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心中盤算著離寶玉那金疙瘩遠遠兒的,可還沒等她想出什麼好法子,錢嬤嬤卻帶了個壞消息回來。
錢孫兩位嬤嬤原是宮裡的老人兒,從前是服侍過貴太妃的,頗得重用,後來貴太妃歿了,兩人這才求了恩典出宮,做了教養嬤嬤。雖說如今二人不在宮裡頭了,可也沒跟裡頭的舊人們斷了聯係,隔上三兩個月,總要出去一趟互相通通氣兒,交換交換消息。
隻是往日她們出去的時候,嬤嬤們回來總得天色擦黑,臉上帶著笑不說,還會給府裡眾人帶些稀罕玩意兒。可這一遭,她們不但來去匆匆,居然麵帶寒霜的回來了。
這可是稀罕事兒,須知鴛鴦服侍嬤嬤們兩年,還是第一次見她們情緒如此外露。她心知必定是發生了大事,卻不敢開口去問,唯恐招惹了哪個的不喜,再挨一頓排揎,隻老老實實的端了茶,站在一旁不吭聲。
沉默了半晌,孫嬤嬤才歎了口氣,低聲道:“這事兒,不是你我姐妹能決斷的,還得去快快稟明了府裡的老太太和太太們,由著她們做主。今後是個什麼章程,咱們也不要多嘴說話,隻聽她們的安排才是上上策。”
錢嬤嬤也唉聲歎氣,實在多少年也沒有見過這樣的事兒,如此陡然攤上了,都覺得難辦。她點點頭答應了,兩人也不再坐著,隻打發鴛鴦和彩雲立刻去請王夫人和元春,她們倆帶著鸚哥和才寫,一行人在榮慶堂彙合。
鴛鴦不敢耽誤,和彩雲兩個出了門,兩人對視一眼不說話,隻覺得風雨欲來,隻顧腳步匆匆的去請人不提。
不一會兒,眾人齊聚賈母屋裡,丫鬟婆子們都被打發出去,周瑞家的親自守著門,這陣勢就嚇得小丫鬟們驚恐不已。
因著鴛鴦和鸚哥是這院裡出去的,如今又服侍著錢嬤嬤和孫嬤嬤,眾人以為她們知曉前因,便有珍珠幾個熟識的來打聽消息。隻是她們哪裡知道,俱都是搖頭不已,陪著一起擔心罷了。
鴛鴦縱然知道不該,可抵不過心中實在好奇,撿了個不遠不近的地方坐下,明著發呆,實則暗暗聽裡頭人講話。
這一聽才發現,果然是一件大事。
原來因著今年國庫空虛,當今發下話來,竟要取消此次大選,連小選都縮小規模,簡辦即可。
這可實在了不得,賈家府裡上上下下忙活了這麼久,銀子東西拋費了不知多少,就是為著送大姑娘入宮參選,博個天家富貴。可是如今大選取消,隻留下小選,卻要元春如何應對,總不能讓榮國府大姑娘通過小選入宮,去做個宮女吧。
不說元春能不能接受,也實在是丟了賈家的臉麵,傳出去白白惹人嗤笑。
鴛鴦的一顆心沉了下來,突突的跳個不停,隻覺得如今這平靜的日子,怕是很快就要消失了。
後頭老太太她們的打算,鴛鴦都沒聽到,蓋因錢孫兩位嬤嬤說完了消息,就識趣的起身告辭,留給賈家人自己商量,也是為了避嫌的意思。鴛鴦作為服侍的人,自然要跟著一起離開,隻不知後事如何,心中實在忐忑不安。
倒是嬤嬤們回來之後,神色已經恢複了正常,照舊吩咐她們磨藥粉煮藥膳,日常的工作不許停下。
彩雲和彩霞一邊乾活,一邊說悄悄話,都在討論到底出了什麼事情,鸚哥也在一旁附和,隻鴛鴦時不時應一聲,並不十分參與。
好容易糊弄過一日,鴛鴦剛回到屋裡,鸚哥就敲門了:“你今兒是怎麼了,神思不屬的,可是遇著了什麼煩心事兒?”
鴛鴦也沒想著能瞞過身邊的人去,隻歎了口氣道:“今天早上,我見嬤嬤匆匆回來,又見著老太太、太太都板著臉,心裡害怕罷了。她們還叫了大姑娘過去,眼看著選秀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我心裡慌的緊,彆是出了什麼岔子了吧。”
聽到說這個,鸚哥心裡也發愁,不過還是強打起精神安慰道:“能有什麼事情,左右有老太太和老爺他們呢,咱們這些小丫鬟,顧好自己便罷了。再一個,大姑娘才貌雙全,難得脾氣性格又好,便是不進宮做娘娘,嫁到哪家使不得呢,未必不是個好去處呢。”
鸚哥說的也是鴛鴦所想,據她往日裡觀察,元春並不是個十分想進宮的,如今這一遭出來,說不得也是她的運道呢。
總歸這些年元春都乖巧聽話,對於府裡安排的課程,請來的嬤嬤,總是力求做到最好處,絲毫不曾懈怠埋怨過。如今是天意如此,當今陛下金口玉言發了話,總不該怪到元春的身上去,如此過上二年,元春也才十六七歲,正值花期,日後也該有個美滿人生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