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章(1 / 2)

貴妃總想弄死朕 桑狸 12727 字 5個月前

軒窗緊閉, 茶色香霧自綠鯢銅爐的頂蓋縫隙裡飄出,柔徊漫開,愈發濃鬱,嗅進去, 隻覺心跳‘撲通撲通’加快, 頰邊如有熱霧蒸騰, 燙得人腦子都遲緩了許多, 半天反應不過來, 仿佛有蜜蜂在耳邊‘嗡嗡’地叫著,衝散了所有的思緒。

蕭逸想要去握楚璿箍在他腰間的手,可指尖一觸到她的手背,又立即縮了回來,那麼僵硬地站著,任她將自己緊緊抱住,手不知要往哪裡落, 有些無所適從。

靜默了許久, 才勉強找回一點理智, 他輕聲道:“璿兒,你這是……在乾什麼?”

楚璿閉了閉眼, 緊咬住自己的下唇,軟聲道:“我想你了, 小舅舅,你想我嗎?”

想啊,自然是想的。

蕭逸何嘗不知那梁王世子蕭騰是個城府幽深、一肚子鬼祟算計的人, 他們名義上是堂兄弟,可哪裡有半分手足情誼,蕭逸痛快應他約而來,就是因為這王府裡有他放在心尖上、掛念至深的姑娘。

如今這姑娘正緊貼在他的身後,環胳膊抱著他,對他說想他了。

那一腔的苦戀癡情幾乎快要滿溢出來,如在陰暗冰窖裡待久了的人乍得到陽光暖照,歡喜驟然湧上心頭,把該有的、僅存的神智全衝散了,他心跳加劇,恨不得立刻將楚璿擁入懷中,可又生怕這是一場夢,怕驚動了什麼,在患得患失中輕輕握住楚璿的手,“璿兒,你再說一遍,你怎麼了?”

“小舅舅,我想你……”

話音未落,蕭逸猛地回過身來,把楚璿裹入懷中。

她身上的香氣清甜溫怡,如慵懶的午後,日上花梢,緩風和煦,吹拂進來的淡淡花香,可是仔細分辨,又覺比花香多了幾分微苦,似是茶香,混濁在一起,甘冽雅淡,不俗不濃,正契合蕭逸的心意。

他正心曠神怡,卻聽楚璿在他懷中綿綿地說:“他們都說……小舅舅喜歡我,您真得喜歡我嗎?”

蕭逸一怔,把她往自己懷裡緊扣了扣,柔聲道:“是啊,朕喜歡你,你這小呆瓜,終於開竅了麼?”

他感覺到懷中的楚璿微顫了顫。

其實這時蕭逸就該察覺出她的不對勁了,可偏偏色令智昏,思緒如在雲端杳杳裡飄搖,往日該有的敏銳蕩然無存。

楚璿縮在闊袖裡的手緊攥成拳,在掙紮,在與自己苦鬥,老姑姑教了她許多,該如何撩撥,如何勾引男人,如何婉轉承歡,可她到了這一步,卻難以戰勝羞恥心,遲遲無法推進。

眼見蕭逸那迷離癡凝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生怕耽擱得久了,她會再也忍耐不住,會頭也不回地逃出這間屋子,便狠下心腸,將蕭逸輕輕推開,素身站在他的麵前。

她垂下眉目,仿佛朝陽初升下殘存的冰花,帶著末日絕望之美,脆弱的好像一拂手就會魂飛魄散。

楚璿看著地磚上浮雕繁複的紋飾,輕輕道:“我也喜歡小舅舅,我願意把自己最寶貴的東西都給您。”

蕭逸有些發懵,倏然覺得一股熱血湧上頭頂,滾炭般炙熱,他不可置信道:“你……你說什麼?”

