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章(2 / 2)

貴妃總想弄死朕 桑狸 12727 字 5個月前

楚璿喏喏地點了點頭。

“這世上那麼多好兒郎,你怎麼偏偏選中了他?”

楚璿抬頭看他,目光既澄淨又真誠,“我爹說他品貌才學都好,我也覺得他挺好的。”

“你爹……”蕭逸的神情變得幽深,思索了一番,凝著楚璿問:“那你喜歡他嗎?”

楚璿如波的目光輕漾了漾,流露出些許茫然,但隨即收斂了回去,像是真把自己裝進了殼子裡,築起了堅硬的防備,小心翼翼地回:“姑娘家要嫁誰都是家裡說了算,沒有喜不喜歡一說。”

蕭逸冷睨了她一眼,“都是家裡說了算,那蕭騰讓你來伺候朕,你怎麼還不願意呢?彆以為朕看不出你那點鬼把戲,躺在床上把自己說得那麼可憐,一副要孤獨終老的模樣,不就是在賭朕會不會心軟。朕剛剛心軟了一回,你要是個沒心的,還不跟朕說實話,朕的心就不軟了……”

嚇得楚璿一哆嗦,忙道:“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歡江淮,隻知道不討厭他,而嫁給他就可以離開梁王府,離開這裡的人,出去劈府開院,過我自己的日子。”

她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腦把心裡話全說出來了,卻聽身前的蕭逸久久未語,沒忍住抬眼偷覷他的神色。

他的神情極淡,猶如遠山浮雲,甚至是一抹虛幻的緲影,掛在遙遙的天邊,根本看不出喜怒。

楚璿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回答有沒有過關,隻是忐忑地看著蕭逸,卻見他目光柔眷地望向她,道:“你想離開梁王府?想擺脫掉王府裡的人?想過新的生活?”

楚璿輕輕點了點頭。

蕭逸的眼睛裡倏然亮起惑目的光,道:“這樣的生活,朕也能給你。”

楚璿搖頭,“您給不了。”她趕在蕭逸還要說話前,搶先一步道:“您覺得大舅舅為什麼要費這麼大的周折,布下這麼大一個局,難道就是為了成全一樁好事嗎?那他可太閒了……”

“他是有所圖的,就像外公為您擇選美人,那些美人也是有使命在身的,若換做我,那些使命就到了我的身上。我一旦跟了您,就會被夾在您和梁王府的中間,被你們兩方左右撕扯,永遠的被這些事纏住,徹底陷入困局,再也掙脫不開。”

楚璿望著他,溫柔笑了笑,“我知道小舅舅是疼我的,不會忍心讓我過這樣的日子吧。”

蕭逸眼中的光驟然黯淡下來,如星矢沉沒入浩瀚江海,寂寂一片。他沉默片刻,浮掠起一抹無奈的微笑,“是,朕不忍心,所以,就這樣吧……”

楚璿心中大喜,忙撲通著身子從榻上站起來,剛要走,被蕭逸拽住了手腕。

隻是短暫的碰觸,很快他就鬆開了。

“璿兒,如果朕……我不是皇帝,我隻是個普通人,你若是選擇我,也能像選擇江淮一樣,有一天遼闊天空在等著你,你會選擇我嗎?”

楚璿怔怔發愣,道:“可……您是皇帝啊,這是不能改變的,這個如果沒有任何意義。”

蕭逸安靜看著她,耐心道:“你想象一下,若我不是皇帝,你對我會是何種感情?”

楚璿低下頭認真地想了一番,最終還是徒勞地搖頭,“我想象不出來,自我記事起,自您一出現在我的生命裡,您就是皇帝,我從來都沒有把您以彆的身份來想過。而且……為什麼要這樣呢?您根本不可能改變自己的身份,就算我這樣想了,又能改變什麼呢?”

蕭逸悵然歎道:“是呀,什麼都改變不了。”

他有重擔在身,有深仇要報,根本不可能拋下一切去追尋男女情愛,而他也根本帶不走楚璿。

像是生命的中途被係上了死結,任他如何掙紮,這個死結還是牢不可解,穩穩的擋住了他所渴求、所迷戀的遠方。

他以為事情到這裡就結束了,至少他對楚璿那未曾宣之於口的癡情迷戀就到這裡結束了。

至於旁的……他回宮後嚴審了自己身邊那個借口要烘衣服、把他讓進內室的大宮女,她的嘴很嚴,幾乎沒審出來什麼有用的東西。

蕭逸便命人把她押出宣室殿,用板子活活打死。

這不知是他殺的第幾個細作了,自他親政後,凡發現近侍中有與梁王府瓜葛不清者,他絕不手軟,一律格殺。

若不這樣,這禁宮內苑遲早要成了個篩子,四下裡都透風,那他還拿什麼去贏梁王。

做完這件事,他覺得這一頁可以就此翻過去了。

雖然他難過至極,像是被人從心裡生生抽去一塊血肉,由此把自己關在殿裡好幾天,除了上朝,幾乎就不說話。

絕望時,他甚至想自己這一生大概不會再愛上什麼人了,因隻要閉上眼,就能看到楚璿那美豔的眉目,看見她清清淡淡地對他說:我要的生活您給不了。

他恍然有所感悟,原來當皇帝也沒什麼用,麵對心愛的姑娘,照樣留不住,爭不來。

蕭逸鬱鬱寡歡了月餘,不理外間紛擾,也正是因為如此,當他初聽聞坊間所流傳的關於他和楚璿的桃色豔聞時,謠言已經傳播甚廣,想摁也摁不住了。

他能理解楚璿對他的恨,明明自己所向往的新生活已近在咫尺,可生生的被他這狗皇帝給毀了。他也能看見,在她不得不奉迎他的巧笑嫣然之下,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是那麼的涼,透著疏離與漠然。

