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六三(1 / 2)

鴛鴦帶著五萬兩銀票回轉,將環三爺的話原原本本說了,堂下捆成粽子樣的王夫人立即慘嚎起來,尖銳刺耳的嗓音直衝雲霄接連不斷,更有幾塊腐肉從腮側掉落,露出白森森的牙床,看上去不像個人,倒像隻惡鬼。读零零小说

賈政始終偏著頭皺著眉,不肯看她一眼,心中不斷翻騰著殺意。有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嫡妻,且品行低劣如此,實在是丟人!不如死了乾淨!

“把她嘴堵上!”賈母剛清醒過來,腦仁一陣接一陣的抽痛,如何受得住她的魔音灌耳。

堂下沒人敢動,最終還是秦嬤嬤顫巍巍拿出一塊繡帕,迅速將王夫人的爛嘴堵住,然後拚命用裙擺擦拭手指,恨不能擦掉一層皮。

屋內終於安靜了,賈母冷冰冰開口,“你也聽見了,不是我們不肯幫你,而是賈環手段忒陰邪無常!你有本事,再找個人幫你去拿解藥,我管不得了!”

王夫人嗚嗚叫喚,兩行濁淚汩汩而出。到了這步田地,誰還敢幫她?就連她自己,也是不敢去的。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婦人之仁,留那孽種一條賤命!

賈母見她目露凶光,嗤笑道,“你恨吧,恨又能如何?你看看自己可還有資本跟他鬥!他手裡幾萬張狀子,撒出去你們王家的名聲就爛大街了,史官說不定都會記上一筆,叫你們王家遺臭萬年!莫說你我,就連王子騰來了,你看他敢不敢動賈環一根毫毛!”

王夫人不叫喚了,凶狠的目光漸漸變為絕望。

賈母抹了一指頭紅花油,繼續開口,“養出這麼個煞星,能怪得了誰?全是你的功勞!明知道李家村乃前朝重犯流放之地,村裡人人會武秉性凶烈,專出暴徒悍匪之流,你還把賈環送過去,存的什麼心不言而明。現在好了,他果真照你的設想長成,你現在滿意了麼?”

王夫人高昂的腦袋慢慢垂落,渾濁不堪的雙眼再也流不出一滴淚。

“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賈母一錘定音,“將她帶下去,連夜送往金陵老宅。找幾個身強體壯的婆子隨時隨地跟著,不許叫外人看見!走吧,即刻出發。”

秦嬤嬤躬身應諾,命人將心如死灰的王夫人抬走。

賈政等人都走光了才徐徐開口,“母親,為何不放賈環出去單過?他留在府裡,孩兒委實不安。”

賈母恨鐵不成鋼的睇他一眼,道,“他手裡握著那麼多把柄,且性格詭譎,行事無忌,放他出去天曉得他會對賈府做出什麼事來!都怪你的好媳婦,三番四次的下毒手,將他對賈府的好感消磨的一乾二淨,唯留下一腔怨恨。我不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時時看牢了,睡覺都睡得不安生!而且,放了他賈赦也必定會鬨上門來分家,用你媳婦乾得那些好事做威脅。你能鬥得過他兩個?”

賈政不甘不願的搖頭,對罪魁禍首王夫人恨入骨髓,對賈環賈赦更加忌憚。

賈母長歎一聲,擺手道,“罷,先將他兩個穩住再說。隻是,你得把賈環壓下去,三年後的科舉絕不能讓他出頭,否則後果難料。”

“可兒子已經替他延請季文昌先生為師,明日便要登門了。”賈政皺眉。

賈母心內一番計較,寫了封信使人連夜送往季府。

王夫人前腳被送去金陵,賈寶玉後腳就進了家門,喝的爛醉如泥癡話連篇。

因王夫人跑出祠堂的事鬨得很大,襲人當即派了人去打聽,探明情況後駭得魂兒都沒了,見寶玉回來忙上前攙扶,脫了他衣裳上上下下裡裡外外的查看,見沒有紅腫也沒有潰爛,隻臉頰和脖頸沾了些斑駁的口脂,輕輕一擦就掉了,這才跪趴在床前喘粗氣。

茗煙被弄得莫名其妙,戲謔道,“襲人姐姐,寶二爺好著呢,一根毫毛都沒掉。”

襲人看向他,厲聲開口,“茗煙,日後你把寶二爺看牢了,再不許他私底下接觸環三爺,也不許說些讓他去跟環三爺爭搶的話。咱就當府裡沒環三爺這個人,見了立馬繞道走!”

“為啥?”茗煙更加不解。

襲人壓低嗓音把太太、璉二奶奶被下毒的事說了,擰著他耳朵提點,“日後再不許教唆寶二爺與環三爺爭搶。把環三爺惹急了,他眨眼間就能把你們兩個弄死,知不知道!”

茗煙早駭的麵無人色,一疊聲兒的答應,然後屁滾尿流的跑了。

襲人長歎一氣,強忍心酸替寶玉擦澡。

探春自然也得了消息,第一反應便是舉起雙手翻來覆去的看,確定沒有紅腫也沒有潰爛卻依然不放心,煮了一鍋艾草洗手,把指甲縫也刮得一乾二淨才堪堪停住。

“好本事,這回連鳳嫂子,老爺,老太太都怕了他了!”打理整齊,探春呼出一口濁氣。

侍書靜默不語。

探春沉思片刻,輕蔑的笑起來,“把人都得罪光了,今後還要科考,看誰替他牽線搭橋鋪就一條錦繡之路。哼,三年後他自會知道與整個宗族作對的下場。”

“可是,不還有晉親王麼?”侍書忍不住插口。

探春笑得越發輕蔑,“晉親王那樣手眼通天的人物,會不知道賈環的所作所為?如此陰邪的秉性,如此下作的手段,他絕看不上眼。你且等著,不出半月,賈環必遭他厭棄。”

侍書深以為然的點頭。

翌日,季文昌如約登門,賈環寶玉被領到書房接受他的考校。

因存了打壓賈環栽培寶玉的心思,賈政不再堅持讓寶玉從童生試往上一級一級的考,而是替他捐了個舉人的功名,令他三年後直接下場參加會試。而賈環則需在一年半後參加鄉試,憑真本事取得舉人的功名才能再參加一年半後的會試。

此番作為,打壓的意圖太明顯,惹得賈環暗自冷笑。

季文昌年近六十,須眉白發,仙風道骨,看上去很有一代大儒的風範。賈政與他寒暄片刻,推說有事先行離開,留下兩個少年一緊張一閒適的坐在下首。

季文昌不著痕跡的打量賈環,又看了看寶玉,淡笑開口,“我收徒有個規矩,先問三個問題,再作詩一首,讓我滿意了,我才會喝你們的敬師茶。”

“還請師父出題。”賈寶玉雖不愛讀書,可對師長卻是尊敬的,忙站起來做出洗耳恭聽的樣。賈環也跟著起身拱手,態度溫文有禮。

“好,第一問,《詩》雲:‘先人有言,詢於芻蕘。’昔唐、虞之理,辟四門,明四目,達四聰。是以聖無不照,故共、鯀之徒,不能塞也;靖言庸回,不能惑也。此為何意,又作何感想?”季文昌捋了捋胡須,衝二人淺笑。

賈環額頭滑下一滴冷汗。什麼芻蕘,什麼唐虞,什麼共鯀?壓根聽不懂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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