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八五(1 / 2)

瞿澤厚在西北的勢力根深蒂固,且不但自己貪,更鼓勵下屬貪,與他關係親厚的,還能杜撰災情擬定數目,定期定額從國庫裡掏錢。读零零小说西北五省官員皆被他拉攏收買,上至一省總督巡撫、下至衙差小吏,無不聽他號令,竟不知上有君王國法。

說西北是國中之國,瞿澤厚是王中之王亦不誇大。

也因此,審訊的難度成倍增加。所有人咬死了牙關不肯鬆口,打的狠了就大聲喊冤,甚至有人乾脆一頭碰死了事。

大半夜過去,竟一個字兒都沒問出,孟穀亮按揉太陽穴,滿臉疲憊的道,“王爺,今日怕是問不出什麼了,咱們暫且回去休息,養足了精神明日再審如何?”

“三更半夜是人最疲憊困乏的時候,也是審訊的最佳時機。你要休息便走吧,本王親自來審。”三王爺衝立在身後的蕭澤揮手,“你去。”

蕭澤腿肚子直打顫,用哀求的目光看向百無聊賴的環三爺。

賈環灌下一杯濃茶,捋起袖子笑道,“還是我來吧,我速度比較快。”

三王爺深深看他一眼,最終點頭同意。十六歲,已經不小了,該放手讓他去飛,而自己隻需護在左右便好。

賈環抽-出匕首,在一排刑架前踱步,最終挑選了一名身材肥碩的官員,輕聲慢語道,“不知你可曾聽說過剝皮之刑?由脊椎下刀,一刀把背部皮膚分成兩半,像蝴蝶展翅一樣慢慢撕開,露出其下掩蓋的肌肉、血管、經脈。整塊皮子剝落,人卻還活得好好的,能說話、能進食、甚至還能跑動跳躍。聽說這種刑罰最難施展在胖子身上,因為皮膚和肌肉之間還有一堆肥油,不好分開。我今日便挑戰挑戰難度。”話落鬼魅一笑,繼續接口,“待會兒行刑完畢,不管你招或不招,我都放你回去。怎樣,是不是很高興?”

那官員僅憑想象就駭得肝膽俱裂,還未行刑,就有了招供的衝動。其他人亦麵色發白,渾身打顫。

勉強留下的孟穀亮覺得後背一陣陣發涼,偷眼去看晉親王,卻見對方正睇著少年淺笑,表情說不出的溫柔寵溺,好似對方吐出的不是令人驚恐至極的話,而是些喃喃愛語。

“把他翻轉過來,手腳都綁牢了。”賈環衝蕭澤招手。

蕭澤忙遣人將那官員反綁在刑架上,又剝掉他全身衣物。

“吃了多少民脂民膏才能養出這麼厚的板油?今天就幫你刮一刮。”賈環用刀背拍打他腰間的贅肉,待他僵冷打顫的片刻,忽而揚起刀鋒快速在脊背劃下一道血線。胖子本人沒感覺到絲毫疼痛,被綁在左右刑架的官員卻看得真切,齊齊倒抽口涼氣。

少年左手拽住薄薄的皮膚,右手握刀分割油亮發黃的脂肪,鮮血在攢動的肌肉和跳躍的青筋間流轉,散發出濃重的腥味。

所謂的剝膚之痛,痛不欲生,那肥胖官員淒厲的慘嚎起來,唯一能活動的頭顱不停甩動,狀若癲狂。囚室內所有人,除開悠閒飲茶的三王爺,皆緊閉雙眼不敢觀看。

“啊,忘了一件事。”少年忽然停手,轉頭衝蕭澤微笑,“麻煩把他們的眼睛撐開,如此精彩的表演,少了觀眾可不行。”

蕭澤咽了咽口水,使人將所有囚犯的眼皮用竹簽撐起,又將他們的腦袋硬掰向行刑的方位。

“好了,我們繼續。”少年割下一塊板油,隨手扔在地上。

“王爺饒命!我招,我全都招!”那人再也無法忍受,聲嘶力竭的大喊。

“不能招啊!撫遠大將軍絕不會有事!不招還有一條活路,招了必死無疑,且還會累及九族!你可得想清楚啊!”一名囚犯忽然開口警告。

肥胖官員聽了這話猶豫不決。孟穀亮揚了揚下顎,示意長隨將他的嘴堵上。

“無需。有什麼話,讓他們說就是。”三王爺淡笑擺手。

賈環不理這些人招是不招,他已經被滿室的血腥味迷住了,眼珠通紅,精神亢奮,簡直停不下來,拿起匕首繼續剝皮,嘴角始終掛著一抹愉悅的微笑。

背部皮膚皆已剝離,紅的肌肉、紫的血管、黃的脂肪,隨著肥胖官員的抽搐不停顫動,看上去恐怖至極。

孟穀亮一手捂住口鼻,一手按壓翻攪的胃部,朝身旁的晉親王看去,卻見他依然悠閒的喝茶,身後的侍衛也麵不改色。轉頭回望,自己的長隨已奔至角落大吐特吐,一股酸餿味夾雜在濃烈的血腥氣中,十分難聞。