對於有情人而言,最悲哀的事不是恩怨糾纏,不是怒目相對,而是涼入骨髓的不信任和緊閉不開的心。

她看他如這世上最大的騙子,明明許諾了她那麼多,可是最終一樣都沒做到。她就如她先前所害怕的那樣,被拉進了他與梁王爭權奪利的廝殺困局裡,在他們刀劍血雨的縫隙裡苦苦掙紮。被方方正正的紅牆鎖在了深宮內苑,連自由都沒有了。

哪怕他捧給她最華貴的珠寶,最奢靡的生活,可依舊改變不了他在她的心中就是個騙子,既然是騙子,便不配被信任。

他試圖要跟她解釋,可她根本不想聽,甚至不願分出一點點精力去分辨他話中真偽,隻會軟綿綿地鑽進他的懷裡,甜膩膩地說:“能進宮侍奉聖駕,是璿兒的福氣,從前都是我太不懂事了。”

她不是不懂事,而是太懂事了。

知道他想聽什麼,知道怎麼樣能讓他閉嘴少說話,甚至由著他氣悶極了欺負她,折磨她,寧可忍受身體的痛楚,她也不願意稱了他的意跟他敞開心扉說上兩句真心話。

蕭逸至今想起那三年恩怨相對的時光,都會生出深深的感慨,他和楚璿能走到今天,是著實不容易的,他們苦苦掙紮了那麼久,才能如這世上的平凡夫妻那般交心恩愛,上天就算可憐他們一點點,也不該再讓他們經曆苦難,甚至是……生離死彆。

街衢上依舊喧囂,他自塵光杳然的回憶走出來,恍然發現楚璿竟不在他的身邊,心裡一慌,忙四處張望,搜尋了一圈,在不遠處的算卦攤子前捕捉到了她的身影。

揪起的心倏然鬆開,蕭逸快步走過去,緊緊握住了她的手,正想拉她離開,那算卦的道士開口了。

他深凝著散落在桌的卦簽,斂著衲衣袍袖,道:“山地剝卦,鵲鶯聚林……”

楚璿忙問:“那是好還是壞?”

道士回:“不能說好,也不能說壞,其中摻了些未定之事,吉凶未明,還有變數。”

蕭逸心道,這些江湖術士,說是給人算命,可一慣把話說得玄虛又含糊其辭,讓人猜,猜對了是他算得準,猜不對是人悟性不行,跟他完全沒關係。

這等把戲,也就是騙騙楚璿這種上來股呆勁兒誰也拉不住的傻女人。

他想拉楚璿走,果然楚璿不肯走,非要聽道士給她解簽,還推了顆金錁子給他。

那道士捋了捋腮下短髭,道:“夫人的命數極好,雖說年少坎坷多晦暗,但如今已是柳暗花明,否極泰來了。”他抬眼看了看楚璿,神色幽深道:“隻是麵前有道坎,這坎不是您的,而是您身邊人的。”

道士把目光轉向了蕭逸。

蕭逸冷哼一聲,極為不屑。

楚璿卻一副虔誠篤信的模樣,道:“請您再說詳細點。”

“還說回這卦簽,您剛才說是替您夫君所求,卦簽所指向的自然是您夫君的運數。”

聽道士這樣說,蕭逸心裡一動,歪頭看向楚璿,這簽……竟是她為他求的,她是在擔心他嗎?

這既是楚璿的一片心意,縱然蕭逸不信,可是也不急著走了。

“鵲鶯聚林。鵲欲宿晚林,不知林有鶯,素林難兩容,還觀布林者。”

“尊夫乃翱翔雲端之人,尊貴無比,隻不過如今遇上了天敵,對方十分厲害,勝負未知。若是勝了,此後便可高枕無憂,一世安樂。若是敗了,便性命不保,難以善終。”

楚璿的手顫了顫,反握住蕭逸的手,緊勾住他的胳膊。

道士又說:“這本是尊夫命中的劫數,可卻有一解。”

楚璿忙問:“如何能解?”

道士抬頭看向她,緩緩道:“夫人可解。”

“素林難兩容,還觀布林者。尊夫和他的對手都是與夫人極為親近之人,您對兩方都有感情,而這最後的勝負還取決於您的選擇。”

“您若想讓尊夫贏,就得以身涉險,置生死與度外,甘願入此局。既入此局,就得狠下心,對另一方痛下殺手,絕不能留情,不能念舊情,稍有遲疑與不忍,勝負就會顛倒。”

“尊夫的對手雖然厲害,但他卻有克星,那克星就是夫人,隻有您能製住他,能引他入死局,隻要他死了,尊夫無恙,天下亦可安。”

楚璿愣怔許久,半天才反應過來,是說要她親手殺了三舅舅嗎?

她猶迷惑未解,卻好像觸動了蕭逸的心事,他冷下臉,衝道士低斥了句“無稽之談”,便火速拉著楚璿走了。

他向來不信這些怪力亂神之說,楚璿知道,可他的態度也不是先前那單純的鄙薄不屑,而帶了幾分躲避在裡麵,好像所謂江湖術士的信口之言,恰恰言中蕭逸的心事一樣。

楚璿被他拽向馬車,踉蹌了幾步,抓著他的手站住了不肯再走,嚴凜道:“思弈,你今天必須跟我說清楚了,你到底有什麼事瞞著我,你到底要乾什麼,為什麼卦象顯示你會有性命之憂,你告訴我,我總有權利知道自己是不是會守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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