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森是先醒來的那個, 拉撒路之池使他的新陳代謝比常人快了幾分。
好黑——剛才不還是白天,怎麼突然就入夜了?
額頭癢癢的。
與此同時,一種熟悉的氣息,順著嗅覺細胞竄到大腦神經, 他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這種氣味就像睡魔的使者, 光是聞著就安心地要命, 整個人也愈發倦怠。
他強忍著睡意,支棱起眼皮,模模糊糊地掃了一眼。
我……在夜翼身上?
傑森:!
他整個人一下子清醒了。
係統冷不丁地:【恭喜,回到人間的感覺怎麼樣?】
傑森沒從迪克身上起來,就著那個舒服過頭的姿勢開始思考, 喝醉時的一幕幕咻咻地衝進毫無防備的大腦——
死了算了。
係統敷衍地放了兩聲鼓掌的音效:【怎麼, 要去布魯德海文了嗎?】
傑森:……
這個統, 乾啥啥不行, 陰陽怪氣第一名。
他繞過迪克的胳膊,扶住身後的牆,試圖從迪克懷裡鑽出來, 這不是一個容易的動作,大藍鳥緊緊地環著他,就像一條黑龍用尾巴圈著自己的珍寶,略微一動, 也不知道迪克是不是在睡夢中感覺到了什麼, 手臂又收緊了幾分。
那隻手也不安分地往上移,扣住他的後腦勺,強硬而又不失輕柔地按了按。
傑森:……
小黑臉察覺到動靜,警惕朝四周望了望,又準備往下趴, 傑森眼睛一亮,把它抓過來往迪克臂彎裡一塞,自己趁機撤了出去。
小黑臉的眼睛睜得圓圓的。
係統:【……你是真的狗。】
傑森衝著它比劃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提了提自己快要掉下去的襪子,有點不知所措。
夜翼實在是太溫暖了,又不像氪星人那樣耀眼得難以直視,倒是像一輪橙月亮。
月亮先生摟著貓,睡夢中也微微翹起了嘴角,不知道在想什麼。
傑森試探性地點了點他的鼻子,迪克眼睛都沒睜開,一臉懵逼地伸手去抓,和他懷裡的小黑臉簡直一模一樣。
黑發青年沒有發現,自己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眼神寧靜而又平和,拉撒路之池的後遺症在這一瞬間,徹底消失了。
時間要是停在這個地方,挺好的。
去布魯德海文當個英雄——也挺好的。
他其實沒必要讓自己泡在金屬和硝煙裡麵,閒暇時打擊一下犯罪就夠了,當個義警也不是不可以。
係統:【也不是不可以。】
傑森:【……你閉嘴。】
迪克給他展示了另一條路,雖然也有荊棘和蒺藜,但也比他的原計劃強,傑森有點懊惱,自己之前在布魯德海文呆了那麼久,竟然沒去看看夜翼說的那些東西。
不過他那時候也看不見,當一個人眼睛隻有黑暗的時候,自然就無法看到光明,而迪克說的那些人和事,就像一個個不起眼的螢火蟲,本身就極容易被忽視,隻有聚集到一起時才會察覺——竟然是這麼龐大的力量。
我以前都錯過了什麼?
傑森輕輕地蹲下來,身體前傾,凝視著迪克的臉,夜翼的皮膚看上去是一種冷色調的白,冷著臉的時候就顯得尤其高冷,但傑森知道事實正好與這相反,迪克的體溫也許比常人略高一些?反正對於自己來說,抱上去的感覺……就像揣了個小暖爐。
冬天抱起來應該很舒服,他的思緒莫名其妙地飄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現在也來得及,他略微挪了挪,坐到迪克對麵,抱著膝蓋笑眯眯地盯著他看。
好看。
可能是今晚的月光太有誘惑力,他甚至開始思考怎麼洗白自己。
傑森:【係統,明天有空,我們去辦幾張假身份,做一個完整的過去出來,然後再改個名?】
係統:【……】
傑森也不強求係統有反應,興致勃勃地規劃著:【不不不,我挺喜歡我的名字,這名字也挺大眾的,那就去雇個黑客,黑進聯邦的信息係統,把我的案底抹掉,在鋼鐵俠那邊掛上的號比較難辦,但也不是沒有辦法……】
係統:【你、你是認真的?】
傑森理所當然地:【當然,這又不是什麼難事,隻要我想,我能瞞這隻藍鳥一輩子。】
係統:【……】
哪來的一輩子,你倆不都是對彼此知根知底的?
不過要是真的能這樣,那簡直比它設想的完美結局還要棒,再過倆天自己的任務完成,也就可以和這個世界告彆了。
係統:【我覺得行。】
傑森:【我過去那些記憶……想起來挺好,想不起來也沒事,人總要向前看,忘掉了就忘掉吧。】
係統:【嗯。】
傑森:【這棟房子我可以留著,但安保等級得往上調一調……】
他越說越覺得快樂,心臟外麵那層冷硬的殼好像被一隻小錘子敲碎,露出柔軟的內在——它強勁有力的跳動起來。
撲通、撲通——
月色下,傑森動了動自己的手指,他還活著,完好無損地活著。
奇跡,夜翼說的一點都沒錯。
拉撒路之池的複生不是一種懲罰,而是有點副作用的饋贈,能從永恒的死亡手裡逃出來,再不好好度過自己的第二次生命……這簡直是一種罪過。
“謝謝。”
他衝著迪克做了一個口型,眼底的情緒攪和在一起,綠眼睛不再像一片冰湖,更像是春天解凍的小溪,黑暗裡,傑森知道自己什麼反應都不會被人看見,唯一有可能看見的那個人睡得正香——
黑發青年不太熟練的牽動嘴角,亂糟糟的腦袋靠在牆上,眉梢都溢滿了快樂。
他很少發自內心地笑,甚至對笑容有點反感,每每聽到笑聲,整個人都會變得煩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