就這會兒功夫,相繼又有七八人嘔吐不止,令室內味道更加熏人。

晉親王終於忍不住皺了皺眉。

賈環心有所感,回頭笑道,“很快就好,你且忍耐片刻。”

晉親王衝他微笑擺手,表示自己無礙。孟穀亮卻被少年通紅的眼珠駭得差點跳起來,不由自主的握緊椅子扶手。

須臾,那肥胖官員果然忍受不住,再次高喊饒命。賈環遺憾的罷手,讓蕭澤把人帶下去,挑了方才出聲警告那人繼續。

本就經曆了殘酷的精神折磨,真輪到自己的時候,毀天滅地的恐懼感一下就把人壓垮了。剛割開一道血線,那人就大喊要招,被帶下去的時候竟露出劫後餘生的狂喜表情。

賈環繼續挑揀,目光看向誰,誰便高喊饒命,招供的動作特彆爽利。賈環無法,隻得走到水槽邊衝洗沾滿血跡的雙手,遺憾的歎了口氣。

孟穀亮揉了揉翻攪不休的胃囊,站起身強笑道,“王爺,下官這便帶人去抄錄口供,先行告辭了。”

“孟大人慢走。”三王爺笑得風光霽月,把一室血腥都衝淡不少。

與長隨互相攙扶著走出刑房,孟穀亮表情凝重,“身處煉獄之境,卻還安之若素,優哉遊哉,三王爺此人深不可測。那賈環也不知他如何-調-教的,竟一絲生氣也無,活脫脫一隻幽冥血池泡大的惡鬼!我得給主子寫封信,叫他早作防備。”

“大人,而今西北戰亂,炮火連天,死個把人很是平常,不若……”長隨低聲開口。

孟穀亮立即打斷他,“沒摸清他們底細之前,最好不要輕舉妄動。還是那句話,先扳倒了太子再說。”

長隨點頭應諾,扶著他前往監牢提審。

等人都走光了,蕭澤立馬撐住牆根大吐特吐。賈環已洗乾淨雙手,慢悠悠踱步到三王爺身邊,垂頭,直到鼻尖抵著鼻尖才堪堪停住,望進他漆黑的雙眼。

“怎麼了?”三王爺強裝鎮定。隻要再靠近半寸,他就能含住少年緋紅的雙唇,吸允他口中隱含藥香的津液。他必須拿出十成十的自製力,才能扼住這道瘋狂的-欲-念。

少年又靠近一點點,見青年瞳孔微縮,隱有退卻之意,忽而輕笑起來,用指腹摩挲他眼角,道,“這裡沾了一滴血,晦氣,回屋後彆忘了用柚子葉洗澡。”頭也沒回的擺了擺手,大步走遠。他不會主動跨越朋友與朋友之間的界限,卻總也忍不住想刺破這人平靜的假麵。

直到少年消失在拐角,三王爺才放開屏住的呼吸,情不自禁朝火燙的眼角摸去,表情悵然。

蕭澤吐完了,又等候良久,見主子依然沉浸在惆悵的情緒中無法自拔,這才開口催促,“王爺,這裡環境臟亂的很,您還是趕緊回房洗漱吧。”

“嗯?嗯。”青年先是怔愣,然後點頭,站起身撫平衣擺,緩緩走出去。

三十多人全數招供,將供詞結合起來查看,孟穀亮發現案情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百倍。

大慶律例有言,官員貪墨數額達到兩千兩以上者,革職查辦;五千兩以上者,斬首示眾。然而陝西境內所有官員,能逃脫死罪的竟無一人,連身邊的衙役長隨,貪墨之數也在萬兩以上。倘若依律處決,西北五省將再無人可用,形成政治的荒漠地帶。

其中康泰的供詞更透露了一個了不得的消息,瞿澤厚設立了坐省長隨製度,令各省官員派自己的長隨定期入府納貢。在長時間的接觸中,他擇定自己心腹下屬秦觀濤的長隨秦業總管賬務。七年中各省貪墨災銀數目皆記錄在冊,自己花用還是小頭,大頭全送入京城供太子和瞿皇後揮霍,七年下來竟高達兩千萬兩之巨,乃國庫總收入的十餘倍。

隻要找到賬本,便是鐵證如山,足以將瞿家和太子打入深淵。

孟穀亮立即將供詞送與晉親王閱覽,兩人不敢耽誤,馬不停蹄的趕往甘肅擒拿秦業。

五王爺的定遠平寇大將軍之位靠的不是祖輩蔭庇,而是實打實拚出來的軍功。他的軍隊甫一踏入西北便勢如破竹,接連收複兩省,直將叛軍逼入地形最為險要複雜的昆侖山躲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