕭雁遲要把楚璿從驪山行宮裡偷出來,母親你不知道吧?那天晚上我在父親的書房外全都聽到了……”

那時她們姊妹兩還未反目,尚能維持著表麵的客氣。楚玥緊扒著牆角,聽得清清楚楚,可卻沒有站出來阻止,甚至在內心深處,極希望父親和蕭雁遲能做成這件事。

比起一個豔光四射、地位尊榮的姐姐,她寧願她的姐姐從此隱於鄉間,做個村婦,做個平民,寂寂一生,再也不要有人拿她跟自己比,說她比自己漂亮,比自己風光。

因而她沒有做聲,到後來這事沒成,她也隻當從來沒聽到過。

在崖州律院被幽禁的日子裡,她幾乎快要被這暗無儘頭的憋屈日子逼瘋,把往事一件一件拿出來捋,反複回想,越想越覺出些蹊蹺來,“我覺得父親不是真心效忠於外公,他和那皇帝早勾連上了,驪山行宮那麼大的事,皇帝連蕭雁遲都處置了,卻偏偏放過了父親。他不可能查不出來父親也牽扯其中的,他肯定是想保父親!”

“對,就是這樣。”楚玥的臉因過於激動而顯得扭曲猙獰,“他們相互勾連,早就串通好了要對付外公。我就知道,皇帝不可能對楚璿著魔成那個樣子,他肯定是在做戲,是為了籠絡父親……”

雲蘅自來資質平庸,沒有聰明到哪裡去,被女兒的話驚住,一時慌了心神,踉蹌著後退。

楚玥卻容不得她退,上前緊扣住她的肩胛,激動道:“母親,你這就去找外公,把我的話全都告訴他,讓外公看在我一片忠心的份兒上,救救我!”

她被幽禁於此數月,根本不知外麵已天翻地覆。

但這一句話,卻讓雲蘅陡然清醒起來。

不管楚玥說得是真是假,不管她有沒有這個本事突破宛州關防重圍見到她的義父,這些話一旦說出口,且不說能不能波及到楚璿,第一個要倒黴的絕對是她的夫君、楚玥的父親,楚晏。

雲蘅怔怔了許久,反握住楚玥的手,顫聲道:“玥兒,這事……若是真的,你爹怎麼辦?”

“我管他怎麼辦!”楚玥的聲音尖嘯灌耳,透出癲狂,“他有把我當女兒嗎?我被關在這裡,他不聞不問,那我為什麼還要管他的死活?自我小時他就偏心楚璿,明明我才是自幼長在你們身邊的女兒,憑什麼?憑什麼楚璿處處要蓋過我!”

雲蘅破天荒地甩開女兒的鉗製,步步後退。

她看著眼前這個雙眸血紅,恨不得要磨刀霍霍向至親的楚玥,一陣陣恍惚,這怎麼會是她那自幼便俏麗討喜,溫順貼心的女兒?

她隻覺腦子裡有口鐘在嗡嗡的響,鐘音化出了幾隻手,在撕扯著她,再看女兒那張充滿怨毒的臉,她隻覺一股涼意順著脊背往上躥,在楚玥將要再撲上來之時,竟趔趄著跑了出去。

幾個婆子眼疾手快地上前關門,隻聽身後傳來‘呲啦’的尖銳聲響,像是指甲劃在門扇上,無比的刺耳。

雲蘅的一顆心撲通撲通跳著,目光直愣愣地落在門上,好像那裡麵關的不是自己的女兒,而是扼人咽喉的猛獸。

婆子極恭敬地上前道:“郡主,您還是快回京吧,如今世道亂,崖州也不太平,楚姑娘就是這麼個情形,您再多耽擱也無濟於事。恕奴婢多嘴,這樣子瘋癲,若是回了長安,少不得要再惹出些事端,倒不如先把她留在律院裡,這裡人人都懂規矩,不長耳朵不長嘴,不管她說了什麼都不會傳出去的。”

雲蘅失魂落魄地下了山,卻在山腳碰上了楚瑾來迎她。

“是皇帝陛下讓我來的,他說母親這會兒大概心裡不好受,讓我來安撫安撫……”楚瑾微頓,略有些疑惑地看看這蒼峻連綿的山巒,問:“母親來這兒做什麼?”

