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潑墨(2 / 2)

掌櫃忽而?停下,扭頭看向沈青青,“娘子,您也會作?畫麼?”

“我……略懂一二,都是跟著夫君學的,掌櫃要不然讓我看下那畫作?,興許還?有補救的辦法。”

掌櫃麵露喜色,隨後對夥計道:“去,趕緊把娘子帶去看看。”

沈青青隨他去了偏室

,剛進去,一股淡淡的龍涎香沁入鼻息,讓她有種莫名的熟悉。

她步至桌前,見書案上的那幅山水的確被汙了不小?的一塊,相?當顯眼,不由得微蹙起眉。

“娘子……您看這,還?能補救嗎?”

“掌櫃,這幅圖賣多少錢?”

“四百兩訂出去的……”

沈青青想了下,如今手中有一百六十兩,餘下的那些畫作?,怎麼賣也湊能夠四百,實在不行,她就?先?找孟西洲借一些,不管如何,倒不至於真讓這夥計賣掉自家閨女抵債。

“這樣吧,我試一下,若能改好此圖,那就?繼續放在掌櫃這兒售賣,賣不到四百兩,我來?付,若是圖改不好,這四百兩,我會想辦法幫夥計付掉。”

“娘子,這怎麼好意思讓您去出,是他自己太過蠢笨……”掌櫃眉眼一壓,暗自瞟了眼那夥計。

“這些本就?是身外之物,若是因一張畫卷,便要害□□離子散,那才叫我無法接受,我既已決定,掌櫃若是願意,那我就?著手改畫了。”

掌櫃猶豫幾息,點頭道:“好,娘子且一試。”

夥計見狀,趕忙作?揖,沈青青見墨有了乾涸之勢,先?是默了默宣紙,而?後提筆擲入筆洗泡了泡,便捏著袖口,俯身專注於畫作?之上。

沈青青心裡念著那四百兩銀子與夥計那可憐的閨女,作?畫頗為?投入,以至於完全?沒?有留意到,身後的那塊玳瑁白玉紫檀屏風後,緩緩走出一人。

少時,沈青青板直腰身,長舒口氣,正要同那掌櫃說已經改好時,才發現房門緊閉,夥計與掌櫃都已不在偏室之中。

方?才是她太過專注,竟完全?沒?有留意到他們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知意先?生?方?才改圖之作?,真的是好靈動的畫技,在下實在佩服。”

身後冷不丁的一句,嚇得她下意識地扔開捏在手中的毛筆,說時遲那時快,對方?一個箭步貼來?,將她手中毛筆接了過去,因力?道潑濺出的墨點,一滴不漏的甩在對方?白衣之上。

沈青青向一側緊退兩步,而?後隔著帷帽,警覺地看向對方?。

對方?一身荼白鑲金絲的竹葉緞袍,墨發玉冠,鬢發規整,姿容出眾。

不知為?何,這一瞥後,沈青青竟覺得對方?莫名眼熟,可又記不得在哪兒見過。

太子目光柔和地看向沈青青,見她如此,淡淡一笑,向後退了兩步,溫聲道:“抱歉,是在下魯莽,嚇到了知意先?生?,不過好在,先?生?的畫,並未被破壞掉。”

他側目瞧去,方?才那一幅滿是墨點的山水圖,已經完全?變了格局與畫技,

“我……”沈青青本想說不是,但見對方?麵色篤定淡然,想必剛剛改畫時,一直在旁邊觀摩,若是個行家,還?見過她的山水行筆,那便瞞不過對方?的眼睛。

隻不過這人鬼鬼祟祟,突然出現也就?算了,還?同她獨處在同一個屋簷之下,完全?不是君子所為?,委實可惡。

沈青青想著,麵露厭色,扭身欲行,聽他再次抱歉道:“先?生?生?氣是應該的,在下仰慕先?生?畫作?已久,一直想同先?生?以畫會友,方?才潑墨逼先?生?改圖,實屬無奈之舉。”

她回?首,見男子身子躬成直角,對著她行禮。

“即便再仰慕,也不該不顧男女之彆?,我既已成親,更要避嫌才是,況且公子潑墨之舉,逼的夥計要賣女還?債,此行實在不是君子所為?,我沒?有興趣同公子這樣自私自利的人結交。”

沈青青自認句句狠話,可她說話,偏是那種嬌滴滴的,即便帶著怒意,旁人聽去,也並不覺得有多嚴厲。

太子亦是如此,但他自知冒犯了沈青青,再次道歉:“先?生?教訓的是,是在下魯莽,為?表歉意,在下願意將這幅改後的山水圖以千金買下,定不讓那夥計賣女抵債。”

方?才那夥計,其實是張內官臨時演的,卻不想他隨口一句賣女抵債,用力?過猛,反倒讓沈青青對他生?了反感之意。

“公子家庭富庶,自然不知民間疾苦,你可知方?才隨口講出的一千兩對普通百姓是一生?都望塵莫及的數目,公子這般以錢壓人,讓我感到厭棄。”

