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鴛鴦再是哭腫了眼睛,嬤嬤們還是收拾東西,第二日便離了賈家。
臨走前感念鴛鴦的情誼,也是為謝這四個丫鬟服侍自己兩年,一人還封了十兩銀子,送了幾個對女子有益的方子,算是全了彼此的情分。
送走了嬤嬤們的第三日,元春帶著貼身丫鬟抱琴,悄悄從府裡消失了,竟然是先於這次小選,提前入宮做了皇後身邊的女史。府中眾說紛紜,可因著王夫人使出了雷霆手段,很是打罰了一批人,甚至攆出府去許多人,終於殺住了這股子風氣,重新變得平靜起來。
隻是鴛鴦等人的去處,就變得尷尬了,彩雲彩霞兩個還好,總有周瑞家的這個堂嫂幫著轉圜,即便晚幾日也不怕。可她和鸚哥的爹娘,都是府外的管事,輕易到不了主子們麵前,哪裡能出的上力氣。
再一個,大姑娘沒有落到好兒來,她們這些跟大姑娘沾些關係的,就更不能得了好兒來。不見從前大姑娘院裡那些丫鬟們,有一個算一個,都被老太太和二太太打發的遠遠兒的,連京城都不許待,如今還不知飄零到哪裡去了。
鴛鴦和鸚哥心中都著急,卻不敢隨意走動,隻悶悶的在小院裡不敢隨意出來,盼著彆礙了王夫人的眼。
就這麼消磨了好幾日的功夫,這一日,老太太屋裡突然來了個小丫鬟,喊她們去服侍。
鴛鴦心內納罕,拿了幾個大錢塞過去,小心問道:“真是老太太吩咐的?我們是哪個牌麵上的人,怎的能經了老太太的口詢問。”
這小丫頭拿了錢嘿嘿一笑,也知道兩人的顧慮,遂解釋道:“原是史家大姑娘來了,老太太說她身邊服侍的人不得用,原先服侍她的珍珠姐姐,又撥給了寶二爺使喚,這才想起姐姐們來了。”
鴛鴦恍然,應該是珍珠幫忙說了話,引得賈母想起了自己二人。她心中感激,發誓日後定要報答珍珠才好。
果不其然,到了榮慶堂後,就見著湘雲和寶玉兩個頭對著頭,正湊在一處解九連環玩兒,迎春和探春則是在一旁出言指揮。賈母笑眯眯的端坐一旁,看著幾個小人兒逗趣兒,竟有幾分歲月安好,絲毫不見前段日子愁眉不展的模樣。
鴛鴦和鸚哥上前請安見禮,賈母看了二人一眼,方笑道:“前兩年你們服侍嬤嬤們很好,錢嬤嬤臨走前,還特意誇讚,說是年紀雖然不大,行事卻很穩妥得當。我原說要賞你們的,隻是人老了忘形大,竟然轉頭就混忘了。”
“可巧今日雲丫頭來了,從前都是珍珠跟著她,如今你們兩個便暫且服侍雲丫頭吧,還是要一樣儘心才好。再一個,嬤嬤們既然走了,那小院兒不日還要封存起來,你們倆的東西收拾收拾,照舊搬到後頭去住,依舊算是一等的例兒,隻是空房子不多,且兩人住一間吧。”
賈母是賈家寶塔尖兒上的人,等閒從不過問下頭的事情,如今親自安排了兩人的去處,實在難得。
鴛鴦兩個忙低聲應諾,規規矩矩的來到湘雲身側,向她見禮問好。
湘雲今年才三歲多點兒,和賈寶玉一樣,裡裡外外一身紅,因著還未留頭,一眼看過去倒是不辨男女,竟像是寶玉的兄弟一般。她一門心思在九連環上,聽著賈母喊她的名字,才抬著小臉兒望了過來,就見著兩個不算很眼熟的丫鬟,一左一右站在麵前。
湘雲想了半晌,方才奶聲奶氣的道:“鴛鴦姐姐和鸚哥姐姐?珍珠和我說過,鸚哥姐姐煮的一手好湯水,今兒晚上我就想嘗嘗,你們去準備吧。”
鸚哥聽了這話,笑著問道:“倒是談不上好,隻是能入口罷了,敢問姑娘,您是喜歡甜口的,還是喜歡清淡的?”
湘雲皺了皺眉頭:“甜膩膩的什麼趣兒,清淡的也不好,想吃點辣辣的才好呢。”
旁邊賈母聽了,忙道:“可使不得,你小人兒家家的,哪裡能吃辣的。鸚哥,隻撿清淡好克化的來做些即可,要顧忌著脾胃才行,滋補為上。”
湘雲聞言有些不高興,但也知道小孩子不能胡來,知道揮了揮手道:“聽老太太的吧,多做點兒,老太太也要滋補呢。”
鸚哥忙連聲應了,看兩人沒有其他吩咐,便悄然離開準備去了。倒是賈母,聽到湘雲心裡念著她,樂得合不攏嘴,直誇是個好孩子雲雲,旁邊的丫鬟婆子們也跟著應聲,直誇得湘雲天上有地下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