楚瑾尚不知道楚玥就關在這裡。

雲蘅凝著自己的兒子看了許久,他的長相算不得頂出挑,大體是像她多一點。說來也奇怪,楚晏那一副好相貌,楚玥和楚瑾都沒有隨到多少,反倒是自幼不在他們身邊的楚璿,與楚晏八|九成的像,有一兩分隨她的地方,也都是撿了她相貌上的優點來隨。

她似乎已經許久沒有這麼仔細地打量過自己的兒子了。

確切說,這些日子她的心裡除了楚玥,再沒裝進去過彆人。

如今了卻心願,靜下心來看看兒子,他雖相貌不是頂出挑,但也是錦衫磊落,姿容清華,世家裡養出來的貴公子,善良孝順,也是沒話可說的。

她這樣胡思亂想了一陣,突然抓著楚瑾的手問:“若是這會兒有法子救出你妹妹,但要拿你的前途來換,你肯嗎?”

楚瑾微愣了愣,很摸不清頭腦,但還是道:“若真能救出玥兒,那我自然是肯的。咱們家已是皇親國戚,富貴潑天,我挺知足的,仕途固然重要,可重要不過一家人齊齊整整地在一起。”

雲蘅緘默了許久,倏爾輕翹了翹唇角,“你這麼懂事,我這個做母親的就算幫不上你,也不能扯你的後腿。枉我活到這歲數,今日才發現,原來我才是這家裡最不懂事的人……”

楚瑾鬨不明白他娘到底怎麼了,懵懂地隨她上了馬車,望著窗外枝椏光禿、枯葉回旋,道:“有些話可能說了娘會不高興,可我不吐不快。我從三舅舅那裡聽說了許多璿兒的事,再觀如今的局勢,還有宮裡零星傳出的消息,可知璿兒這些年過得並沒有我們想得那麼順遂無憂。”

“從前咱們覺得她過得好,沒少跟著她沾光,也都覺得是理所應當的。如今知道她日子其實並不好過,可從來也沒見她跟咱們抱怨過,也沒向咱們開過口,她跟玥兒鬨到這地步,咱們隻一昧偏幫玥兒,從來沒有細究過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對璿兒不太公平?”

楚瑾見母親不語,有些不安,補充道:“咱們與璿兒不過是頂了親人的名分,她未吃過咱家一粒米,甚至在出了事之後咱們也從來沒有向著過她。可咱們卻沒少跟著她沾光,即便到了這個地步,她也未從說過要跟咱們斷絕關係,外頭人還是把咱當皇後的娘家敬著。母親,兒子怎麼覺得……覺得好像我們全家一直在吸她的血一樣?”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裡夾雜了一絲絲哀求,“母親,我不是要偏幫誰。隻是求您,咱們先把事情弄清楚,玥兒和璿兒為什麼翻臉,咱再決定如何奔走行事。”

雲蘅安靜聽著,目光微邈,許久,才搖了搖頭。

“瑾兒,我們不奔走了,我們什麼也不乾了,等一回長安,我們就深閉宅門,哪裡也不去。”

若楚玥說得是真的,如今的情形遠比她從前所能想到的更加凶險。

宛州烽煙將燃,山河罹難,他們楚家早已在旋渦中間了,這麼長時間,她竟愚鈍至此,心裡隻想著小女兒如何如何,置全家的安危於不顧,都不知因為她的後知後覺而把全家人放在危險的邊緣徘徊多久了。

她突然有些明白楚璿和皇帝既然沒有殺玥兒,為什麼又要把她送到這裡。

是防著她亂說話。

驀地,雲蘅想起了臨行前皇帝對她說過的話。

——“你不光隻有這麼個女兒,你還有夫君,有兒子,你還有個女兒是皇後,你們這一家將來該是尊貴顯赫,享儘榮華,你的兒子該是前途無量的。”

她再看看身邊這個良善寬厚的兒子,突然意識到,今天發生的一切,楚玥會對她說什麼樣的話,大抵都在皇帝的預料當中。

他把她送到這裡,就是想讓她親身經曆一番,唯有如此,她才能清醒。

雲蘅深吸了口氣,握住兒子的手,語氣凝重地又說了一遍,“我們哪裡也不去了,從現在開始,我們不求能幫上你爹和你妹妹什麼,但求不拖他們的後腿。”

……

在即將入春之際,長安又下了一場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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