楚璿握住了蕭逸的手。

蕭逸隻覺口乾舌燥,忙把視線移開,卻又忍不住用餘光瞟,那絕美容顏落入眼中,隻覺心尖癢得厲害,明明知道這樣不對,她不是蓄在王府深苑的官妓,不是可供他一夕歡樂隨意對待的女子,她是璿兒啊,是他捧在心間寤寐思之的璿兒啊。他是她的小舅舅,是皇帝陛下,不能這麼欺負人。

可……他也是個男人啊,是有執念,有渴求的普通人,不是絕染塵埃、不念紅塵的神祗,更不是坐懷不亂的聖人。他心心念念的女子在他的麵前如此,他用儘了全力,也隻能盯著她,聲音暗啞地問:“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楚璿清瑩瑩地看向他,輕翹了翹唇角,聲音中含著不易被察覺的認命幽歎,“我自然是知道的,我是大姑娘了嘛……小舅舅,你喜歡嗎?”

香杳煙霧繚繞於她周身,勾勒出一幅極美妙的畫卷,模糊且魅惑。

將楚璿帶過來的老姑姑因不放心,尚未離開,隻躲在屏風聽著裡麵的動靜。

她聽見楚璿說出那句“你喜歡嗎”之後,略過短暫的沉默,隨即便傳來細細碎碎的聲響,隔著薄絹屏風,見皇帝陛下把楚璿橫抱了起來,抱進了軟羅帳中。

到了這地步,楚璿反倒覺得心平靜下來了,若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那她的命注定如此,也沒有什麼可怨恨的了。

隻是……她輕輕攥住了蕭逸的手腕,道:“小舅舅,我想離開王府,想離開長安,去很遠很遠的地方,隻有我一個人,您能幫我嗎?”

被旖旎美夢包裹住的蕭逸倏然一冷。

他好像沒有聽明白楚璿的話,凝目看她,“你說什麼?”

楚璿乖順地躺著,閉了眼,輕輕地說:“與您做了這樣的事之後,我就不能再跟江淮定親了,他是個正正經經的好人,我不能這麼欺負他。”

蕭逸徹底懵了,“定親?你剛才說跟誰?”

楚璿闔著眼,道:“江淮啊,是去年殿試的探花。”她倒好像小時候,跟蕭逸認真聊起了天,悠悠地說:“我想了想,我還是做不成大舅母說的少卿夫人,我從小最怕的就是針對我的風言風語,我肯定一天也受不了。您想想要多少回才能膩了我,我就陪您多少回,那之後您可不可以送我離開長安,我不想再待在這裡了,我覺得心煩,還很害怕,這裡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隻要能逃開,哪怕我後半生要忍受孤寂貧苦,那我也認了。”

屋中靜悄悄的,半點聲響也沒有。

蕭逸垂眸沉默良久,終於自漫天花霧裡找回了一絲絲清明,他凝著楚璿,問:“誰讓你來的?”

楚璿睜開眼,視線略顯迷散,茫然道:“您不繼續了嗎?好像還沒有……”

“誰讓你來的?”蕭逸打斷她的話,陡然拔高了語調,甚至夾雜了尖銳的嚴厲,“是不是蕭騰?”

楚璿在他冷冽的逼視下不由得一顫,她知這一招有些冒險,可沒想到蕭逸會翻臉,跟剛才那個柔情似水的模樣簡直是判若兩人。

她到底年輕,沒有見過什麼場麵,不由得心慌,慢吞吞地挪動身體坐了起來,眼角餘光瞟了眼剛剛被蕭逸丟在榻邊的外裳,覺得有點冷,想撿,可是不敢撿。

見她垂眉斂目,默不作聲的模樣,蕭逸就全明白了。

他被邀進王府賞花,衣衫上被潑了水,被領進內廂房來更衣,更換的衣衫潮了,宮女在外間替他烘,他獨自進了裡間,再到楚璿竟能躲過外麵的宮女不聲不響地進來跟他‘幽會’——什麼躲過,分明就是她一早守在這裡,亦或是被強迫著押到了這裡。

