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心中暗爽,麵上卻做出一副惶恐的樣子:“太太,不可啊,這,這若是傳出去,大哥他的名聲兒就毀了。”
王氏的勸阻,實際上是火上澆油,想著激起賈史氏的怒火,真的能搞臭了賈赦的名聲兒才好。可惜賈史氏隻是方才氣急了,話趕話才說出什麼忤逆不孝來,如今並沒有和賈赦魚死網破的打算。
畢竟若是賈赦的為人,外頭也都是知道的,說他荒唐無能大家倒是都信,可忤逆不孝什麼的,就會引人非議了。且子不孝,母又會慈到哪裡去呢,到時候毀的是兩個人的名聲兒,她自己也落不到好兒來。
賈史氏也是心機深重的人,城府手腕樣樣不俗,不然也不會在老國公夫人去世後,便死死把持著賈代善的後院,一個庶子都沒有長大。後院現存的三個鵪鶉似的庶女,和五個整日吃齋念佛的姨娘,足以顯見的賈史氏的手段。
王氏本想火上澆油一番,卻用勁過猛,反倒讓賈史氏回過神來:“罷了罷了,我一個做母親的,難不成真的和孩子置氣去。天兒還早著呢,你和老二不用在這裡侍候,回去歇著吧。還有元姐兒和珠哥兒,鬨了這一通,也不知道他們倆有沒有嚇著。”
非但如此,賈史氏還下了封口令,不許人把今早的事情外傳。
王氏心中氣急,卻沒有辦法,隻得和賈政離開了。
待到二人回了文安院,王氏頗有些納悶的問道:“太太今兒是怎麼了,往常最是重規矩體統的一個人,但凡誰做錯了些什麼,必定要好生教導一番的。可這次大爺做的這般過頭,她老人家反倒沒吭聲,隻拍了拍桌子就過去了,倒讓我想不明白。”
賈政也想不明白,明明賈代善去世之後,榮國府的大權就到了他和賈史氏手中,連正院和印信都給了自己。眼看著局勢大好,日後若是操作得當,這爵位即便不在自己頭上,總歸實處是占了的,怎麼幾天的功夫,就全都變了天了。
對於賈史氏的偏愛,賈政一向是心知肚明的,有時候他甚至都懷疑,賈赦不是賈史氏親生的,不然不會如此偏心。
不得不說,賈政的自覺很準,可賈史氏寧願把這個秘密爛在心裡,也絕不會告訴賈政。她怎麼能讓自己的兒子知曉,堂堂史侯家的大小姐,隻是兩家聯姻的犧牲品,隻能為人繼室做人後母呢?
這是賈史氏心底的隱痛,她隻能自己獨自承受,不會給人笑話自己的機會。而史家和賈家為了自己的麵子、利益,也不會主動對外提起,幾家齊心協力之下,這樁事情居然也瞞了下來,以至於如今少有人知,連賈政這個親兒子都隻能猜測的地步了。
王氏絮絮叨叨了半天,賈政的臉色越發陰沉,隻是他素來麵上做的好,很少自己親手對付賈赦。
故此,在王氏的怒火達到頂峰時,賈政又添了把火:“那有什麼法子,大哥是長子,如今又得了父親留下的爵位,府裡自然是他說的算。彆說我們了,就是日後珠哥兒和元姐兒,還不是要看璉哥兒的臉色過活,人家是長房長子,咱們?等到分家之後,也就是旁係罷了。”
“哎,也怪我們做父母的無能,再過上幾年,等老太太百年之後,咱們挪出府去,也就和後街上那些族人一樣了,至多不過留個賈姓罷了。”
這話可是真真戳到了王氏的心窩裡,她從前在娘家的時候,就極為注重尊卑地位,也一直以王家和賈家的家世自傲。出門會客之時,擺足了開國勳貴家族的做派,對待那些家世寒微之輩,麵上和氣大方,心中卻暗自鄙夷,隻覺得都是打秋風的鄉下人,不值得結交。
如今單是讓她想想,日後她的一雙兒女,也會被人暗中嘲笑看不起,王氏就覺得自己五臟六腑都疼起來,實在是受不住。
她的臉色越發陰沉,本來極美極端莊的一張臉,如今看起來竟然有些瘮人了。賈政見自己拱火奇效,心中微微鬆了口氣,期待著王氏再出手段,爭取一次把大房打倒,就像上次亂棍打死老師傅一樣,一舉拿下賈瑚和張氏的性命,最起碼又為自己贏得了十年的時間。
眼看著天色稍微有些放亮,賈政起身道:“我去叫珠兒起身念書,既老太太說了今早不用過去,你便自己休息休息,或者去看看元姐兒也好。她如今也有三歲了,啟蒙還是要做起來的,宮裡出來的嬤嬤也要留心,請兩個規矩好的來才是正經。”
