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賈代善回來,對著賈瑚和賈赦如此這般說了一通,二人都有些沉默。這近四年的日夜相伴不是假的,賈赦對著這個已經死去多年的兒子,心中的一腔父愛越發濃厚,怎麼舍得就這樣生離死彆。
可是世事無常又無奈,就像是賈代善和賈瑚突如其來的到了他眼前一樣,就在賈赦收了聖旨抵達京都的第三天,他們兩人又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賈赦沉默了許久,又在祠堂打了十天的地鋪,每日精心抄寫《地藏王菩薩本願經》,然後再一一焚燒,隻為給他們二人積攢功德。連帶著的還有久未想起的張氏,賈赦縱然已經知曉她輪回去了,可是想起從前虧欠她和賈瑚甚多,也便在祭奠之時,為她儘了一份心意。
賈璉今年虛歲五歲,跟在林如海和方既白身邊,早就已經熟讀了三百千。見著父親祭奠亡母和兄長、祖父,他便也跟著提筆去寫,雖則人小力微,十日的功夫,也抄了三卷出來,分彆供奉給了賈代善三人,算是他的一片孝心。
十日的時間一過,賈赦從祠堂出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分家。
雖則賈政如今不在,但是賈史氏卻還是在的,賈赦與賈史氏密談良久,終於說服了她同意分家。隻是分家不分府,偌大的榮國府從中一分為二,中間砌了院牆隔離,隻留了一道門相連接,待到賈史氏百年之後,這道門也會被堵上。
至於家中錢財積蓄,賈赦倒是不甚在意,他得了從前賈源夫妻倆所有的私房,幾乎抵得過半個榮國府了。故此賈赦很是大方的表示,除卻族地的祭田外,其餘的商鋪農莊,包括庫房裡頭的家私擺設,都可以和賈政平分,隻算還了這些年賈史氏對他和賈璉的看顧照料。
按照禮製而言,賈赦是襲爵嫡長子,應得家產的七分,另外三分則是由其他子嗣去分,因著賈代善隻有兩個兒子,故此賈政便能得到剩餘全部。
如今賈赦這樣安排,賈史氏縱然還對爵位有所覬覦,但也知道如今有了軍功的賈赦,早已不是賈政所能抗衡匹敵的。與其到頭來兩敗俱傷,還不如順勢接下這一份體麵,有賈赦和其他姻親的幫扶,讓賈政自己慢慢拚個前程來的好。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賈赦已經和賈史氏言明,自己知曉了生母的身份,日後隻把她當做嫡母對待。
沒有了親生母子的情分做後盾,賈史氏並不認為對上羽翼已豐的賈赦,自己和賈政能有什麼好處,這才乖乖答應分家之事,隻求能和賈赦留些香火情。
而為了自己兒子日後的安穩,也為了給賈敏出一口氣,賈史氏狠了狠心,在分家後不久,王夫人便病了。據說是得了風寒,賈史氏請了太醫來診治,誰知卻不成,一日一日的纏綿病榻,不過半月的功夫,就撒手人寰了。
賈赦得知實情後,也隻是點了點頭,總歸瑚哥兒和張氏的兩條命,如今有人還了。至於背後慫恿的賈政,賈赦看著手中的信紙笑了笑,沉迷於美色隻靠師爺幕僚理事,這輩子也不可能有什麼大的前程了。
過往已逝,如今賈赦要忙活的是其他事情,他要續娶了。
賈赦原配早逝,賈政的夫人也因病去了,偌大的榮國府這些瑣碎的家事,便都落到了賈史氏身上。
她縱然想要繼續握緊府中大權,可終究不像話,且賈代善和張氏都去世好幾年了,賈赦也如今將將而立之年,也該再尋個貼心人。
而續娶的人選,不是賈史氏挑的,也不是賈赦選的,而是賈瑚給出來的。
賈瑚這些年仗著無人能看見自己,又兼之能日行千裡,除了去看望獨自留在京中的賈璉外,他還時常在各處溜達,對於各家後院的陰司,實在是摸得透徹清楚。
為著自家年幼的胞弟著想,賈瑚從這些未嫁女中,挑了個性子中正平和的,乃是弘農楊氏二房的嫡長女。
楊氏的樣貌品性都很出挑,按著她的身份原也該是大家宗婦,隻可惜連連守孝之後誤了花期,如今已經是二十二歲的年紀,卻還未能出嫁。她的未婚夫家等不及,又在幾年前退了婚,甚至還為此氣病了楊氏的母親,兩家結親不成反結了仇。
此後,楊氏便絕了出嫁的心思,隻一門心思幫母親打理家事,教養弟妹。隻是她父母卻舍不得,如今賈赦備了重禮,又請了禮親王妃出馬說和,終於說動了楊家家主的心,答應和賈家結親。
賈赦和楊氏大婚那一日,他又夢見了賈瑚,依舊還是長不大的四歲幼童模樣,衝著他笑嘻嘻的揮了揮手,轉身入輪回去了。
賈赦再婚之後,日子過得很是平順,史氏安享晚年,楊氏知禮通達,唯一會惹氣的賈政遠在外地,整個榮國府中,屬他最悠閒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