太子怔愣一瞬,沒?想到事態會失控至此。

“先?生?說的不錯,在下自幼錦衣玉食,這是上天給的命,改不了,但先?生?這句不知民間疾苦,在下不認同。如今是南璃乾

元二十二年,今年糧食欠收,汴京一鬥一十五文,較去年漲了三文,前年四文,大前年兩文,同一年,江河上遊饒州一帶,目前一鬥糧九文,較去年漲了兩文,前年一文,大前年三文。不止糧價,先?生?若想知道油、鹽價格,在下也能講出。”

沈青青聽得有點發蒙,敢情對方?咬文嚼字地在駁斥她那句不知民間疾苦。

“……罷了,我收回?那句總行了吧。”

“那先?生?是不生?氣了?包括潑墨之事?”太子巴巴地打量著對方?,生?怕她再斥責什麼,遂而?又道了一次歉。

方?才是他低估了沈青青,不想一場戲,牽連出這麼多是非。

他不過是想以畫會友,結交她罷了。

沈青青沒?想到麵前的這位富家公子會如此謙遜,她轉念一想,對方?出現後的確有禮有節,也不像是那種胡來?的人,興許的確因畫仰慕?

她語氣稍稍緩和,走到門口將門打開,扭頭道:“這幅畫,你確定要?”

“是。”

“四百兩就?夠了,我不過是來?救場的,公子若真知民間疾苦,剩下的六百量,不如去施了粥。”

沈青青說著,忽而?一陣穿堂風過,紗幔輕揚,美人眼波流轉,朱唇黛眉,落進對方?眼中。

女子離去時的疊疊腳步,直接奔入太子心門。

他在原地佇立良久,待李內官匆匆進來?時,才回?過神。

“知道住哪兒了麼?”他壓低聲音問。

“主子,有暗衛跟著,近不了身,方?才巷內過了幾招,對方?功夫了得……全?汴京內,怕是隻有那家的暗衛能有如此本事了……要不小?的遣人再去顯國公府蹲兩日看看?”

想到方?才沈青青梳著的婦人髻,他眸色一沉。

“不必,顯國公府除了魏氏那院子裡有幾個女子外,就?沒?旁人了。比起她的身份,孤更欣賞她的畫作?,既是不願以真實身份示人,孤也不強求,隻願以畫會友。”

“主子賢明。”

“好了,去收好桌子上的那幅山水,再將今日知意先?生?送來?的畫卷都收走。”

太子說罷,大步離開。

小?宅,正院。

孟西洲正翻看最新整理出的卷宗,聽房門輕叩,來?

者是秦恒。

今日沈青青獨自出去,負責值守的秦恒跟在暗中保護。

方?才沈青青從墨玉軒出來?後,被人跟蹤,秦恒將此事一五一十的告知孟西洲。

孟西洲眸色一寒,壓低聲音問:“你確定是東宮的人?”

“是,屬下之前同東宮的人交過手,是禦前教出來?的人。”

他第一次在紅袖院見沈青青時,太子就?在場,當時就?懷疑過她是太子的人。

隻是最近發生?的這一切,讓他心底的懷疑漸漸淡去。

現如今,他必須再次考慮沈青青其實是東宮安排的人。

若真如此,沈青青的目的絕非來?刺殺他。

畢竟上次遇刺,她有太多機會下手。

可不是刺殺,又會是什麼呢?

孟西洲不由得現想到前日蕭應所彙報的消息。

他安排蕭應在南璃境內的大城內尋找沈氏丟失女兒的人家,到後來?,甚至放寬姓氏,都沒?有一家符合的。

沈青青的身份依舊不明。

秦恒見主子神色晦暗不明,便將自己疑慮講出:“爺,依屬下看,東宮的人似乎並不知道沈娘子的身份,這才安排人尾隨,否則屬下不會知道,沈娘子在墨玉軒見過東宮的人。”

“若……沈娘子真是東宮的人,東宮又何必將這招暗棋擺明了呢。”

孟西洲默然,東宮那位的行事,自是瞻前顧後,殺人誅心,這招反其道而?行也未可知。

秦恒見主子依舊疑慮,略帶擔心道:“爺,那這次宜州之行……還?帶沈娘子嗎?”

他知道,爺此次計劃,需要喬裝改姓,使用其他身份,斷不容有失。

“帶,為?何不帶,既是偽裝的高手,那便正好適合我這局。”孟西洲淡然一笑,忽而?聽屋外有人叩門,聽那鶯兒似的聲音嬌嬌道:“世?子,晚膳準備好了。”

秦恒知道,是那位娘子親自來?叫人。

他走入暗處,見自家爺起身,大步走去開門,溫聲道:“走,去你梅園一起用過。”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看劇情也能發現文案角色都出場了,宜州案子結束,焚化爐就點起來了

讓我把故事講明白,孟狗會在火中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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