王氏對兒女也上心,聞言顧不得生氣,忙都一一應了。
等到賈政出去,王氏左思右想,喚來了她的陪房周瑞家的:“前兒下頭進的鮮果子,你帶兩簍子去王家。也彆記著回來,等著我哥哥下朝之後,請他幫元姐兒去宮中討兩個教養嬤嬤,隻說我這邊急用,萬請舅爺上心些。”
周瑞家的領命去了,王氏思忖半晌,又叫了個識文通墨的丫鬟過來,寫了封信,找了心腹送去金陵給她妹子。信裡訴苦委屈不提,隻拜托薛王氏在江南一帶尋摸幾個絕色出來,並請她找人著意教導一番,到時候自己必有重謝雲雲。
這就是所謂的揚州瘦馬了,花了大價錢□□出來,看著千金小姐一樣,其實心機手段樣樣不俗,最擅長於拿捏男人的心思。這些人自然不是給賈政預備的,王氏想著從前賈赦荒淫好色的性子,決計不信賈赦能安分渡過三年守孝期,到時候犯了色戒,看他還有什麼臉麵掌著榮國府的實權。
對於賈政夫妻倆的思量打算,賈赦一概不知,他正在演武場蹲馬步,賈代善監工,賈瑚陪練。
賈赦年少跟在廢太子身邊時,也曾經努力過一段時間,後來廢太子進了朝堂,他就放飛自我,安心做個富家子弟了。仔細算起來,也得有近十年不曾練過腿腳功夫了,身上骨頭都硬了。
故此這幾日,賈代善都在讓他恢複適應,訓練的強度也隻有正常的三分之一,就這樣賈赦都差點哭爹喊娘了。若不是賈瑚全程睜著眼盯著,他早就癱倒在地上哭唧唧了,哪裡能抖著腿咬牙撐著。
賈代善見他汗如雨下,雙腿抖的如篩一般,知道是到了極限,方才叫了停。卻見賈赦噗通一聲坐在了地上,哎呦哎呦的叫喚起來,聽風觀海兩個小廝,忙上前幫著揉捏捶腿。
賈代善忙勸道:“先站起身來,慢慢的走上一圈,拉伸拉伸筋骨,不然待會兒有你的苦頭吃。”
賈赦隻想躺著,有心不聽,卻又知道賈代善說的對,隻得讓小廝攙扶著他,繞著演武場慢吞吞的挪動。賈瑚就在一旁陪著,給他加油打氣,等到休息了一炷香的時間,賈代善才又叫賈赦打拳。
這拳法是□□長拳,原是賈演和賈源兩兄弟,從開國皇帝手中學來的,威力極大。宮中各位皇子的武學啟蒙,用的也是這套拳法,賈赦從前也是學過的,如今隻能算是複習。
這拳法不是誰都能學的,故此賈赦準備讓聽風和觀海退下,賈代善卻想讓二人留下。
“你身邊這兩個長隨,原是你祖母從前著意挑選的,最是忠心不過,倒是可以跟著你學學。不說練成什麼江湖高手,隻腿腳有點功夫,日後也能幫上你的忙,出門行走時也安全些。隻一點,日後這二人你得完全握在手中,當做貼身親衛來培養,萬不可被他人籠絡了去。”
賈赦雖然有些不懂,但還是應下了,隨即才道:“你們倆今日不用退下了,都跟著我學學這□□長拳。若是你們能有些個造化,也不枉爺提拔你們一場,若是不能,權當是強身健體了。”
這二人聞言愣了愣,隨即狂喜不已,當即就跪在地上給賈赦磕了幾個頭。他們是賈家的家生子,從祖輩就跟著第一任榮國公上戰場的,如何能不知道□□長拳,當年□□皇帝憑借這個,在戰場上橫掃千軍,立下了不世戰功。
如今賈赦願意讓他們學,這可是天大的恩典,說不得日後子孫後代,就能多條路子,憑借軍功光瑤門楣了。二人在心中暗暗下了決心,日後定要對賈赦更恭敬忠心些,方才不負賈赦對他們的恩典。
而多了兩個陪練之後,賈赦的進度雖然慢了些,可因著二人從前沒有底子,竟然大大提高了賈赦的自信心。須知從前他被賈史氏和賈政打壓的太厲害,總以為自己一無是處,半點優點也沒有的,如今才知曉,不如他的人還多著呢。
聽著兩個小廝不住口的稱讚,賈赦的胸膛都挺直了三分,打起拳來力道都不一樣了。
賈代善見此,倒是覺得甚好,賈赦最大的問題不是不努力,是覺得努力無用。如今叫他知道上進的好處,又有賈瑚和自己軟硬兼施,未必就不能成就一番事業。
就這樣一個教三個練,等到賈代善宣布今日任務完畢的時候,賈赦身上的衣裳都能擰出水來了,可見累的夠嗆。
洗漱完畢後,賈赦渾身酸疼的躺在炕上,兩個丫鬟戰戰兢兢的給他揉肩捏腿。林之孝在一旁站著,彙報關於賈家回鄉守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