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
黑暗騎士的披風把他裹得緊緊的, 總是挺得筆直的背微微佝僂,任憑傑森指責他。
小醜被打了一槍,卻隻是不再說那些刺耳的話, 尖利的笑聲一直不間斷地從他喉嚨裡發出來。
布魯斯的沉默,就被小醜襯托的更加明顯。
傑森得不到回應, 情緒更加無法控製, 他用手蹭了蹭臉,指腹上的血沾到臉頰上, 和汗水混著一起滴下來, 他頓了頓,換了一隻手去擦。
他沒什麼地方是乾淨的,隻能越擦越臟, 拳頭上的血, 有他自己的, 也有布魯斯的, 糊在臉上,蹭成一片模糊的紅。
布魯斯掩在披風下的腳, 微不可察的動了動。
……
年幼的小羅賓在訓練中,像隻幼貓一樣被掀翻在地上,他耍賴似的彎起腰,一邊用手蹭掉額頭上的汗, 一邊開玩笑似的控訴。
小知更鳥的藍眼睛半睜半閉, 依稀能看見寶石一般的光:“你害的我撞到了腿,今晚我就要在這裡睡了!”
他大聲嚷嚷:“我感覺我的骨頭都斷了!”
……
眼前的傑森,綠眼珠像兩顆破碎的玻璃球,他的肩膀真的碎了,但仍然可以舉著槍, 即使已經疼的額頭滲出冷汗,卻連手都不晃一下。
他說:“我以為、我以為我是他殺掉的最後一個人——”
……
年幼的小羅賓,不耐煩地動了動腿:“老頭子,你又受傷了。”
他跳下來,一捆用了半卷的繃帶被他拿在手裡,朝自己的方向走:“我遲早要宰了這些混蛋……老天,如果我在你旁邊,你估計也不會傷得這麼重。”
……
綠眼睛的青年每一句話,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如果當年在埃塞俄比亞的人是你,如果小醜殺死的人是你——”
他說:“即使要交代上我自己,我也會把這家夥送進地獄——你的道德準則就那麼重要?”
比我還重要?
傑森沒把這句話說出來。
布魯斯掩飾住破碎的情緒,聲音平靜極了:“不,傑森,我曾想過要殺了他。”
傑森嘲諷地勾起唇:“然後?”
布魯斯:“但我不能這麼做。”
綠眼睛的青年劇烈呼吸了兩下,明明他一直是主動的那方——這些事都是他挑起來的,在之前甚至能把蝙蝠俠逼到情緒崩潰,明明他現在也能立即爬起來,和蝙蝠俠打個你死我活。
但現在,他卻感覺自己又回到了那條犯罪巷,變回了那個軟弱無力的小孩。
他就像一簇正在熊熊燃燒的火,突然被兜頭澆下一盆冰水。
那些瘋狂的念頭頓時都被冷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心灰意冷的疲憊,這種疲憊來的那麼突然,卻有著壓倒一切的氣勢。
我早就知道會這樣。
蝙蝠俠——我到底是得了什麼病,才會把自己放在蝙蝠俠的天平上?
傑森沒把槍放下來,他執拗地舉著槍,聲音卻沙啞的可怕:“我不想知道你堅守原則的理由,無非就是那一套,但是、我沒說去殺哈維丹特或者愛德華——隻是他。”
“隻是小醜。”他重複了一遍。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因為他害的我們天人永隔。”
布魯斯側了側臉,語氣沉重,卻堅定得不可撼動:“抱歉,我不能。”
聽完這句話,傑森臉上一片空白,什麼表情都沒有,他不再去看蝙蝠俠,垂下腦袋,視線落在地麵上的汙漬上。
我早就知道,一定會是這樣。
他一遍遍地在心底重複,自欺欺人地想讓心碎感不要太過明顯。
傑森持槍的手,本來就受了傷,之前全靠一口氣撐著和蝙蝠俠對峙,現在那口氣突然被抽掉,指頭就在他沒察覺的時候悄悄鬆開了,手裡的槍吧嗒一聲掉在地上。
黑發青年也懶得去撿,他覺得自己現在應該笑一笑,才能顯得體麵點。
可臉上的肌肉好像被凍僵了,根本調動不起來。
布魯斯的嘴唇,抿成一條冷硬的弧度,他蹲下去,被戰甲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手,輕柔地覆在傑森的手上。
他說:“傑森,讓我幫你。”
幫我?
傑森的手指動了動。
我不需要你幫我,我好極了——
我到底有什麼不好的?才讓你們每個人都覺得我是你們的責任?
小醜的影子打在他的視野裡,從那個下巴的形狀來看,他估計已經笑得喘不過氣。
傑森毫無眷戀地掀開布魯斯的手,扶著牆站直,以蝙蝠俠沒反應過來的速度,將小醜扯在自己身前,用另一把槍指著小醜的太陽穴。
地上那支槍,被傑森用腳尖撥到布魯斯身邊。
黑暗騎士把那把槍撿起來,用一種極不專業的姿勢握住槍柄,“我不會——”
“你自己選,小醜還是羅賓?”
傑森的聲線冰冰涼涼的,沒有一點溫度,“如果小醜還活著,我會殺了他。”
“羅賓那裡還有一場爆炸沒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