可笑得是他竟以為是楚璿與他心意相通,情不自禁,跑來與他耳鬢廝磨,投懷送抱。

他自詡睿智英明,竟能犯這麼淺薄的錯誤。

想通了所有,再看看那坐在榻上,神情委頓到宛如蔫花一般的楚璿,隻覺悵惘若失,想起剛才情到濃時,兩人險破大防,他甚至還想好出了這道門就要給她名分,哪怕他的心腹朝臣全部反對,他也要把她鎖在他的身邊……

可笑,多麼可笑。

他竟從來沒想過,天子之愛,重若山巒,壓在她這麼個毫無根基的小姑娘身上,帶給她的未必是福氣,更有可能是災厄。

這不,就被逼著來應付她根本不喜歡的人,惹她如此傷戚心冷,連孤獨終老的退路都想好了。

蕭逸輕歎一聲,彎身撿回了楚璿的外裳,想要捋平上麵的褶皺,可奈何剛才被揉搓得太厲害,又是極金貴的絲緞,怎麼捋也捋不回原來的平整,隻有這樣皺著給楚璿披回去。

楚璿見他這番動作,提著的心終於能落下來,正暗自欣喜,屏風後忽傳來窸窣聲響,緊接著是被刻意放輕了的腳步。

這內廂房外連著抄手廊,從屏風後出去就能繞到後院,剛才的聲響肯定是老姑姑去向大舅母報信了。

楚璿不由得神情一黯,眉間又攏上了難以紓解的愁緒。

蕭逸偏頭看了眼屏風,心中了然,回過頭衝楚璿道:“剛才後邊一直有人,就是她把你帶過來的?”

楚璿頷首。

蕭逸垂眸沉默片刻,想要去抓她的手,可又驀然滯住,想了想,把手縮了回來,道:“不用怕,朕會解決,這件事不會有人再提,也不會有人來為難你。”

楚璿眼睛一亮,抬頭看他。

蕭逸含著幽淡的苦笑打量這小丫頭,她頭發淩亂蓬軟,還有一綹被汗濡濕了緊貼在鬢側,唇上的膏脂都化開了,甚至薄紗下的肩側還落著點點淤青抓痕。

瞧上去是挺狼狽的,但那粉腮漫上桃澤,卻又有著勾人心魂的嬌媚動人。

這樣想著,這般的狼狽淩亂卻又能引出人無儘的遐想。

蕭逸不敢再看,忙把視線移開,看見了擱在軒窗下的綠鯢銅香爐。

香霧正杳杳飄轉而出,如被撚細的絲線,根根無斷絕。

他眼中精光內蘊,略作思忖,霍然起身,把香爐鼎蓋掀起,把裡麵焚剩的香粉一股腦全倒在地上,用腳踩滅。

虧得還是堂堂梁王世子,竟能使出這種下三濫的招數。

做完這些,他又覺得封閉的屋內過於悶滯,探出手想要開窗,剛要撫上軒窗板的銅閂,卻又停住了。

他回頭看了看坐在榻上的楚璿,把手收了回來。

慢慢地退回來,暗中告誡自己得小心,不能莽撞,他倒無所謂,至多留一個風流浪蕩的名聲,可楚璿這麼個未出閣的姑娘,經不起任何的風言風語。

對於這些迂回心思渾然未覺的楚璿隻愣愣地看著蕭逸,嘴唇嗡了嗡,終於開口,試探道:“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蕭逸彎身坐在了她麵前,無甚表情、冷涔涔地盯著她,直把楚璿盯得心裡發毛,聽他硬邦邦地問:“你知道你自己乾了什麼嗎?”

“你在欺騙朕的感情!”

“你還說你喜歡朕,你這個女騙子!”

楚璿被他訓得抬不起頭,耷拉著腦袋,彎著背,幾乎把自己弓成了一個小蝦米,就差找個殼鑽進去,無地自容又無比心虛的模樣。

蕭逸冷鋒利劍地指責完了她,好像耗儘了力氣,將胳膊搭在膝上,平緩了情緒,道:“你剛才說……你要定親,跟江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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