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鴛鴦已經在榮慶堂待了一個多月了,終於摸清楚了這大院子裡頭生活的竅門。
坦白說,賈母身邊的活計十分輕省,幾個大丫鬟且不說,養得小姐一樣,便是她這樣剛進來的三等丫鬟,實在也沒有什麼事情可做。日常不過是喂喂鳥,打打簾子,燒茶煮水,做做針線,或是跟著大丫鬟們去各處送東西報信之類跑腿的活兒,都是極輕便的。
不過活計雖然輕省,小丫鬟們除了傳召,等閒是不許到老太太身邊侍候的,那是大丫鬟們施展身手的地方。除此之外,隻要安分守己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與大丫鬟們爭寵,這些年紀大些的姐姐們並不難相處,也不會克扣了屬於她們的份利東西。
鴛鴦因著識得幾個字,又是賈母親自點了進來的,如今跟在琥珀身邊,學著記賬理庫房,這是頭等體麵的差事,且非知根知底的人不能接觸。
要說這個好差事是怎麼落到鴛鴦頭上的,就不得不提一提她的親娘了,實在是頗有高瞻遠矚的眼光。
金母娘家從前是賈母的陪房,隻是賈母出閣的時候,金母才隻三四歲大,年紀到後進了府,也就一直在賈母身邊服侍著。她親眼見著這些大家小姐們,每日除了管家理事外,學的都是琴棋書畫,特彆是賈母的幼女賈敏,更是手不離卷的才女,金母心中便有了想頭。
故此在和金彩成婚之後,不論是大兒子金文翔,還是小女兒金鴛鴦,都話錢請了夫子來教導,好不好的三百千這幾本書,兩人是都能通篇默寫下來的。
果不其然,因為讀書識字的原因,大兒子做了府裡的采買,油水豐厚,小女兒剛剛進賈家,也得了上頭姐姐們的青眼,眼看著前程不會差了。
而和鴛鴦同屋的兩個小姑娘,鸚哥素日裡是跟著碧璽的,珍珠跟著翡翠。
三個小姑娘的性子都和善,年紀也相仿,平日裡同進同出,上頭姐姐們賞下來的果子點心也都分著一起吃,不過半月的功夫,便親如姊妹一般了。
有了熟悉的小姐妹,鴛鴦便少了許多離家的惶恐之感,如今當起差事來,也越發得心應手,被琥珀誇了好幾次,在賈母麵前都露了臉,得了幾次賞。
如此春去秋來,轉眼鴛鴦便在賈家呆了一年多的時間,因為一個小丫鬟實在不起眼,鴛鴦也並不是喜好窺探他人隱私的,故此讀心術她並不常用,不過也被她知道了不少秘密。
比如如今賈母身邊的大丫鬟明玉,就私心裡愛慕二老爺賈政,盼著日後能到二老爺身邊紅袖添香,做個姨娘呢。故此,每每二老爺到榮慶堂請安問好,明玉總是搶在第一個出頭,或是上茶水點心,或是引路說話,甚至外出報個信兒,她一個大丫鬟也不嫌棄跌份兒,竟和下麵這些二等、三等丫鬟搶了起來。
這事兒是鴛鴦通過超人的耳力知道的,可碧璽和琥珀等人,卻是自己觀察得來的。
一等丫鬟的住處,離著三等丫鬟也不過隔了幾間屋子,每每夜深無人之時,鴛鴦總能聽到這幾個姐姐說話。幾位姐姐或是苦口婆心,或是好言相勸,更甚者其中脾氣最火爆的瑪瑙,幾乎要破口大罵了,卻也沒能改了明玉姐姐的心。
鴛鴦悄悄聽著,似乎明玉姐姐外頭是有門親事的,隻等著她滿了二十歲的年紀,求了賈母的恩典出去成婚。可如今明玉已經快要十八歲了,卻生出了這樣的心思,賈母最是愛麵子的人,若是知曉自己身邊的貼身丫鬟如此行徑,明玉怕是落不到好兒來。
且二太太處事周全淩厲,把持的二老爺院裡密不透風,十幾年了也隻得她一個正經的後院人。還是二太太後來年紀大了,又兼之生了寶二爺坐月子,這才讓心內藏奸的趙姨娘得了空子,勾搭上了二爺,生下了三姑娘。
鴛鴦常聽榮慶堂的婆子嚼舌根子,說若不是二太太為了積福,這幾年吃齋念佛的,如今那趙姨娘怕是毫無立足之地了。
明玉這樣的,對上二太太,幾乎可以說是自尋死路了。
隻是好言難勸該死的鬼,果不其然,在趙姨娘再度傳出喜訊後不久,明玉瞅了個空子,和二老爺生米煮成了熟飯。且也不知她怎麼操作的,竟然成了二爺酒後亂性,她反倒是遭了無妄之災,嚶嚶嚶哭的沒完。
琥珀和碧璽等人深知內情,卻顧念著多年姐妹情誼沒說出來,若是這時候戳穿了她,明玉便隻有個死字了,故此即便恨得咬碎了銀牙,麵上卻還安慰居多。
最生氣的是賈母,她的貼身大丫鬟不過去送點東西,就被兒子給偷摸得了手,實在是大大打了賈母的臉麵。更何況,這丫鬟外頭還有親事,雖然不過是個鄉紳地主家的孩子,可也是正兒八經的良民,如今奪了人家的未婚妻子,哪裡是能輕易善了的。
這一出鬨劇,直看得鴛鴦心驚膽戰,對著素日裡溫柔可親的姐姐們,心中也多了幾分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